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孟非大紅大紫,可誰知道,他成名前是一名典型的“勵志哥”。他幼年不幸,父母離婚,中學時早戀,高考落榜,打過苦工,受過工傷,成名后的他不拘小節,私底下愛講黃段子——
他現在是江蘇衛視貨真價實的臺柱子,也是極少數地方衛視直接培養出的具有全國知名度的主持人。臺里所有大場面的活動他都得去撐場子,用江湖氣的稱呼那是“一哥”。他用戲謔的方式解讀什么是“一哥”—— 一進臺門口就能看見的兩張大海報,是兩個新聞主播,而他的照片,掛在廁所門口。
孟非出生在山城重慶,父母都是媒體人,長年兩地分居。父親在西安電視臺,孟非跟著外公外婆在《重慶日報》社的家屬院生活,直到12歲,才和父母、哥哥團聚于南京。這次團聚對他來說并不算喜訊,父母永遠在“冷戰”,從他小學四年級直到高中畢業方才離婚。哥哥歸父親,孟非歸母親,姓氏也隨了母親。生活在母系氏族的男孩膽小懦弱,父母離婚會給孩子造成陰影,是孟非不能認同的社會成見。但他也承認,高考那年父母的離異對他的落榜或多或少產生了一些影響,只不過他不想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你看那些農村孩子家里什么樣?人家書照樣念得好,所以書沒念好別找這些原因。”
“這種影響是點點滴滴在你的生活當中,每一天你都在這種環境和陰影當中,你可能會在身上形成某種東西,你會把很多事放在心里,不會很陽光,那種家庭氛圍會和別的不一樣,有很多事你自己去消化。”他養成了很自覺地自我保護的習慣,和最好的朋友也不提家里的事。采訪中更是能感受到他面前有一堵墻,似乎有問必答,但感覺滴水不漏。
他念不好的書僅限于理科,這讓他成為文科老師的寶貝和理科老師眼里的白癡。通常一張數學卷子有6面,需要做一個多鐘頭,但孟非20分鐘就交卷了,因為他不會。后來,考試時他甚至會問旁邊的同學:“這是化學還是物理?”
中學時他已然早戀,盡管他并不承認十五六歲談戀愛算早戀,并且振振有詞地說,十五六歲是古代情竇初開的年紀。“我不認為我算很早,我經常問那些男女嘉賓,27歲怎么從沒談過戀愛?沒有時間。你怎么會沒有時間呢?好了,22歲都沒有戀愛過,一到工作了又要花時間找工作,要好好工作,你不能,你要是工作又耽誤了,你說這些事互相影響嗎?按照法律規定22歲就是說‘大四’的時候是可以結婚的。”
孟非的中學曖昧對象會把自己的卷子寫完不填名字直接扔給他,然后把他的卷子拿過來默默做。他的記憶力很好,能記住所有公式,但他不做題,考試時傻眼,不懂得如何把題目套進公式里。現在說起來好像正常智力的人都不會犯這種錯誤,那時化學老師就認為孟非的智力有問題,對他爸爸說:孩子正在發育期,要加強營養。“當你明白過來的時候吧,你少得太多了,就是補都沒法補的那種地步了。”
可是他的文藝才能又很出眾,語文課所有難題老師都會叫他起立解答,主持校內各種活動均不怯場。“這是一種補償,人總要在一個團體里邊找到一種平衡,一種支撐,培養點自信,人總要找回點尊嚴吧!”
上高三時孟非對自己采取了一種放任自流的態度。“比較了解我的老師知道我是內心還比較上進的青年,但不是每個老師都會這么了解我,我具有大多數‘混混’表現出來的那種外在的東西。”所謂“小混混”的外在,就是抽煙、遲到早退、曠課、借女同學的錢不還,和狐朋狗友看電影、吃飯。
1990年,他高考落榜,這在他意料之中,父母都已接受了這個現實,可實際上孟非的心情并非一潭死水,他比喻說:即使人知道自己總是要死的,當醫生告訴你快死了時,還是重大的打擊。“那個時候能不能上大學是個分水嶺,很明確的一個界線,你就被這個社會劃分到另外一個階層里了。能上大學就意味著人生一個更高的平臺,更高的起點,更多的選擇;你沒有機會上大學那你的選擇就少一些,你和很多同齡人站在一塊兒排隊,當然會有自卑感,往大了說,一直伴隨到現在。”
孟非被排在了“無業青年”那一隊,他上了一學期自考班后,和朋友們去深圳淘金了。剛剛改革開放,漁民在碼頭卸下貨后,會有一批扛大個的青年把貨送到酒店、飯館,孟非干的就是這種活兒,生意旺的時候一天可以賺幾百塊,可誰也保證不了明天會有活兒。盡管干著苦力,他內心卻非常明白自己和其他后進青年不一樣,未來也不一樣。
他的父親是江蘇電視臺的一名中層干部,本來安排子女并不是很難的事,但父親一直沒有為孟非求過人。“人到中年我覺得好多事都能理解,不是我兒子‘海歸’回來了和領導說說啊,這挺有面子的事兒。你兒子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你去和領導開口,也丟臉,人一句話就把你回了,不符合標準呢!”
當時孟非并不理解,并有些許的怨恨,這導致他形成一個看起來有點悲觀的人生原則:永遠不對別人的幫助抱有太高期許,哪怕是你的父母。
他的第一個正式職業是《江蘇廣播電視報》印刷廠的臨時工,如果干得好,或許有機會轉正。那一年他出過印刷廠建廠以來最大的事故——左手卷進了開動的機器滾筒里。在醫院里,他在沒有打麻藥的情況下,中指和無名指的指甲被拔下來,充分理解了江姐所承受的痛苦。
受傷之后的孟非更惹領導厭煩,他的工傷導致工廠安全大整頓。在得知自己被扣了50元獎金后,孟非大鬧車間,然后卷起鋪蓋揚長而去,又混在了社會上。他媽媽看他實在無所事事,讓他進入電視臺當臨時工,有活兒的時候一天50元錢,這一干就是七八年,至今孟非也回想不起自己是哪一年轉的正。
“在中國要獲得身份都不容易。這就牽涉到組織人事方面的事,這是我一輩子都沒搞清楚的事情,它以什么方式、什么條件給哪些人。”電視臺的人事制度都差不多,分為正式、臺聘、部門聘、欄目聘和臨時打雜。以前當臨時工的時候,電視臺一分帶魚、衛生紙之類的福利,他們這些臨時工要負責搬東西,但搬完后沒他們的份兒。
轉正對于孟非就是“光榮地獲得了分帶魚的資格”。“到了那一天,你覺得屈辱過去的時候,由別人搬來帶魚給你,那些人就是當年的你。你說那時候會有什么感覺?有人覺得我今天終于混出來了,老子今天終于混出頭了。但是我的感覺,這就是生活。”
他當臨時工的時候,全國30個省級衛視,江蘇排名二十六七,居于末流,完全與當地GDP不符。換了臺長之后,還是那幫人,卻進入了第一方陣。孟非老是不客氣地說這個崛起與“南京零距離”有直接關系,在南京所有能收到的電視節目里,這檔民生新聞類節目排名第一。
孟非在南京市民的心中,幾乎是正義的化身,他的敢言敢怒變成一種標志。“這是中國老百姓對新聞、對社會公平的需要沒有多少選擇途徑的結果。”1小時的直播節目里有8分鐘的讀報,大約千字的稿件是孟非自己撰寫的。他沒少惹過禍,比如批評省委常委,被領導叫去談話,他還曾經挨過黑磚。受傷的時候,就由另一位女主持代班。
剛接棒的前100天他沒有休息過,后來的四五年間,改成每周休息一天,到了末期他發現自己寫不出稿子了。有個說法叫“新聞四季歌”,年初從“春運”開始,過年、學雷鋒、兩會、高考、下雨淹水……年年翻來覆去。孟非說:“一個節目不能一個人做得時間太長,主持人也要有一種放松的、修養身心的方式,一直消耗不利于人才的科學使用。但是電視臺和其他行業一樣都挺浮躁的,他沒有給你機會和培養你的時間,一個新人他不會說給你機會讓你先試試,節目的投入都挺大的,像我們黃金時間的節目,試不起。”
“南京零距離”有100多人的團隊,可觀眾認識的只有孟非。“這個職業有這個特點,100多人的鋒芒由你一個人享用。但是節目不好的時候,人家不罵制片人,也不罵記者,就罵你,說你節目做得太爛了。主持人這個行業,它的特殊性就在于,你會獲得很多本不該你獲得的東西。但是同樣,你也要面對一些本不該你面對的責難。我覺得這就是生活公平的地方,你不能只想著榮譽都是我的。”
作為主持人,他是個缺乏表現欲的人。“我們三個在節目中,你把程式化的東西去掉,我的話也不多。大多都是樂嘉和黃菡在說。我的功能就是‘你說……等會兒你說’。我就干這個。我討厭一驚一乍。我特別羨慕4個小時節目從第一分鐘到最后一分鐘都跟吃了藥一樣,興奮得不行的主持人。怎么做到的?天哪,太了不起了!”
他自認私底下的他和臺上基本一致,但有熟人反映飯桌上的孟非很會講黃段子,不僅在飯桌上,看過他節目現場的人都知道,有多少犯禁然而逗樂的段子被剪掉了。“比如我知道你要5分,我現場說到7分嘛,多說兩分。這是給現場觀眾的福利。”
你也可以理解為他“不裝”,沒有名人包袱。“公眾人物和偶像這兩個概念之間是有區別的。有很多公眾人物,我覺得我勉強算一個,但我不是,也不愿意把自己弄成偶像。我不具備這個素質成為偶像,因為維護偶像的成本太高了,你要終年終日裝×,好辛苦的。比如說我今天,我要是偶像路線,今天面對你采訪的時候,我一定要想,穿什么樣的衣服比較合適,什么樣的造型,在你面前說話的姿態和風格應該什么樣。這只是其中一個例子。我可以偶爾裝×裝一天。比如說兩個小時,你讓我長年累月,無時無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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