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不再失戀了,過程很漫長,但一切都值得。
康棋是拿到哥本哈根大學(xué)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后,才告訴安惠的。走,已經(jīng)勢在必行,他信誓旦旦地對她說,兩年,只是兩年就回來。起初,他也是有信來的,但漸漸疏落,最后一封寫來,前所未有的長,卻只有一個中心主題,分手。
這是他一貫硬朗的作風(fēng),對安惠來說,她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
(一)
但再多的心理準(zhǔn)備,面對一份談了3年的感情,也是傷筋動骨的疼。人前,不動聲色地說笑,工作,K歌,泡吧,逛街購物。私下里,卻是一派蕭瑟,怎么碰一下,都要滴出淚來。
一天夜里,肚子疼得厲害,冷汗潺潺的時候,覺得是不是活到頭了?實在熬不住,就給段明打了個電話。
段明是康棋的哥們兒,她是在一個朋友的聚會上認識他們的。她一眼就被康棋迷上了,他是那種放在人群里會發(fā)光的物體,灼灼的,舉手投足,都是俊朗。他來追她時,她一城一城地陷落,連矜持一下都不會,很快就和他熱戀起來。
他們之間有過一個孩子,安惠以為康棋會求婚的,但他說他還沒有心理準(zhǔn)備,他打算30歲才結(jié)婚。為這件事,他們鬧得很厲害。她吵,哭,摔東西,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潑婦。然后康棋離家出走了,搬去和段明住。
愛情里,是這樣的,愛得越多的一方,受傷就會越多。即使是康棋先追的她,但他對她有著十拿九穩(wěn)的把握。
為了讓康棋回來,她到底還是去醫(yī)院做掉了孩子。末了給段明打個電話,讓他來接她。她不過是想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康棋,警報已解除,你可以回來了。
段明送她回家,上樓的時候,看她走得苦,橫著就抱起了她。他是一個和康棋不一樣的男人,少言寡語,成熟穩(wěn)重。而康棋,只是耍耍嘴皮子,就能迷到很多的女人。也許像她這樣良家的女子,和風(fēng)流倜儻的康棋不該是一路。
康棋到底還是回來了,他們之間沒有再生出嫌隙,但最后他還是走了。想想,她懷孕的時候,正是他辦理出國手續(xù)的時間,也難怪。
(二)
段明很快把安惠送到了醫(yī)院。做了許多檢查,繁瑣而冗長。
她只是躺著,看段明進進出出地忙碌。只是痛經(jīng),因為上次流產(chǎn)手術(shù)后沒有休息好,所以大出血。
醫(yī)生進來查房的時候,沒好氣地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懂節(jié)制。段明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無措的窘。醫(yī)生走后,他沖了一杯紅糖水給她,說,好些了嗎?
溫潤的話,就像杯子里的紅糖水,在安惠的心里沖撞得七零八落。也許這就是康棋走后,留給她的后遺癥吧。人走了,卻還要在她的心上和身上,留下一些傷痕。
安惠住了幾日就出院了。拿了大堆的藥,都是婦科的。段明仔細寫了一個條,黃色的藥片一日三次,每次兩粒,白色的藥片一日兩次……
末了,他拿出一個杯子放到她面前。用這個杯子喝水服藥吧,他說。安惠猶豫了一下,接過了杯子。她早知道送杯子的意思。是想要和你一輩子。當(dāng)初康棋也送過杯子給她,握著她的手說,我要和你一輩子。但他給她的一輩子只是3年的時光。然后,草草地收了場。
她和段明,沒有一句熱烈的話,就走到了一起。在她心里,有著很多紛亂的情緒。她的感情空白期,需要一個人來填,也許這樣痛苦就會少些。還有,他是康棋的好友,他們在一起了,對康棋也是一種打擊吧。
(三)
段明是妥帖的男友,總是到了時間就會打電話叮嚀她吃藥,下班時去超市買些鯽魚、鵪鶉、黃鱔、蘑菇之類補氣虛的食物做給她吃。他在廚房忙碌時,她看著他的背影。鼻頭會酸一下。
也許一開始選擇這樣安穩(wěn)的男子,她現(xiàn)在的心境就不會這樣悲涼了。可,康棋還是橫在心里,讓她輾轉(zhuǎn)、糾葛。
段明找了偏方為她熬中藥,三碗水熬成一碗。他說,我要把你養(yǎng)茁壯。說的時候,他的眼睛有些明亮的濕。他們坐在地板上看韓劇,安惠就把頭枕在了他的腿上。
他們和一般的戀人沒有兩樣。看電影,拖著手散步,去K歌,踏青或者用個假期去另一個城市走走。安閑,舒適。
他們的朋友圈是共同的,大家都知道安惠和康棋的事。段明也沒有把他們的戀情藏著掖著,他大大方方地帶她到朋友面前去,沒有芥蒂。
半年后,段明帶著安惠去醫(yī)院復(fù)查。拿到結(jié)果的時候,他異常激動,把頭埋在她的頸項處,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不過是她的婦科病好了,想必他是太緊張了。想想也是,有些婦科病治不好,連孩子都不能生。大約段明擔(dān)心的是這個吧。安惠的心里,有些說不清的惆悵。
她已經(jīng)漸漸地不再想起康棋,不再因為他而心疼了。原來所有的情傷都有愈合的一天,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四)
段明約安惠去他家,見長輩。他從來不是一個感情外露的人,不管是向她表白,還是向她求婚,都很含蓄。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答應(yīng)。
段明是萬般的好,人品純良,家世清白,在一所大學(xué)做講師,前途安穩(wěn)可靠。后來她明白了,是他太過平淡了。康棋是個能把日子過得很花哨的人,他會在半夜里拉著她去外面吃宵夜,會在經(jīng)過一個噴泉時拉著她跳進水池里熱吻,會在她上班的時候纏著她出來陪他去打籃球……他沖動,熱情,無所顧念。不管她是不是很困,是不是會感冒,是不是會被老板開除,只要他無聊了,煩悶了,想起什么新鮮事來就會拉上她。
安惠想,自己也是賤的吧,被康棋折騰慣了,過上好日子卻別扭了起來。段明一向給著安惠方便,就連約會見面,也會在最打眼的位置站著,好讓她一眼就能看到他。
安惠突然醒悟過來,其實她從來沒有從失戀里走出來,她一直在尋找著康棋的影子,尋找著和康棋談戀愛的感覺。吃飯的時候,走路的時候,去公園的時候,在餐廳的時候……她腦海里一直在琢磨著,康棋會這樣,康棋會那樣。即使她和段明談著戀愛,但她也在回憶中和康棋談著另一場隱匿的戀愛。
段明讓她舉棋不定,不過是因為她終于發(fā)現(xiàn),段明就是段明。不可能,也永遠不可能是康棋。
(五)
康棋回來了,他在她公司樓下打電話。她說,我不會見你,你走吧。他說,我想你了。她說,少來這一套。他說,你下來,我們見一面。她說,你滾吧。
隨即,她沖下了樓,連電梯也等不及。見到他的時候,她恍惚得厲害,然后就被康棋卷進了懷里。
她知道劈腿不對,但她還是這樣做了。和康棋約會,和段明吃飯。她在這兩個男人之間游走,沒有太多的負擔(dān)。康棋知道她和段明的事,他并沒有逼她做出選擇,他和之前一樣,對她是穩(wěn)操勝券的。
只是,她一直以為自己在尋找和康棋在一起的戀愛感覺,但現(xiàn)在康棋明明就在身邊了,感覺卻不對了。她會拒絕他的無理要求,不再陪他瘋。夜里,他打來電話約她出去時,她也會用第二天要上班為由拒絕他,她甚至在他們約會時遲到,他卻都隱忍地沒有發(fā)脾氣。
康棋慢慢地覺察出了她的變化,他開始成為被動的一方。
(六)
他們到底還是被段明撞上了。康棋送她回家時,段明正坐在門口,看過來的眼神,帶著很深的痛楚,而康棋的手,正攔在安惠的腰上。
段明遲疑了一下,勉強地笑了笑,說你先休息吧。他從來就是這樣的人,連一絲的為難都不給安惠。倒是康棋伸出了手,段明,謝謝你幫我照顧安惠,現(xiàn)在我回來了……
安惠把兩個男人留在了門外。這樣的狀況,讓她窘迫,無從開口。
兩個男人都不想見時,安惠約了女友逛街。女友煩惱地說她也有了婦科病,麻煩得很。安惠就說,介紹我的醫(yī)生給你吧,不錯的醫(yī)生。
她帶著女友去見醫(yī)生,為了套近乎,她對醫(yī)生提了自己的名字。醫(yī)生想了想,恍然地說,哦,我知道你的,當(dāng)時檢查懷疑你是宮頸癌,也可能只是宮頸炎,你男朋友決定先開藥吃吃,觀察一下。
安惠愣在了那里,她不知道在她身上有過這樣的驚心動魄。她想起那段時間段明為什么那么緊張地看她吃藥,為什么要給她補充那么多氣虛的食物……他知道她也許就是宮頸癌,知道她也許就生不了孩子,但他還是向她表白了。她也知道了,為什么半年后拿到檢查結(jié)果時他會哭。
他看似平常的愛,卻如海一樣的深。他從來不曾讓她受一點苦,因為,愛一個人的時候是不舍得她受苦的。她生病的日子,他陪伴著她,在康棋回來的日子,他也沒有咄咄逼人地糾纏于她。
他只是想讓她幸福,不管結(jié)果會怎樣,他都會接受。
(七)
從醫(yī)院出來時,康棋打來電話,她沒有接。她給段明撥了電話,我想今天去你家,歡迎嗎?段明愣了一下,然后說,好,我來接你。
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熱烈的話,但安惠知道,這個男人是值得她愛的。陽光這樣的安好,她想要快快地嫁給他,然后為他生孩子。
她終于不再失戀了,這很漫長,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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