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在桃開市最繁華的中心廣場上,來了一群賣藝的殘疾人。將各種樂器和音響設備都擺放整齊后,便開始演奏了。主唱是個瘸子,皮膚黝黑,唱的流行歌曲雖然有些走調,但在兩個殘疾小伙子滑稽的伴舞下,還是吸引了很多路人圍觀。
就在人們看得起勁,笑聲不斷時,來了幾名城管隊員,他們要殘疾人樂隊到別處表演。
這些殘疾人是剛從外地來的,見城管要攆他們走,便苦苦哀求,說他們都是殘疾人,不讓他們演出就等于斷了他們生路。城管隊員也很通情達理,商量后說:“師傅,我們并不是不讓你們表演,你們在這里擺攤妨礙了交通和商場做生意?!?/p>
主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問:“不在這里唱,你讓我們擺到哪里唱?”
城管隊員指著中心商廈大樓西側的一條小巷子說:“那里,你們去那里唱吧!”瘸子主唱一看就急了:“那里就根本沒有人?。∥覀內ツ抢锍?,不是白忙活嗎?”
說完,瘸子主唱便不理會城管隊員了,招呼樂隊繼續表演。可就在他準備繼續演唱時,音箱的電源插頭突然被城管隊員拔掉了。這幾個小伙子年輕氣盛,不由分說,便開始要搬音箱。
瘸子主唱用拐杖攔住他們說:“你們想干什么?”城管隊員冷笑著說:“你們不搬,我們來幫你搬!誰叫你們都是殘疾人呢?”
“你們敢!”瘸子主唱立刻眼冒兇光,按住了一名城管隊員的手,其他幾位殘疾人都圍了過來,不讓他們搬。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老百姓同情弱者,紛紛幫殘疾人說話,責備城管隊員不近人情,甚至有人開始向城管隊員扔飲料瓶和水果皮。城管隊員再也忍不住了,沖瘸子主唱厲聲吼道:“快放手,不然對你不客氣了!”
瘸子主唱也是老江湖了,一點也不示弱,就是不撒手。沉悶的空氣,令人壓抑,眼看雙方都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就在這危急時刻,突然擠進來一位中年人,他連忙拉住城管隊員,從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張五十元鈔票遞給瘸子主唱。
他的這一舉動,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很奇怪,他是誰?為什么要給瘸子主唱錢呢?
中年人身穿短袖襯衫,胳膊上有一條暴起的刀疤,很長,像一條有毒的蜈蚣,讓人看了心驚肉跳。瘸子主唱看后,也不免心中一驚,沒敢接那五十元錢,中年人笑道:“這錢就算是賠給你們到小巷子里演出的損失費,您看夠不夠?不夠我再加!”瘸子主唱急忙說:“夠了,夠了,我們馬上搬走。請問這位大哥,您是在哪混的?”
中年人哈哈大笑說:“我以前也是城管隊員,這里的確不準擺攤設點,希望你能配合他們的工作!”瘸子主唱聽后不信,因為他從沒見過城管隊員倒貼錢給清理對象的。那錢肯定是中年人自己的,他怎么好意思要呢?
中年人拉住瘸子主唱的手說:“大兄弟,你們也不容易,這五十元錢你一定要收下,要不然我心不安哪!”年輕的城管隊員在一旁說:“大爺,你把錢收回去吧,這五十元錢我們給!”中年人聽后,笑道:“誰是你大爺?。课疫€沒到四十歲哩!”
城管隊員們聽后都愣住了,只見這位老城管頭發花白,一臉的滄桑,說他五十歲都覺得年輕了,怎么可能才三十多歲?
就在他們納悶時,聽到圍觀群眾議論紛紛,十幾年前,這里還沒蓋起中心商場。有一天,一群年輕的城管隊員來這里驅趕擺地攤的商販,可沒想到,幾句話后言語不和。城管隊員和商販們打了起來,造成四名城管隊員一死三傷的慘案。殺人的商販在逃亡后不久便被抓獲,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了死刑。后來,那名受傷的城管隊長因為這件案子被開除公職。傳說他在兩個月內愁白了頭發,如果當年那位城管隊長能像今天這位老城管一樣,心平氣和地化解矛盾,那一切都將不會發生,更不會無故斷送兩條人命。
城管隊員們聽完這個故事后,狐疑地看著眼前這位中年人。中年人苦笑著說道:“你們猜得沒錯,我就是當年那名被開除的城管隊長。胳膊上這道疤痕也是那時留下的!當年事發后我非常后悔,但已于事無補,這世上沒有賣后悔藥的地方,我就是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他們的命啊!”說完,中年人便將錢硬塞在瘸子主唱手里,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老城管傷心地走了,但圍觀的人群并沒有立刻散去,大家都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些什么。過了好久,在城管隊員的一聲吆喝下,大家才緩過神來,合力將殘疾人樂隊的家什搬到西邊的小巷里。一切安排妥當后,瘸子“主唱”拿起麥克風喊道:“大家都請留步,讓我們一起唱首歌吧!”說完,他們和城管隊員一道,唱起了老一輩人耳熟能詳的歌曲《好人一生平安》。這次,絲毫沒有走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