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最需要什么?大約,只有將死的時候才看得最清吧。
明末清初的經(jīng)學家、史學家、思想家黃宗羲就從別人的死里獲得了生的經(jīng)驗。明亡之后,他選擇了隱居。據(jù)說,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在雪交亭枯坐,一坐就是好長時間,連天色將晚都渾然不覺。疲倦的時候,就到田壟之間走走,走累了,就回來坐坐。就這樣,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清寂地過。
有一件家具可以作為佐證。他所趴的那張桌子,日久天長,竟然留下了雙肘的印痕。
黃宗羲說,他是個死過好多次的人。清政府懸賞捉拿過他兩次,指明要逮捕他一次,他被圍困在城里一次,被揭發(fā)謀反兩三次,另外,還有一次差點在沙地里氣絕。真可謂九死一生。
黃宗羲為什么要講這些呢?他故意繞個彎子,談及歷史上的兩個人,一個是秦相李斯,一個是西晉的名士陸機。李斯將要被腰斬的時候,回過頭來對二兒子說:“我多想跟你一塊兒牽著獵狗,到咱們上蔡縣的東門去打野兔啊。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陸機臨死的時候,也曾經(jīng)感嘆說:“唉,華亭的鶴鳴聲,從此再也聽不到了。”
黃宗羲覺得,李斯和陸機臨死時所遺憾不能做到的,他現(xiàn)在都可以做到,這難道不是最大的幸運嗎?他接著說:“不自愛惜,而費之于慶吊吉兇之間,九原可作,李斯、陸機其不以吾為怪乎!”意思是,如果我還把人生浪費在瑣碎之事中,而不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李斯和陸機若能死而復生,一定會笑話我的。
對于人生,有的人看不明白,有的人看明白了而做不到。黃宗羲大概就是那個既看得透徹又活得清醒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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