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上個世紀60年代初的三年困難時期,人們總是把它說得一團漆黑,毫無樂趣,其實在那個特殊的時期里,也還是有樂趣的。那時的孩子,都挺著一個大肚子,小腿細如柴棒,腦袋大得出奇,活像一群藍精靈。他們到處游蕩著覓食,如能找到那些可食用的食物,那高興勁不擺了。
記得清楚的是,我們很久都沒有沾一點沒葷兒了,饑餓使我們到處揪野菜,吃黃桷苞,洋槐花,嘴角上流著綠色的汁液,頭大身子小,活像那種還沒出翅膀的蚱蜢。荒年蚱蜢多,這大概也是天不絕人的表現。那種火紅色的周身發亮的油蚱蜢成了我們追逐的最佳對象,聽人說能吃而且含油量特高。我們把它捉來放到鍋里一炒嗞啦嗞啦響,顏色火紅,香氣撲鼻,撒上幾粒鹽,味道實在是好極了。
我捉蚱蜢還有一個訣竅,開始提蚱蜢前,先用草汁把手染綠,就是這么簡單,油蚱蜢被捉精了,人一伸手它就蹦,它們有兩條極其發達的后腿,還有雙層的翅膀,一蹦一飛,人難近它的身。我暗中思想,它們大概能嗅到人手上的氣味,用草汁一涂,就把人味給遮住了。
吃蚱蜢賞到了甜頭,緊接著我們又向其它蟲子開刀,豆蟲、蟈蟈、蟋蟀、蜻蜓……深秋的蟋蟀顏色黑得發紅,膀大腰圓,肚子里全是子兒,炒熟了吃,有一種獨特的香味,無法類比,還有一種蟲兒,現在我才知道它的名叫金龜子,是蠐螬的成蟲,像杏核般大,顏色黑亮,趨光,好往燈上撲,俗名“瞎眼闖”。這蟲兒好聚群,落在樹技或草棵上,一串串的像成熟的葡萄。晚上,我們摸著黑去擼“瞎眼闖”一晚上能擼一面口袋。此蟲炒熟后,滋味又與蚱蜢和蟋蟀大大的不同。還有豆蟲,中秋節后下蟄,此蟲下蟄后,肚子里全是白色的脂油,一粒屎也沒有,全是高蛋白。我們吃了那么多蟲子,一個個身輕如燕,腦子里經常產生在空中飛行的幻覺。
聽說現代西方人很流行吃蟲子,說蟲子高蛋白營養豐富。我還是不喜歡吃這些東西,樂一樂可以,作主食就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