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能看見你,蹲著的、彎腰的、仰頭的,或鋤草、或修枝、或灑農藥水。怒放的花兒,蔥郁的樹兒,羞答答的草兒,我全然不理,我只注視著你——草帽。
思緒不斷被牽扯,記憶不斷被拉長,我回到了那個有你的年代。
麥子剛割了,瞧,那剛收割完的麥地里,一朵朵怒放的黃黑的花,不就是你嘛!寬大的你遮住了下面的臉龐,我們看不到下面那張臉。可不看也知道,那臉龐大抵是黝黑的,又或是醬紅的。偶爾抬起,用圍在脖子上的毛巾揩去臉上的汗水,深深的皺紋里寫滿了笑意。大概是麥秸稈的香氣醉人吧。臉龐又低下去,你又遮住了他們。他們不再看天,靈動的指尖不斷飛舞,熟練地撿起一串串掉下的麥穗。他們只注視著腳下的那一方田地,而你在上面,為他們遮住了驕陽。
媽媽從地里回來了,我總會充滿期待地從媽媽手里搶過你。時而藏根黃瓜,切成薄片,放上蒜泥,拌上油鹽醬醋,那叫一個滋味;時而藏個香瓜,洗凈了,不等擦干水就一口咬下去,那叫一個脆啊。更多的時候,碰上鄰居們嘮嗑,抓上一把花生或瓜子,往你那鼓鼓的大肚里一放,說是帶回家,讓孩子們嘗嘗鮮。于是,你就成了我傍晚最大的期待。
農忙時,家里沒人照顧我,于是,媽媽帶著我一起到地里干活。調皮的我總是強烈要求媽媽把頭上的你給我。我戴著你,在田野里蹦啊跳啊,唱啊笑啊。看見漂亮的小野花,摘下來,給你裝扮上,戴著你炫耀給媽媽看。玩累了,直接倒在田埂上睡去,媽媽怕我曬著,總會把你扣在我臉上。你的肚子里總是充滿媽媽的氣息,好溫馨。于是,我香香甜甜地睡了。
天公也有不作美的時候,偶爾干活干到一半,就下起了大雨,這時候,媽媽總會把大大的你蓋在小小的我的頭上。她一手拉著我,一手扶著你,帶著我飛快地往家跑。大雨并沒有沖刷掉我的喜悅,我在雨里開心地笑著,媽媽說我傻,可她也笑了。到家的時候,我倆都濕透了,你也不例外。我小心地將你夾在晾衣架上,期待著天晴將你晾干。又期待著下雨,期待著體驗雨中的你。
記憶中的你,是勤勞的象征,是驚喜的由來;是烈日下媽媽的心疼,是大雨中媽媽的保護—
—可我那小小的肩頭喲,還沒有你的檐那么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