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到了,我照例跟著媽媽去給太爺爺上墳。太爺爺是媽媽的爺爺,對我很好,總是笑呵呵地摸著我的頭,給我買玩具,驕傲地向別人介紹:“這是我曾孫子呢,來,說幾句英語給太爺爺們聽聽。”太爺爺瘦瘦的,年齡越大,卻似乎越發敏捷了。
我總是叫他“悟空”太爺爺。走起路來一陣風般,剛剛還在隔壁看我哥哥姐姐,現在卻嗖一聲到我們家了。問我今天早上吃了飯嗎?吃了什么飯?衣服要穿暖和呀等等。這是太爺爺每天例行的功課。媽媽戲語:“這是太爺爺每天必做的功課,他不做就睡不著覺的。”我可是很高興太爺爺來看我,我們一老一少總是趁著媽媽不注意,偷偷地溜出去買玩具。媽媽發現了,要打我屁股,“悟空”太爺爺總是眼睛一瞪,胡子一翹,祭出法寶:“我給我曾孫子買個玩具也不成嗎?你小時侯還總偷我的蝦吃,我都沒說你呢。”媽媽一臉尷尬,哭笑不得。太爺爺得意洋洋,我做著鬼臉,跟在太爺爺身后出去。我跟太奶奶打聽偷蝦這事兒。太奶奶啐了一口:“這個死老頭子。”咳,太爺爺年輕時是船老大,每次出海回來便帶回很多的魚蝦。煮了分給自家小孩們吃了,多余的就曬干了拿去菜場賣。那時侯家家困難,沒有錢買零食。媽媽總是帶小伙伴們來躲在曬場那里,偷偷拿些蝦啊什么的分給伙伴當零食吃。太爺爺總是咳嗽一聲,自言自語:“小孩家家的,拿些小蝦吃吃就罷了。大蝦要拿去賣的呢。”啊,我更加崇拜太爺爺了,真是我的“悟空”太爺爺,真是厲害啊,呵呵,船老大,那不是一船的人都聽他指揮了。
最厲害的是,有一天,“悟空”太爺爺閑著沒事,把“天宮”大鬧了一番,搞得大家人仰馬翻。事情是這樣的;一天太爺爺到老人亭里閑聊,一個老人說要去兒子廠里看看,免得工人趁老板不在偷懶。另一個老人也說去兒子廠里看看。太爺爺大怒,這不是顯擺他們自己兒子有企業么?他脖子一梗:“我去我孫子廠里看看。”幾個老人懷疑地看著他,真的假的呀。太爺爺受不了別人質疑的眼光,抬腳就往廠里走去。太奶奶等太爺爺吃飯沒等到,去老人亭一打聽,立刻慌了神,趕緊給廠里打電話。這下,整個兒炸窩了,太爺爺連具體的廠址也不知道,就敢往廠里走。廠里的舅舅們開摩托的開摩托,開車的開車,緊急出動人手,鎮里的每條道上分布了人手一路尋找,終于在一條岔道上找到了太爺爺。據說找到太爺爺時,太爺爺正東張西望,尋思著該往哪個方向去。據說太爺爺聲如洪鐘,一路跟孫子們高談闊論,一路車隊浩浩蕩蕩護送回家。只有在見到“如來佛祖”太奶奶時,才縮了縮脖子。太爺爺活到了90高齡,沒有生過一場病。
那天,太陽正好,太爺爺坐在院子里異常安靜地曬了一會兒太陽,吃了兩碗飯,重新坐在太陽里,說:“老婆子,我要睡覺了。”頭慢慢垂下來,真正地睡著了。我給“悟空”太爺爺燒了紙錢,又燒了真幣,暗暗禱告:“太爺爺,你在天堂還好嗎?你到了那邊一個人,可要乖一點喔,別把天宮給鬧翻了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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