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同學要來借錢。

十分鐘前他打來電話問我和我老婆在不在家，我告訴他我老婆出門了，就我一個人在。他聽了之后趕忙說他在半路上，一會就到。

我收拾了下客廳，把老婆昨天買的新鞋的盒子塞到柜子里，發(fā)了個短信讓老婆快點回來。倒上兩杯速溶的綠茶，坐在沙發(fā)上盤算等會該怎么說。

老同學和我大學是一個宿舍的，出來工作了四五年，也沒怎么聯(lián)系。最近他要和女朋友結婚，女方家長提出的要求就是有套房。可他家里的條件只是過得去，父母也提供不了多少幫助。前幾天同學聚會的時候，他把我拉到一邊提了提這個事情，當時我怎么回答的？當時酒喝多了，又是看見多年的老同學。心里的豪氣直沖云霄，當下拍著胸脯說沒問題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說完就后悔了……但是話已經說出去了，老同學握著我的手一個勁地“謝謝大毛，兄弟你夠義氣！”我也只好尷尬地笑笑。

回到家，把這事兒和老婆一說，她立馬拎著我的耳朵直罵缺心眼。我自認這事答應得太快，不太理智，也就任由她說叨了。訓完之后她問我打算怎么辦，我想想都答應人家了也不好意思反悔，低聲念叨了句：“那就借吧。”老婆一聽，立馬又怒了：“你知道現(xiàn)在用錢的地方有多少么！你那老同學也不像是馬上能還的，過幾年生了孩子你拿什么養(yǎng)！真是氣死我了！”罵完嘆了口氣，說等老同學來了她和他說。

當時我還覺得要是真這樣了還挺孬，結果現(xiàn)在我還真巴望老婆能在家。

這么想著，門鈴就響了。

老同學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認真地系了領帶，頭發(fā)卻有些亂。他進門的時候有些拘謹，套鞋套的時候沒太站穩(wěn)。

他環(huán)顧了下客廳：“大毛，你家這裝修不錯啊，面積大結構也好。”

房子是早幾年爸媽買的，后來重新裝修過，聽老同學夸房子心里挺得意的。“先坐下喝茶吧，剛泡的。”引他在沙發(fā)上坐下，把杯子推到他的面前。

老同學摸了摸沙發(fā)，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真皮的吧。”

我尷尬地笑笑：“只是仿得像而已。”

老同學一臉不信的表情，又認真地看了看：“怎么看都像是真的啊，這仿得太好了，在哪家買的啊，應該也不便宜吧？”

“啊，啊？哦，在認識的人那里買的， 人家給的便宜的價錢。”

老同學點點頭：“現(xiàn)在家具市場挺亂的，什么東西都是漫天開價，有門路能省不少。”

我笑笑不說話，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這……大毛啊，我的情況你也知道，蘭蘭的爸媽疼她，一定要我有套房，他們管裝修。這……我手上實在拿不出那么多錢。”

我心里一緊，來正題了。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他的表情有點僵硬。

“你也知道，我和老婆結婚買房花了不少錢，手頭也不是很寬裕，以后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老同學表情有點失望，雙手搓了搓。

“大毛，我們這么多年交情，我什么樣的人你也知道，我保證，一有錢就還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說……”

我急得額頭冒汗，不想就這么被老同學看輕，雖然我心里是有點這么個意思。

老婆啊，你怎么還不回來。

老同學不說話，就是看著我，等我繼續(xù)。

我想起來在大學里的那幾年，我們寢室五兄弟好得像能穿一條褲子似的。哪個人有點什么事，其他人捋起袖子就上了，半句話都沒有。畢業(yè)這幾年，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一時之間，客廳里靜悄悄的，沒人說話，只有墻上的掛鐘“噠、噠、噠”吵得人心煩。空氣中有根繃緊的弦，稍微大一點的呼吸聲就會讓它斷裂。就這么過了一會，也許是過了很久。

“我的意思，是，是我們現(xiàn)在也不急著用，手上還有點。”話出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真缺心眼，人家來借錢，主動權在我手上，怎么這么沒用。唉。

“大毛，我就知道你夠義氣！”老同學激動地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

“咔嗒”一聲門鎖響了，老婆回來了。她的目光在老同學和我之間轉了轉，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老同學手機閃了一下，發(fā)件人“老婆”：親愛的，一定要在你同學老婆不在的時候去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