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漢早年喪妻,為了不給城里的兒女們添麻煩,他獨自一人住在鄉下。
這天,王老漢去趕集,將家里喂的大肥豬賣了。回家的路上,他被堂兄的兒子二癩子攔住了。這個二癩子,整天就知道賭錢,是個人人提起都搖頭的主兒。
二癩子著急地說:“叔,前幾天,我找人弄了點化肥,可那貨車司機剛才打電話來說,現在油費漲了,要加1000塊錢的運費,否則就不許卸貨。您看我身上沒有這么多錢,您能不能先借我1000塊,過些天就還您?”
聽說借錢,王老漢警惕起來,心里直嘀咕:這小子會不會又賭輸了,在打我的主意呢。王老漢滿臉狐疑地望著二癩子,問道:“你這次說的可是真話?”
二癩子當場就指天指地發誓,弄得王老漢為難了,心想萬一真黃了他的生意,以后見了老哥不好交代。于是,王老漢把心一橫,說:“行,我剛賣了豬,正好有這個錢,不過你得給我寫個借據,說好什么時間還我!”
二癩子大喜,點頭如搗蒜:“行!一星期后保證還清。”
王老漢和二癩子走進旁邊的小店,找人借了紙筆,寫好了借據。等拿到錢,二癩子一溜煙就跑了,去了哪?一轉身又進了賭場!二癩子在賭場呆了三天三夜,把1000塊輸了個精光。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眼看還錢的期限到了,二癩子不免有些著急:要是到期不還錢,王老漢肯定要拿著借據上我家要,到時候又免不了被老頭子一頓狠揍,得想個法子……
這天一大早,二癩子就來到王老漢家,一進屋,就拍拍鼓鼓的褲兜,說:“叔,我來還借您的那800塊錢。”
王老漢一怔,忙說:“不對呀,你明明借的是1000塊!”
二癩子似乎有些吃驚,說:“1000塊?我怎么記得是800,您把借據拿來我看看。”
王老漢狠盯了二癩子一眼,從柜子里取出借據,往桌上一拍,說:“你自己看看,是不是1000!”
誰知,二癩子從桌上拿起借據,一個轉身,撒腿就往外跑。王老漢一愣,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急忙追了出去。二癩子慌不擇路,剛轉過院門就踩中了一枚小石子,腳下一歪,摔倒在旁邊的地里。王老漢追出來,一把揪住了二癩子的衣領,忿忿地說:“小子,居然騙起我來了。快,把借據交出來!”
二癩子被王老漢抓得脫不了身,就將借據撕成幾片,往天上一拋。趁著王老漢分神的機會,掙脫他的手,跑掉了。此刻,王老漢哪還顧得上二癩子,要緊去撿被撕碎的借據,生怕漏掉了一片。回到屋里,王老漢戴上老花鏡,把碎片一片一片地用糨糊拼接起來,終于恢復了借據的原貌。
第二天一早,王老漢拿著拼好的借據來到堂兄家里。一進門,就向堂兄述說了事情的經過。堂兄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正好此時二癩子又賭了個通宵回到家,堂兄抄起腳下的布鞋,就向二癩子打去。二癩子進門看見王老漢坐在里面,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一邊躲避,一邊裝糊涂說:“爹,您這是干啥呀?”
“你說干啥?小兔崽子,你什么時候倒騰過化肥,嗯?你騙錢都騙到你老叔身上來了啊?”
二癩子裝作很無辜的樣子,說:“我沒騙,錢我還他了。”
“你還了?你小子成天賭錢,你拿什么還啦?”
二癩子狡辯道:“我賭錢總有贏的時候。昨天我贏了錢就把錢還給叔了,叔還把借據還我,讓我當場給撕了呢。”
堂兄一怔,舉起的手停在了空中。王老漢急了:“胡說,明明是你騙我把借據拿出來,然后趁機撕碎的。”
二癩子臉紅脖子粗地嚷道:“你才胡說!明明是我還了錢你不認賬,見我把借據撕了沒拿走,就粘起來想訛我。”
“行了,都別說了。”堂兄喝住了兩人,轉身對王老漢說,“兄弟,你這個借據確實是被撕過的,你想想還有別的什么旁證沒有?”
“我一個孤老頭子,家里又沒別人,有個屁旁證啊!”王老漢一臉怒容,“行了,啥也別說了,不就1000塊錢嘛,算我倒霉。”說完,王老漢把門一摔,氣沖沖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王老漢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錢沒了是小事,關鍵是我王老漢從此背上了敲詐的惡名,這讓我的老臉要往哪里擱?不行,到法院告他去!想到這里,王老漢一回家就給城里的兒子打了電話。兒子勸王老漢先別急,等他咨詢一下律師再說。
晚上,兒子就來了電話:“爹,我問過了,律師說官司打贏的希望不大。”王老漢很困惑:“啥?明明我被人騙了錢,還打不贏官司?”
兒子耐心地解釋:“人家律師說了,問題的關鍵在于這個錢究竟還沒還。您如果說二癩子沒還錢,就要舉出有力的證據。現在,您雖然有那張借據,但它被人撕碎過,而二癩子的話,站在旁人的角度,也有一定的可信度。所以,您如果沒有別的旁證,官司很難打贏。”
王老漢霎時呆住了,任憑電話那頭怎么喊,也不吭聲,許久才默默地放下了電話。此時,王老漢心里那個悔呀:悔不該把錢借給二癩子,悔不該把借據拿出來;更難受的是,有理講不清,活了大半輩子還被人扣了個敲詐的帽子。想到這里,王老漢禁不住老淚縱橫。
這時,“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王老漢從悔恨中驚醒。王老漢開門一看,是住在隔壁的老張頭。
老張頭一進門,對著王老漢一陣嚷嚷:“王老頭,你這是在干啥呀?你兒子說你遇到了不順心的事,打你電話又不接,還以為你想不開出了啥事,打我家電話讓我過來看看。”王老漢苦笑一下,把事情的經過給老張頭說了一遍。
老張頭聽了,忍不住說:“怪不得,昨天老婆子喂豬回來對我說,你把二癩子摁在地上,還說二癩子把什么東西撕了,就跑了。”
“什么?”王老漢一個激靈,好像發現了新大陸,急忙問,“老嫂子看見二癩子撕借據了?”
“是啊,是她親口對我說的。”
王老漢激動起來:“那老嫂子能替我作證不?”
老張頭很義氣地說:“沒問題啊。”王老漢興奮得差點蹦起來,可不一會兒,臉色又陰沉下來,自言自語道:“還是不行啊,老嫂子只看見二癩子撕借據,沒看見里屋拿借據的情形。到時,法院也難判定二癩子是還了錢撕的借據,還是故意撕的借據。”
“也是。”老張頭思忖道。突然,他一拍大腿,想到了什么,“王老頭啊王老頭,你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
“咋?你有主意?”
“你想想,如果二癩子還了錢,他還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呀?他用得著跑?你用得著追嗎?”
王老漢再次激動起來:“對呀,他要是還了錢又收回了借據,那不應該跑啊,還慌得摔了一跤。他跑就說明他心里有鬼,說明他沒有還錢!”
兩個老頭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
第二天,老張頭兩口子就陪著王老漢走進了縣法院的大門。
在后來的法庭審理中,根據律師的提議,法院本打算對當事人雙方進行測謊測試,但二癩子做賊心虛,拒絕了。最后,法院認定老張頭的愛人不是當事人,其證詞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因此認可了王老漢的說法,判決王老漢勝訴。
由于時空的不可逾越性,法院判決時所依據的事實,只能是根據事后的線索和證據進行“推定”的事實。
在訴訟中,舉證責任實行的是“誰主張誰舉證”原則,即主張事實存在的一方負責舉證,而主張該事實不存在的一方,只要能夠推翻對方的證據就可以了,而無須提供反證。因為,不存在的事實根本無法留下痕跡和線索,如果無法證實某個事實存在(哪怕它真的存在過),在法律上仍然推定為這個事實不存在。所以,一方如果主張事實存在,就必須提供充足有力的證據。
在故事中,借據只能證明“二癩子曾經借過錢”。而借據上撕碎的痕跡和二癩子的辯解,構成了對“二癩子至今沒還錢”這一事實有力的反駁。就算二癩子提供不出還款的依據,也足以讓王老漢主張的事實不能成立。所以,如果沒有鄰居老張頭愛人的證詞,王老漢就很難打贏官司。
在此,律師提醒大家,在經濟往來時,一定要保管好相關憑據。同時,交易時最好有個旁證,為日后糾紛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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