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想象,無窮無盡,如離愁春草般,迢迢延綿不絕。而這想象也給了人無數荒誕而絕美的意境,有如纖荷清蓮般的遺世獨立的高傲與不染微塵的氣質,也有如曇花般月下驚嘆,瞬間風華的游鴻驚艷之凄美。這意境之中大多荒誕不經,是因為它們是世間從未有過的,也是我們從未見過的,全憑想象二字得來而已。可是即使是這般,在這意境之中我們也猶實感受到了那深若切膚,淡如浮云的荒誕之美。
莊生曉夢迷蝴蝶
莊周夢蝶,實在是一個唯美又荒誕的意境。千年之前,莊周翩然入夢,如蝶震翅一般輕盈的飛入那蝶夢之中。夢中他剛破繭而出,隨即輕展雙翅,微微撲動,那嬌弱的身軀便隨風而上,乘風而去,翩然流連于帶著花香的如水一般澄澈的空氣之中,化開圈圈漣漪,震得朝露從葉上滑下,滴入泥土里,瞬間暈染開來,留下一圈如水漬般的痕跡,以證明它那片刻的存留,證明它也是這如夢美景中的一員。然后莊周如落花般輕盈驚艷的停在綠葉蔥蘢之中,在這晨曦漸明的微光中,他要停下來,站在高處,俯視這片花叢的各個角落,任眼光細細纏綿流連,輕輕拂過嬌嫩的花瓣。
一只蝴蝶剛剛破繭而出,它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所以它便倚著鮮花而睡,嗅著花香入夢。夢中它微微睜開半合的雙眼,卻發現自己已是那名叫莊子休的莊生了。他起身,走出房門,順著青石小徑蜿蜒到了一出開滿各色鮮花,植滿各種樹木的花園之中。他俯身嗅了嗅花香,只覺各種香味一股腦的涌了進來,他細細分辨著有薔薇的清冽,有百合的溫和純凈,還有那綠葉,泥土的清新,甚至??????他再深深一嗅,甚至是那剛破繭的蝴蝶的帶著陌生驚奇和欣喜未知的味道,還帶著微微的有些濕潤,或許是它的翅膀在這霧濃霜重之時,也帶上了絲絲水汽。只是這晨曦微明的光輝,還不似正午時那般耀眼,熱烈,所以并沒有將這潤濕的翅膀從新變得干燥。想到這兒,他抬頭四處尋找這只隱匿的纖蝶,終于他在一片綠葉蔥蘢之中,發現了這點不同尋常的艷麗,一抹嫣紅中帶著明黃和寶藍,組成美麗而繁復的花紋。這鮮花綠葉的美麗風景似也只是為它的出場做背景,而它是這美麗風景中的娉婷佳人,風姿綽約,更惹人留戀。
站在高處,已化蝶的莊周,眼光掠過花叢的時候,忽然聽得一陣細碎的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緩緩步入這花叢中來了。忽然,轉角處出現一個身著一襲月白色秋衣的男子,外袍中罩著同是月白色的曲裾,衣服顯然不是什么昂貴的云錦華袍,也沒有什么繁復秀美的花紋,只是單單一襲純凈無雜的白色,在他的身上卻也穿出了不遜于,甚至勝于那繡工精美的霓裳的氣質與風韻。就像月華般素凈,高貴,不染纖塵,也似月華般有如水的親和與包容。他俯身嗅了嗅園中的香氣,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在這繁花開落不息的園中,他輕柔的站在一地落英繽紛之上,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眼神似乎在某點聚焦,又延生到悠遠的某處去了。自是這繁華中的風景獨好。
有道是: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在這初秋的早晨,莊周和蝴蝶荒誕的夢,也延續出一段美麗而纏綿不舍的回憶與思考。
清夢如歌,倩女幽魂
有人說:聊齋先生蒲松齡筆下的鬼怪即是哈哈鏡中的人,而冥世則猶如人世之倒影。在這些荒誕不經的想象和諷刺之中,卻也存在著感人至深的一段凄美決絕的愛情。它不似楊貴妃與玄宗李隆基般猶如盛世之牡丹,開得雍容華貴,凋謝得也代價慘重,一地落英竟是將士之鮮血殷紅,更沒有那馬崽坡的最后一曲霓裳羽衣做華美而凄涼的結尾。
聶小倩,在聊齋志異中本該是有一個完滿而幸福的結局,可是在人們熟知的版本中,卻是一段凄哀悲涼的人鬼戀情。蘭若寺,一個魑魅魍魎肆意妄為的地方,卻在荒涼破敗之中帶著幽靜迷離的氣質。也是在這兒,才會有那樣絕美而凄涼的愛情,才會有聶小倩那般如曇花般驚艷四座卻芳華早逝的女子,才會有寧采臣那般善良中略帶憨厚,卻真誠重情的男子。
理應說小倩是不幸的,她的魂魄為他人所握,不得不作出那些令自己都不齒的勾當,在遭遇自己的那一份愛情的時候,卻又要經歷重重磨難,但是人鬼終究殊途,縱使有再多無奈和不舍,她依舊只能魂飛魄散而去,留下一地相思,和珍藏在寧采臣心中的追念與回憶。正如那畫上的題詩: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但是從某些方面來說,她又是極其幸運的,能在在蘭若寺中遇見寧采臣這樣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能夠在其生命的終端擁有這樣一份令人贊嘆的唏噓不已的愛情,也算是此生無憾了。縱使那回憶總是磨難與糾葛。但是在那一襲白衣,青絲飛揚的夜晚,他們相遇,也算是有一個美麗的開頭。那夜,月華如水,倚欄白霜,在開滿野荷的池塘上蹁躚而過一個輕盈的身影。她眸中盛滿星輝,到更顯得秋目含水,兩彎黛眉如煙。我想在該是寧采臣對小倩的第一眼,也是那最初,卻清晰的毫發畢現的印象。然后接踵而至的便是無窮無盡的苦難,因為寧采臣的正直和善良,使得小倩傾心,卻因為他的善良和重情給他們面前擺下了一個又一個障礙,或許,這本來就是一段不該發生的禁錮之戀。
寧采臣說:此生我再也沒有愛過第二個女人。但這對小倩來說,聽了之后該是有怎樣復雜的心情啊?為了這句話,小倩在最危急的時刻,在寧采臣為救小倩而赴湯蹈火,危及性命之時,縱生一躍,為著這個為了救她而來的寧采臣魂飛魄散。寧采臣為了救她而身陷危機,而她也為了救寧采臣而死。這是一種怎樣不悔與決絕,才能讓她這般從容的赴死,或許就是為了這一句話,這是為了這凄美而哀怨的愛情。但是小倩或許又不愿意寧采臣真的就為了自己而任韶華流逝,青絲白發。她也想寧采臣不要這般執著,而去尋找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幸福。但是殊不知正是他們的執著與不悔讓這段人鬼戀情愈發凄美,一瞬亦永恒。
誰說荒誕者只是徒增人間笑料,只是禁錮人心,豎起那心靈的無形的圍墻。在荒誕中亦有這般的美麗和風景,不管是周莊夢蝶還是倩女幽魂,這些人類荒誕的想象中,無不正輕輕觸動著我們心底那最柔弱的部分,給我們以最深切的感動和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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