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有是興峪礦的一名退休工人,他把一生都奉獻給了煤炭事業(yè),可退休幾年了,他和老伴還租住在一戶農(nóng)民家里。
這一天房東馬自成看著滿臉皺紋頭發(fā)花白的劉大有就說:“老劉啊!我知道,你說你受了一輩子了,你辛辛苦苦把兩個兒女拉扯大,砸鍋賣鐵給兒子買房子成了家,女兒也嫁出去了,你——你就沒有想過你自己,你們也該有個窩了吧?”
“咋不想呢?想房子我都想了幾十年啦,不過那是白日作夢,就我那點退休工資,再加上每天撿點破爛賣個十塊八塊的,啥時候能湊夠房錢哪?再說了外債還沒還清呢,房子這輩子與我無緣了,下輩子吧。”劉大有低著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礦上現(xiàn)在不是正按國家政策在搞棚戶區(qū)建設(shè)嗎,你報名了沒有?”
“我去過了,人家說我不屬棚戶區(qū),我是無房戶,不能享受優(yōu)惠政策,買一平米要比棚戶區(qū)的高出成千塊呢,我哪能買得起呀。”
“這是為什么?國家提出棚戶區(qū)政策是件大好事,怎么就沒考慮到每個企業(yè)除了住棚戶區(qū)的,還有許多租賃民房住的工人呢?這也太不合情理了吧,我看這一定是下邊執(zhí)行時出了偏差。無房戶怎么啦,你和他們那些住棚戶區(qū)的有啥區(qū)別?你比他們少干活兒了,還是少流汗水了,為企業(yè)為國家做著相等的貢獻,怎么會不一樣呢?再說了,這租民房住的也是一個不小的群體哪,他們也不能享受優(yōu)惠和照顧?”
“也不能,大家都沒辦法,我又能怎么樣,隨大流吧,哪里黑了哪里住,哪里跌倒哪里埋。”
“唉!”一聽說是這樣馬自成也無話可說了,嘆著氣搖著頭出門去了。
房東的一席話勾起了劉大有渴求房子的欲望,于是他急忙向外走去,他一邊撿著破爛一邊不知不覺就來到棚戶區(qū)建設(shè)工地上,工地上一天一個變化,每座樓比前幾天都高出了許多,工程進度挺快的,看樣子年底就能交房。自從工程開工以來,劉大有一有空就跑工地上來看看,雖然這些房子與他毫不相干,但不知為什么,他總想來看看,他太想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了,房子已經(jīng)成了他一個沉甸甸的負擔和夢想。
正看著突然有人大聲問道:“劉師傅你經(jīng)常來看房子,怎么這里有你的房子嗎?”劉大有聞聲看去,是一個礦工在問他,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沒說什么就背著破爛趕緊回家去了。
有一天,劉大有到了肖易市城里女兒家,吃過午飯就到大街上溜達去了,走著走著就來到一處陽光小區(qū)前,他看到不少人正開著車進入小區(qū),他也隨著人群進到里邊一看,啊多氣派的樓房呀,有高樓,有小二樓,還有一排看上去就像別墅吧,別墅前停著一輛輛高檔轎車,想來一定是那些有錢人家住的房子。看到這里,劉大有心里就想自己不敢多要,哪怕能有一間臥室那該多好哇,那也算是自己的一個窩呀。這么一想他心里就又難過開了,一難過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匆忙回到女兒家告了聲女兒就回自己家了。
年底買了房的人家都住進了樓房,劉大有雖說沒能住上,可是卻給了他一個撿破爛的大好機會,住戶每天有不少如冰箱彩電等包裝扔出來,他每天都可以有幾十塊的收入,于是他起早貪黑地撿起了破爛。
半年多過去了,老倆口省吃儉用,剛把債務(wù)還清,可劉大有的老毛病又犯了,腰腿疼得再不能干活兒了。多年來井下潮濕風吹形成的腰腿疼想要去根是不可能的,但吃過十幾天藥后,疼痛還是好了許多,于是樓前屋后,哪里有垃圾哪里就又能見到劉大有的身影。
又過了三年,劉大有手頭有五萬多的存款了,老倆口總算寬心了一些。
一天劉大有聽別人說了女兒正在為買房子四處借錢的事,知道女兒不想向父母開口要錢,回家與老伴一商量,反正咱那五萬也買不來房子,干脆給女兒得了,讓女兒有套房子住也是好事,就把五萬塊錢給女兒送去了。他為女兒有了房子而高興,而他自己從此再也不想房子的事了。
二零一三年正月剛過,劉大有就又忙碌在垃圾場合了。
這一天劉大有天黑了才回到家里,他算了一下,今天賣破爛收入了八十七元,也是他撿破爛以來收入最好的一天,心里非常高興。
他正要吃飯,突然房東馬自成隔著屋子喊道:“老劉啊!你快過來看看這條新聞。”
聽到房東呼喚,老倆口端著飯碗就來到房東屋里坐下看起新聞來。原來是省電視臺正在播放省紀律檢查委員會對肖易市幾個主要領(lǐng)導(dǎo)腐敗行為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其中重點說明了他們收受賄賂數(shù)額巨大,每人都有十幾套房產(chǎn),光在陽光小區(qū)就擁有兩套別墅的犯罪事實。而這些別墅正是劉大有看過的那一排別墅。
“真他媽的不是東西,老百姓辛辛苦苦一輩子,連個茅草屋都沒有,這些敗類,就憑手中的權(quán)利就住別墅開洋車,花天酒地,真是太可惡了。”馬自成還沒等新聞播完就氣得罵起來。
“不過也好,聽說上邊反腐的決心挺大,雷厲風行,看他們這些腐敗分子還有幾天奔頭。”劉大有似是在安慰著馬自成,也像是在安慰著自己。
新聞播完了,兩家人議論了半天才各自睡覺去了。
劉大有躺在被窩里,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今天的新聞又勾起了他對房子的渴望,可是又能有什么辦法呢?想了好久才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睡夢中,他夢見國家把從腐敗分子手里收繳來的錢蓋了許多樓房,他自己也花了兩萬塊錢就住上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樓房,看著新樓房他笑了,多少年來第一次笑得那么開心,笑得那么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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