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年前,我還不叫阿不。
那是在一次電視臺舉辦的業(yè)余歌手大賽上,我進入了前10名,決賽時,我對著主持人舉向我的話筒說:我并不在意結果,我只想當作曲家,那比當歌手有意思得多。
結果是,我名落孫山。而作為評委之一的陳拉拉找到我,對我說:跟我走吧,也許我可以給你個機會。
于是我成了陳拉拉的助理,改名叫阿不,她說她喜歡《玻璃樽》里那只跳躍的單純的海豚阿不。
陳拉拉給我機會讓我走進了娛樂圈,但是也僅此而已,我只是她美麗身影下一個蒼白模糊的陪襯。
陳拉拉其實有點過氣了,這一點我與文魯都很清楚,可是相同的是,我們都很愛她。我愛她,是因為她是我的飯碗,文魯愛她,就是因為愛。
第一次見到文魯,他開著他的紅色跑車來接陳拉拉。看到他英俊得無法形容的臉,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觸電,我四肢發(fā)硬,接著又發(fā)軟,眼睛不聽使喚地一次一次瞟向他。我知道他是一個有點名氣的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可是天知道,電視里的他哪有這么英俊?
陳拉拉卻粗魯地說:我叫你不要開紅色跑車,那太打眼了,被記者們發(fā)現,明天又是一大緋聞。
她拉開車門坐在他旁邊,我埋著頭坐在他們身后。之后,我和他們一起去了賓館。我和陳拉拉住套房,文魯住隔壁,半夜里,我和文魯換了房。
我抱膝在陽臺上坐到天明,一行行的大雁在太陽不曾升起的時候就朝天際間飛去,變成茫茫小點,猶如多年前我的愛情,也成了今天的茫茫小點,任我再回憶,也想不起我曾愛過的那張臉。而文魯的臉,他淡漠的微笑,卻在黑夜里如同呼吸一樣變得清晰。
我的愛情從來如黑夜里的潮水,洶涌,卻讓人看不清。
二
陳拉拉卸下妝以后,臉皮有些皺,眼角也有了點皺紋。我很少化妝,所以我總是皮膚蒼白無精打采。我比陳拉拉年輕很多,卻讓她沒有感受到年齡的壓力,她的美麗在我這個沉默的助理的襯托下更加凸現。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陳拉拉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可是我寫的歌,公司不許她唱,不許出在她的專輯里,我的歌,如同秋天里飄落的樹葉,在公司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里沉睡。
陳拉拉說:阿不,你要相信你的才華。
我憂郁地微笑,繼續(xù)做著助理該做的任何雜事,沒有事業(yè),可是我有了只屬于我的愛情。
秋天開始的時候,陳拉拉的緋聞終于被記者發(fā)掘,出席任何活動,都有人問她和文魯是什么關系。有點過氣再加上若情有所屬,等于宣判了歌手演藝事業(yè)的終止。
所以陳拉拉始終保持微笑,否認:朋友,很普通的朋友。即使微笑變得勉強狼狽,她還是硬著頭皮否認。
文魯出了車禍,在陳拉拉陪一些重要客人應酬的晚宴上,她收到了這個電話。她臉色變了變,道一聲歉,把我拉到了僻靜處。
你去替我看看他,我實在脫不開身,記者也一定盯得緊。陳拉拉說。我點點頭,走遠了,她又追上來:告訴他,我很擔心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陳拉拉扔下這句話后繼續(xù)去應酬客人。我想:可是愛情,難道不比江湖更重要嗎?
在醫(yī)院,文魯的病房里擠滿了人,有許多是名人。沒有人注意到平凡的我。可是文魯一眼就看見了我,他黯淡的眸子瞬間就亮了起來。
他的腿骨折了,吊得高高的,容顏蒼白。可是見了我他是那么高興。他請病房里的其他人統(tǒng)統(tǒng)出去,唯獨留下了我。
他拍拍床,我猶豫了一下,坐在他床上。他抓著我的手開心地對我說:謝謝,謝謝。
他謝謝的不是我,我當然明白。他的手掌冰冷,可是握著我的手,卻讓我感覺猶如火般溫暖。
我說:你好好休息,好好養(yǎng)傷,有人會很掛念你的。我們之間一直如此說話,曖昧而模糊,可是當事人心里很明白。
文魯說:我知道,你們也要好好的,不要太擔心。
從醫(yī)院離開,我站在街燈下等車,的士始終不見蹤影,街燈把我孤單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我伸出我的雙手,把我小小的臉藏進去,掌心很快濕潤。我的掌心里,藏著淚海,但是每一顆淚,都在沉睡,猶如我的愛情,沒有今天也沒有未來。
三
從演唱會出席完活動回來,陳拉拉對司機說去某餐廳。
在餐廳一包廂里,我見到了等待已久的文魯。陳拉拉奔進去,抱住他。我退出去,帶上房門。
一小時后,陳拉拉與文魯牽手出門,她仿佛有點醉意,微微斜靠在文魯的身上。我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后。忽然,閃光燈大亮,一群記者密密麻麻擠在酒店門口,不計其數的聲音在問:陳拉拉,你和文魯是不是在約會?
第二天,所有娛樂版頭條,都是陳拉拉斜靠在文魯身上的放大照片,她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很受傷。
我收拾所有的報紙,不想讓她看見。陳拉拉走近我,說:為什么這么急收拾報紙?是不是做了虧心事?
我抬起頭,詫異她的話。
她逼視我:是你吧,向媒體透露我的行蹤,因為只有你才最清楚我的去向……
我不屑地沉默,停下收拾報紙,平靜地望著她:不是我!
她火了,憤怒的聲音充斥著整間房子,手指在我身上戳來戳去。等她歇息片刻,我說:不是我。然后我就離開了。
陌生的城市里,我沒有朋友,無數身影曾經出現在我的面前,可是他們沒有一個是我的朋友,惦念著我的親人。我撥通了文魯的電話。
和文魯坐在沙灘上,不遠處海浪在洶涌,天空里的星星是那么皎潔明朗。
文魯說:我相信不是你。你是拉拉請過的最好的助理,所以,請你不要離開她。
我偏著頭,避開他的目光,我低低地說:離開她,不是為了她……是為了你。
文魯笑道:為了我?可是這件事對我沒什么影響啊!
他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可是不明白也好。他就像天上的星星,每個人都可以看見,可是離平凡的人都那么遙遠。
我伸出我的掌心,里面藏著一張樂譜,我對他說:我寫了一首歌,《掌心里的海》。你知道嗎,每個有愛卻失去愛的機會的人,她的掌心里都藏著一片海,因為她不會讓別人看見她流過的淚,只會把眼淚藏在掌心里……這首歌,沒有人需要它,我送給你,留個紀念吧!
我說:我決定辭職了,或許不再見你們。我可以……抱抱你嗎?我沒有男朋友,我太孤單了,你介意今天借我一點溫暖嗎?
文魯默然,之后他摟住了我,第一次被他擁抱在懷里,那感覺簡直無法形容。我的淚潮水一樣涌出來,我哽咽,心想:即使拿全世界換你,我也愿意……我對他說:好好照顧拉拉,她也不容易。
四
3個月后,我在北京三里屯一家昏暗的酒吧里敲架子鼓,剪了短發(fā),看上去像個清秀的男孩子,這樣,就不會有不三不四的人找上門來。我想,我已經永遠地失去了我的前途。
疲倦地回到家,電視里在重播一場演唱會,我困難地張開眼睛,看到陳拉拉在說:這是我的告別演唱會,我將和文魯結婚,從此退隱歌壇……我永遠愛你們。
我一下坐起來,更讓我吃驚的是,她接下來唱的,竟然是我寫的那首《掌心里的海》。站在舞臺中央,美麗的陳拉拉說:這首歌的作者叫阿不,她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女孩,我非常喜歡這首歌……熟悉的旋律響起來,電視里的她和電視外的我,同樣泣不成聲。
她得到了幸福,沉淪在痛苦里的我,不知該悲該喜。
幾周后,背著吉他坐在雙層巴士上,我伸出手摘從窗戶外伸進來的綠葉,巴士車上,忽然傳來陳拉拉的《掌心里的海》,這首她告別歌壇的最后一首新歌,現在上了各大歌曲排行榜,也拍了MTV,在很多家電視臺的音樂節(jié)目里不停播放。陳拉拉,在用她的方式向我道歉?
在我上班的酒吧門口,一個黑色西裝的男子攔住了我,猛一看,以為是文魯,高大英俊,眸子里閃爍著真誠。
是阿不嗎?他說,遞上名片:我們公司對你創(chuàng)作的歌曲很感興趣。《掌心里的海》,太棒了……
我在吧臺上,彈著我的吉他,我吟唱著:我的冷冷掌心 / 藏著深深情海 / 每一顆思念的淚 / 在掌心里沉睡……
我的夢想,我的未來,我苦等已久的愛情,呵,希望不要再沉睡。目光穿越臺下黑色的一片人群,我知道那個像文魯的男子正在角落里靜靜地凝視我,我想我此刻就是一支火把,在逐漸燃燒,一點一點變得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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