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遠的路,五個小時。
還沒到就已經聞到香火的味道,爆竹聲遠遠地傳來,莫名地有些熱鬧。驅車前進,
看到稀稀拉拉銅絲般的荒草之間露出戈壁灘一樣的黃土,倒也有溝壑和土丘,丘脊處是灰色的碎磚沙粉,被風常年地吹成順著土地生長的脈絡,在陽光下顯出奇異的深藍色。
人不多,在遠處浮動,有人處就有煙。通常用竹子搭成架,掛上一連串的爆竹,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地,震動得空氣急促來回發響,人也看不真切了。我有些不明白,
在這個冷清的時節,為什么要用那么喧鬧的習慣呼喚先人。在這個一年一度的莊重的日子里,似乎還沒等天地之間的橋完工,就魯莽地嚇跑搭橋的仙鵲。
然而我們很安靜。用新毛筆蘸著紅漆,把墓碑上的字謹慎地描一次。擺好祭品,上香,燒紙錢,再上香。還有把一黃一褐兩色的長紙條三兩搭在一起,深深地穩插在
土里,要插得風再大也吹不動。末了,把雞蛋殼剝下來,還有貝殼均勻地撒在土上。關于那個雞蛋,上面涂了薄薄的粉翠色,敲碎了像青花瓷的瓶身,尤為好看,那時剝出來的雞蛋,美得不可思議,有幾分翡翠的透亮光澤。
我四處走動,看別人的墓碑。灰色碎花磚的千篇一律的碑,上面有朱紅的碑文,有些寫到名字處金色的熠熠生輝,說明子孫的用心;也有不知多久沒來或者沒被重描過的碑,常年以來紅漆掉得淡淡的快沒有了,也許寂寞。有十年前的,也有己丑年冬的新墓,不管生前如何,畢竟同樣安靜。
陽光很好但不刺眼,四周風自由地掃動,這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掃墓,終于讓我的心寧靜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