清明節前,我和阿文回他的老家為公公掃墓,我是第一次和阿文回去。我買了許多東西給婆婆,還有他的侄子外甥。阿文說,湖州不是鄉下,什么東西都可以買到的。他嘴上這么說,可是他心里一定美得偷著樂,因為他并沒有制止我。其實,我蠻喜歡他的家人,他們雖然不經常來杭州,對我卻非常好,比對阿文都好。
到了婆婆家,一大家人團聚了好不熱鬧。婆婆把我推到了專門為我和阿文準備的房間里要我休息,說我有身孕了,不要太累了,我說,其實我一點都不累。婆婆笑著說要為我燒幾個地道的湖州菜。阿文自然是和他的哥哥姐姐在一起聊天。我感覺,婆婆一家人待人非常和氣,沒有給我陌生和隔離的感覺。吃完午飯,在床上休息了一會,阿文他們要上山掃墓去了,考慮我身體不方便,大家不要我上山去,阿文就送我到他的外婆家。
阿文的外婆就在婆婆家不遠的小區,自己一個人過,婆婆常常過去照顧她。80多歲的外婆見到阿文激動地哭了,埋怨阿文不常常來看她,再不來看她就見不到她了。阿文抱著外婆的肩膀,也流了淚。阿文總是對我提起外婆,他說,其實他和外婆是最親的。阿文把我拉到外婆的跟前,對著有點耳背的外婆說:“您的孫媳婦!都有小寶寶了,您就等著抱重孫子吧。”外婆打量著我問阿文:“是小嘉?她是小嘉?”阿文連忙說:“她是李婭,叫李婭。”阿文的神情很不自然,我能感覺到肯定是和小嘉這個人有關系。外婆看著我笑,我也對著她笑,她很和善。
阿文走了,我留下來陪外婆,我們很隨意地曬著太陽,聊著天,外婆拉著我的手,端詳著說:“你長得真像小嘉,阿文不說,我真的以為你是小嘉。”“小嘉?她是誰啊?”我敏感地問。“阿文的女朋友啊!他們是一起長大的,那年阿文暑假回來帶著她在我這里住了好多天哦。后來,那個女孩懷了阿文的孩子,怕學校知道,他就帶小嘉回來,被他的爸爸媽媽臭罵了一通,他賭氣帶著小嘉跑到一個私人的診所做手術,沒有想到,大出血,小嘉死在手術臺上了。阿文傷心地砍掉了自己一截小拇指……”
外婆說到此,傷心地流了淚。
我瞪大了眼睛聽著,如果不是這個有點老得糊涂的外婆和我嘮叨這些,也許永遠沒有人告訴我阿文的從前。難怪他總是不愿意說自己的小拇指是怎么回事,在我的一再追問下他才說,小的時候和伙伴玩的時候不小心砍掉的。
阿文認識我的時候,已經30歲了,他的話語不多,很沉默。我一直猜想,他肯定是受到過感情傷害,30多歲才結婚的男人,沒有過往是不可能的,這是我開始就明白的,但我更愿意理解為他是尋找了30多年才找到我的。
可是,當外婆顫顫悠悠從一個柜子里拿出一本舊相冊,讓我看那個叫小嘉的女孩的照片時,我驚呆了,那不是自己嗎?她怎么和我長得那么像!一樣的臉型,一樣的發式,還有幾乎一模一樣的笑容。她站在前面,阿文從身后抱著她的肩開心地笑著,很親熱的一對。外婆說,阿文自那以后,就不怎么喜歡說話了……
其實,阿文他們說的那個山上并不怎么遠,也不高,只是個小丘陵。在墓地,我不怎么費勁就找到了小嘉的墓碑,因為在她的墓碑前有一束開得爛漫的桃花,一定是阿文剛才放上去的。
我默默地立在那里,忽然明白了,為什么阿文見到我第一眼的時候就說我笑起來很好看,為什么他會時常看著我卻愛走神,為什么他不喜歡回湖州,為什么我說懷孕了,不如把頭發剪了,他卻反應強烈地要我留著長發,還有阿文的媽媽對我那么好,也只不過是想和兒子緩解關系……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阿文愛的是小嘉,不是嗎?他們不讓我上山,不就是怕我知道,那里還有一個小嘉嘛!
阿文和那個小嘉經歷了怎樣的驚心動魄的愛情,我不知道,可是阿文多年以前那樣決絕地砍掉自己的手指,足以說明了他把小嘉看作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了。而如今,那滴滴的鮮血已經慢慢滲透在了片片桃花之中,桃花的嬌艷分外刺眼。
我真切地感覺到阿文愛小嘉有多深了,深到他千辛萬苦地在人海中找到了我,一個看上去和小嘉長得一樣的女人,這是多么不容易!而我,又是什么呢?一個替代品?可是,這對我是多么不公平!那一刻,我完全迷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占有多大的位置,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和小嘉相像的成分有多少,我更不知道今后會不會討厭自己的這張臉。
3個月后,我順利地產下了女兒,還好,她長得不像我,像阿文,阿文很喜歡女兒,我很慶幸!我摘掉了隱形眼鏡,戴了一副眼鏡,看上去和以前有很多的不同。我想,阿文心中的那張面孔也許會漸漸模糊。但是,我知道,在男人的心里都留著一個碰不得的柔軟空間,那是留給“桃花”的,她在男人的心中就是一個柔軟的縫隙,那個桃花般的女子,一個人住在那里,非常安全,不會有人來代替,除非是男人自己把這塊桃花源給忘記了,我和小嘉,只不過是看起來像,卻又完全不同的兩片桃花,可我卻不知道,我又是誰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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