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大作完成了吧?”安一邊拿起剛剛出爐的文稿,一面斜眼看著丈夫如釋重負又志得意滿的樣子,不由半嘲笑地說。
而他卻只矜持地笑笑一言不發。安這時已看到了文稿的標題赫然是“掃蕩黃色禍害、滌清社會風氣”,副標題則是“論賣淫嫖娼現象的沉渣泛起與防范措施”,她不由笑了,“怎么想起寫這么嚴肅的題目,你不是一向都很風花雪月的嗎?”
“有感而發罷了”
“哦,不知個中況味恐怕難知其中甘苦吧?”安依舊是半開玩笑的口氣。
不料他卻變了臉色“你別胡說,什么個中況味,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跟你開開玩笑的,你怎么當真了。”安不由一楞,沒想到他竟會這么敏感。不過她依舊很輕松的樣子想要打破這突如其來的僵硬氣氛。“你看你上面這么多的防范措施,很象是親身經歷過的,難免讓人誤會嘛。”
“你還說,這種事也可以開玩笑的。”他一臉忿忿之色。
“好好,我不說了,還是拜讀你的大作。”
他原本的那點自得之心早已沒了,他的妻子正埋頭閱讀,屋內馬上是一種死一般的寂靜。他心里說不出的懊喪,只能無所事事四處亂看。
“叮鈴鈴”不知何時電話鈴聲猛然大作,讓他驚醒過來。他拎起電話也沒什么好氣“找誰”
安雖然在閱讀,可始終有一只眼睛在偷偷盯著他。她發現今天他變得特別地古怪。難道僅僅為了幾句玩笑話,以前他可不是這樣開不起玩笑的。而當他接起電話一句話還沒說完便馬上壓低聲音,臉色也變得更難看了。
“今天不行,過幾天再說。”
她并沒有聽到對方的聲音,可卻莫名地確定電話那頭一定是個女的。
“那好吧,明天我給你打電話。”盡管壓低了聲音,還是漏出一二句“一定、一定,那我掛電話了。”
擱下電話后他似乎已如釋重負,可一抬頭安正直直地看著他,于是他剛剛丟掉的尷尬也就只好馬上拾起。
“那個李編輯總是這樣、催稿催得這么緊,還好正好有這篇稿子可以應付了。”
但他拙劣的解釋似乎并沒有作用,對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并不說一句話。
他只好訕訕地在房間里轉了個圈,拿起她扔在茶幾上的稿子,“我明天給她送過去”
突然門鈴響了,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她已經輕快地搶在他前面去開門。
“誰呀?”她順口叫了聲,可并沒有回答。
“大概來找我的。”他跟在后面搭訕了句。
門終于開了,出現的卻是他們都沒想到的人
那是個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姑娘,只是臉上厚厚的脂粉完全地掩蓋了她應有的青春,而身上少得可憐的布片也將她發育得熟透的身體上該露的地方都露出來了,那雙大而無光的眼睛卻在四處亂飛,似乎在迫不急待地向人表白她的身份。
“你找誰?”對方沒有回答,卻用她那雙過于活潑的眼睛向屋里打量著。
“你到底找誰?”安的聲音分貝起碼提高了一倍。
“喲,我可不是來找你的。”那姑娘用手向后一指,“我是來找他的。”
回頭看去他的臉色難看的程度已如預料之中了。
“你,你怎么上來了,我不是說了明天跟你聯系嗎?”他激動得開始有些從未出現過的結巴,突然象是靈光閃現猛地指著那姑娘“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的?”
“別的事我跟你慢慢地說,你現在先錢給我。”
“不,你先說從哪里知道的?”
“這個么很簡單,那天你過完癮后就睡著了,我可是在你口袋里找到這張名片。”她輕輕地夾住名片,然后輕輕地向他一飛。
名片很優雅地劃了道弧線,準確地落在他的身上,而他也只是呆呆地在站在那兒看著名片慢慢地滑落地面。
“怎么樣,現在可以給錢了吧。”那女孩斜倚在門上,而眼中居然帶著肆無忌憚的挑逗。
“他到底欠你什么錢。”她見他只是呆呆站著,似乎連一點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哦,你是他老婆吧,很抱歉打擾你們了。”那女孩輕佻向她瞟了一眼,神色中可是一點抱歉的意思也沒有“本來我也用不著這么急,可風流帳是不能欠的啊!”
“風流帳?!”她終于從女孩的口中得到了她等待多時的證明,這時她倒一點憤怒都沒有了,只是略帶嘲諷地瞄了他一眼“這倒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這件事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還是有些結巴。
“不,我現在不想聽你解釋。”她鐵青著臉轉向女孩“他欠你多少錢,我給你!”
“小意思啦,八百元。”
“什么,怎么是八百元。”一直手足無措的他一下子來精神“明明講好是五百元的嘛,你怎么可以……。”他猛然覺察到自己的失言。
安低低地冷笑一聲卻什么也沒說。
“這么長時間總要算點利息吧,你只當是給點小費嘛。”
“好了你別說了,這是八百元,你拿了錢快走吧。”安很快地數出錢交給對方。
“好。”女孩收起錢又對他拋了個媚眼“下次需要時再找我,我給你優惠價。”然后一扭扭地走了。
于是房間里馬上死一般寂靜了,他當然如木雞般怔怔地呆立著。而安也只是以一種可怕的沉靜的態度關上房門,然后漫無目的地向屋內掃視著。而當目光碰上他時,卻視若無睹地把他當作透明人般忽略了。
突然她的目光停止了,吸引她的赫然就是他完成不久的大作。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他列舉的防范措施的第一條“首先要做到的是自己的潔身自好,如此才能抵御社會上各種的誘惑,遠離那些丑惡現象。”安不由笑了起來,只是這種笑帶著徹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