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回老家,回老家看看父母,順便看看初戀的她。
她在老家小鎮代教,每次回去他都坐5塊錢的班車看看她。當然,他都是悄悄站在學校的土操場上,透過群群跳動孩子們的身影尋找她。
終于在塵土飛揚的初春午后看到了她。穿著淡藍色的上衣,長長的辮子高高地盤在頭頂,一束小巧蝴蝶夾子別在上面,她的眼睛亮晶晶,她的笑牙齒白生生。
他遠遠地站在灰塵后面,心滿意足地看著她。太陽快要落山了,他拍拍身上的塵土,去趕最后一趟班車。
他回到城里的家,那里有他的妻和孩子。他的妻胖且黑,人善良又敦厚,他想,也是為了生存吧,妻子畢竟是城里人,有份體面的工作。
妻子洗衣服時發現了他裝在口袋里去小鎮的來回車票,她將車票擺在他的面前,嚶嚶地哭。他想拍拍她的肩哄哄她,可是她那么胖,哭起來都不是梨花帶雨,他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又是一年春天,他去離老家不遠的地方開會。臨近中午,他讓司機送他去鎮上學校找她。一路上他的心直跳,終于要見到她了,他有太多的話要對她說。
他站在空蕩蕩的操場上,學校和孩子們都不見了,那株櫻花還在盛開,只是樹下沒有了她。
他失望地在小鎮轉悠,半天都沒有發現一個認識的人,他張張嘴想打聽她的消息,可是望著身邊跟隨的司機,他閉上了嘴,他剛提拔當副局長才半年。
若干年后,他去參加老同學兒子的婚禮,席間他突然想起了她,問老同學關于她的消息。
老同學拍拍腦袋使勁地想了半天,說,她呀,當年的?;ㄑ?!她離婚了,這幾年好像被兒子接到新疆去了。
他的心里有一千個一萬個后悔,他剛從新疆出差回來,在新疆呆了半年,差不多走遍了大半個新疆。
晚上,他夢見了她。她站在布爾津縣城買菜,穿著那件淡藍衣的上衣,頭上別著小巧的蝴蝶夾子,她的眼睛亮晶晶,她的笑牙齒白生生。
他一伸手,夢醒來。他聽著妻子在嚶嚶地哭。
他皺著眉問:咋了?
妻子說,你在夢里都不放過她……你喊她,說什么新疆……
他望著窗外白月光,白月光映在他和妻子的身上,他看不到妻子的表情。他和妻子在這張床上都睡了三十多年了,他的青春,他的中年,他的老年都在這張床上給了她,他枕著手臂,替自己感到委屈,一輩子都交給身邊這個胖女人了。他也替妻子委屈,他的心一直沒有交給她,她卻把自己的心完全交給自己了。他也愛過幾個女人,都是年輕的姑娘。他總是以初戀的她為模板,只要遇見和她長相相似的女孩,他都會想辦法接近,但相處一段時間后他又覺得索然無味,他還是想找到她。
他意識到自己很好笑,如同孫悟空,在佛祖的手指上撒尿留念,他想翻越妻編織的圍城,也自認為翻出去了,可是事實上他卻做了妻子一輩子的囚徒。
可是在此刻,他突然明白,自己以前見初戀的她完全錯了,他想他從現在起,應該好好珍惜身邊的妻子,妻子為這個家付出多大??!而且他們也有感情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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