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屆大學生“村官”就職典禮上,縣委楊書記勉勵大家說:“你們是第一代有高等文化的“村官”,一定要用自己的文化知識為鄉(xiāng)親們辦事,帶領鄉(xiāng)親們發(fā)家致富。今后在工作中如果遇到困難,可以直接來找我,我一定盡力支持你們。”典禮結束后,大學生“村官”們便分頭出發(fā)各赴任所了。凌冠良擔任的是清水塘村的村主任助理。清水塘村有一方占地一百多畝的大水塘,有一股清泉從山洞中汩汩流出,源源不斷地注入水塘。由于塘水是活的,所以水塘清澈見底,清水塘村的村名也由此而來。
凌冠良上任沒幾天,就有幾個村民來村委會找他。原來這幾個村民四年前合伙向村里承包了清水塘養(yǎng)魚,但是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他們想盡了各種辦法,可是魚的產量就是上不去,辛辛苦苦干一年,交了承包費后就所剩無幾了,所以他們想退包。他們說:“雖然承包期還有一年,但是我們的困難也是明擺著的,村委會總不能不顧村民的死活吧。”
凌冠良想了一下說:“你們的情況我知道了,我個人也支持你們退包,但我一個人不能做主,要不這樣吧,我把這事提交村委會討論,盡量說服大家同意你們退包如何?”幾個村民見他這么說,都懷著希望回去了。凌冠良把這件事向村委會提了出來。清水塘養(yǎng)不好魚確是事實,那幾個村民在承包的第二年就開始要求退包,已經(jīng)鬧了三年。可是如果退包,村里每年就要減少三萬元錢的收入,而這筆收入村里是用來給全體村民交納醫(yī)療保險的,如果沒有了這筆收入,就會殃及一村人,所以村委會一直都沒同意退包。
凌冠良說:“可是他們的承包期還有一年,一年之后肯定不會再包,到那時三萬元錢一樣沒了,所以我覺得這不是長遠之計。”
其他人說:“那你說該怎么辦?”
凌冠良說:“我建議干脆收回清水塘,由集體來經(jīng)營。”其他人說:“清水塘連魚都養(yǎng)不好,還能經(jīng)營有價值的東西?”
凌冠良說:“我在網(wǎng)上查了資料,發(fā)現(xiàn)有一種進口的甜蝦,營養(yǎng)價值極高,價格也很高,而且還供不應求,但是養(yǎng)殖這種甜蝦的環(huán)境要求也很高,必須有清澈無污染的水域,清水塘正好符合這一條件。如果我們把這種甜蝦養(yǎng)好了,那一年的收益就不是三萬,而是十幾萬,甚至幾十萬了。”這真是一個激動人心的前景。村委會經(jīng)討論后決定,收回清水塘的承包權,由凌冠良負責養(yǎng)殖甜蝦。買蝦苗需要錢,凌冠良采取了向村民集資的辦法。清水塘村的人祖祖輩輩守著這方清水塘,現(xiàn)在突然知道清水塘能給他們帶來巨大的財富,無不歡呼雀躍,慷慨解囊,很快就集資了五萬多元錢。
凌冠良買來了蝦苗,放進了清水塘。村民們看著這些蝦苗歡快地在塘里游弋,就仿佛看到致富大道已經(jīng)展現(xiàn)在眼前。可是凌冠良卻沒有想到,第二天塘面上就浮起了一些死蝦。他心中一驚,難道清水塘不適合養(yǎng)殖這種甜蝦?還是甜蝦在新的環(huán)境里也有一個優(yōu)勝劣汰的過程?不管是什么原因,每天都有一些死蝦浮出水面。村民們知道了這一情況,大家的心全都涼了下來。放養(yǎng)的蝦苗雖然有幾萬只,但像這樣的死法,要不了多久就血本無歸了。大家自然而然地都遷怒到了凌冠良的頭上:原以為他是大學生,有文化懂科學,可以帶領大家發(fā)家致富,沒想到卻被他坑害了。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村會計又站出來揭發(fā),說他在查賬時發(fā)現(xiàn),凌冠良報銷的買蝦苗錢是五萬三千元,但卻只有一張五萬元的發(fā)票,也就是說,還有三千元錢下落不明。這可是個嚴重的問題,本該向派出所報案的,但是村主任說,凌冠良畢竟還年輕,又是大學生,再說三千元錢也不是什么大數(shù)目,還是應該以教育保護為主。最后大家一致決議,暫停凌冠良的村主任助理職務,三千元錢則從他的工資中逐月扣還。
對于這一處罰,凌冠良卻好像完全沒放在心里。現(xiàn)在他的心已經(jīng)全部撲在了那些蝦的身上。死蝦還在不斷地浮現(xiàn),卻又找不出死亡的原因,這就像一把鈍刀在慢慢地割著他的心,使他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如果那些蝦都死光了,他又如何對得起清水塘村的鄉(xiāng)親?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信任。錢他可以節(jié)衣縮食省下來還他們,如果鄉(xiāng)親們都不信任他了,他還怎么帶領他們奔小康?就在這時,他想到了縣委楊書記。楊書記曾經(jīng)對他們這些大學生“村官”說過,有困難可以直接去找他,現(xiàn)在是到了去找他的時候了。
凌冠良趕到了縣城。縣委大院的保安打電話進去,楊書記聽說是一個大學生“村官”找他,立刻吩咐放行。見到楊書記后,凌冠良把遇到的情況告訴了他,并希望得到他的幫助。楊書記沉吟著說:“這方面我是外行,幫不了你。這樣吧,你去省城一趟。我有個同學在省城的一所大學里當副校長,你去找他,讓他給你找一個這方面的專家,或許能夠解決你們的問題。”凌冠良帶著楊書記的推薦信趕到了省城,找到了那位副校長。那所大學里正好有一位專門研究水產養(yǎng)殖的老教授,在副校長的要求下,老教授隨著凌冠良一起回到了清水塘村。
老教授經(jīng)過勘察,很快就找到了死蝦的原因。原來注入清水塘的泉水是直接從陰冷的山洞中流出來的,水溫太低。而這些進口甜蝦來自熱帶地區(qū),在入水口遇到陰冷的山泉很不適應,所以才會死掉。按照老教授建議,凌冠良在入水的地方建了一個小型蓄水池,山泉水流到蓄水池里,等水溫升高后再放進大塘。這么一來,果然沒有再死蝦。鄉(xiāng)親們的臉上又露出了笑顏,他們看到了希望,同時也恢復了對凌冠良的信心。
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這批甜蝦賣了二十多萬,扣除飼料等成本,凈賺十多萬,收益是成本的三倍還多。這一消息很快就在四里八鄉(xiāng)傳開了。鄉(xiāng)里的文書還寫了篇報道投到了報社,并在報紙的顯著位置刊登了出來。縣委楊書記也看到了這篇報道,他覺得現(xiàn)在大學生“村官”已成遍地開花之勢,但由于是新生事物,在實踐中還存在著一些迷惘,如果能把凌冠良樹為一個典型,將他的事跡總結推廣,或許對所有的大學生“村官”都能起到激勵作用。于是楊書記親自來到了清水塘村。楊書記把這事向村主任一說,村主任卻為難地說:“凌冠良確實為清水塘村作出了很大的貢獻,但是要樹立為全縣大學生‘村官’的典型恐怕有些不妥。”
楊書記說:“哦,有什么不妥?”村主任說:“他是犯過錯誤的,總不能把一個有污點的人樹為典型吧。”村主任就說了凌冠良貪污三千元錢的事。楊書記覺得一個大學生不會為了三千元錢就自毀名聲,更不會用這么沒有技術含量的手段,其中必定還另有隱情。他叫來凌冠良,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靶×瑁侨гX究竟是怎么回事?”誰知凌冠良卻輕描淡寫地說:“事情都過去了,還提它干什么?”
楊書記說:“不,你一定要給我說清楚。”原來凌冠良拿著鄉(xiāng)親們集資的五萬多元錢去網(wǎng)上購買蝦苗,但是賣家卻咬定要六萬元一箱,而且一點都不肯讓步。凌冠良知道,這五萬多元鄉(xiāng)親們已經(jīng)傾囊而出了,不可能再拿得出錢來,于是他就想到了求助于網(wǎng)絡砍價師。砍價師果然厲害,沒費多大周折就把蝦苗的價格從六萬砍到了五萬。成交后凌冠良也信守承諾,把差價的百分之三十服務費付給了砍價師,這三千元錢自然是沒有發(fā)票的。知道了真相后,楊書記責怪他說:“既然是這樣,那你當初為什么不向大家解釋?”
凌冠良說:“楊書記,村委會的干部們都不上網(wǎng)的,網(wǎng)絡砍價師又是個新生事物,我即使解釋恐怕也解釋不清楚。再說只要鄉(xiāng)親們能夠富裕起來,我受這點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又何必要急著為自己辯解呢?”楊書記和凌冠良談話時村主任一直都在旁邊,聽到了全部的經(jīng)過,這時他紅著臉說:“看來以后我們也要學會上網(wǎng),去了解更多的新生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