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補(bǔ),一生中的最低谷,親朋好友的期望,鄰里鄰居的碎語,自我價值的待定,使我的整個世界失去了光彩。
在同學(xué)們都懷著滿心喜悅踏上開往大學(xué)的火車時,我卻垂著頭,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jìn)了已物是人非的高中教室。只剩最后一排座位了,無所謂,靜靜坐下,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星期。
第二周一早,我正重復(fù)著延續(xù)了十二年的習(xí)慣:在早自習(xí)時間抱著書哈欠連天。身高一米九二的班主任晃了進(jìn)來,不抬頭都覺得眼暈。怎么還在朝這邊走?有情況!我合上張大的嘴,睜開欲睡的眼,于是,一副搞笑的場景乍現(xiàn):偉岸的班主任身邊跟著一個背著雙肩包的目測大概一米六五的羞澀的小伙子,從頭看起:嗯,發(fā)型不錯,濃眉大眼,哎,塌鼻梁,大嘴厚唇,天啊,那長在嘴邊的痦子也太——意外了吧!“這是你的同桌!”班主任帥氣的一笑,走了?!拔医腥A,你呢?”“甜”此外,再無他言。
我是個性格很冷的人,他,在我的世界里絕對是個傳奇!第一天到班級,就幾乎和所有人都親熱的打了招呼,我驚訝地問:“你認(rèn)識他們?”他平靜的說:“從沒見過......”不過說真的,他這個人還是不錯的,善良熱心,樂于助人,雖然長得不像好人,連警察叔叔都這么認(rèn)為--“昨天我去火車站接個人,不知怎么就被警察盯上了,那么多人他不理,偏偏跑過來要我出示身份證!”我諷刺他說:“這很明顯嘛,可能是哪個在逃犯跟你撞臉了,你這不等于撞槍口上了嗎!”他若有所思的說:“嗯,有道理......”
每天放學(xué),他都跟我并排騎車回家,理由是:順路。一個夜自習(xí)后,早就收拾好東西的我俯視著還在忙碌的他說:“太慢太慢!不等你了,我先走了!”他急忙站起來堵住我的去路,一邊手忙腳亂一邊胡言亂語:“不行!我怕黑!不,怕鬼!”于是乎,他以這個強(qiáng)有力的理由粘了我一年!
自習(xí)課上,我被一道數(shù)學(xué)題難住,苦想無果,欲求助于他。剛轉(zhuǎn)過臉去,不對勁!這小子怎么臉這么紅?眼睛不在書上盯著,筆不在手里握著,還一臉心虛的樣子!我得假裝沒發(fā)現(xiàn),以免打草驚蛇。只見他胳膊往我這兒挪一點兒,停一下,再挪一點兒,又停下,最后竟輕輕和我的胳膊肘頂上了!這還了得!這分明是要搶我地盤嘛!豈能坐視不管?堅決反擊!我胳膊一用力,差點趴到桌子上!原來這家伙沒使勁啊,那就不是要占地盤了。感情是要占便宜啊!想到這兒,頓時怒發(fā)沖冠,怒目相向,卻見他低著頭,紅著耳根。算了,由他去吧,反正胳膊不是裸著的,也不損失什么。以后,漸漸習(xí)慣了,不頂著,反倒感覺缺點兒什么!
高補(bǔ)這活兒,那可真是累!像我這種有冬眠傾向的人,常常聽著課,就不知何時睡著了。每次醒來,自己身上總會多件衣服,他身上總會少件衣服。一次我正做題,他悄悄遞過來一張小紙條,寫著:你真漂亮。壞了,這家伙該不會是對我有什么想法吧?回道:千萬別愛上我!否則連朋友都沒得做!
下午第一節(jié)課,不知他要做什么,用刀子在一塊木頭上亂刻,從未見他這么認(rèn)真過:深鎖的眉,緊閉的唇,專注的神色,還挺好看的,好看的......我這心里有點兒怪怪的感覺。第二天,他遞過來個小盒子,小聲說:“這是我一時心血來潮做的,做好了又不知怎么處置,送給你玩兒吧,這是我第一次送東西給女生,好好保管哦!”然后若無其事的看書去了。我打開盒子,好漂亮的戒指!光滑的木質(zhì),清晰的木紋,亮亮的水鉆,便得便宜賣乖道:“盛情難卻,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戴在無名指上,璀璨的橘黃色水鉆熠熠生輝,還說不是給我做的,我的手指頭比一般女孩子的粗,戴著卻正好,顏色也是我最喜歡的。
一個早晨,他又遲到了,低著頭走進(jìn)來也不說話,我問其故,他猶豫了一下抬起頭,嘴邊貼著一條創(chuàng)可貼,苦著臉說:“我媽說這個痦子長的位置破財,帶我去醫(yī)院割了?!蔽胰套⌒?,看他從兜里掏出一個用紙包著的東西,難過道:“這畢竟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一會兒找個地方埋了。”“哈哈哈......對不起,我沒忍住”......真是莫笑人,笑人必遭報,這不,我正聽著歌兒搖頭晃腦的騎著自行車,報應(yīng)來了,摔得那叫一個脆呀!直接后果就是:但凡艱難的扶著桌子坐下了,就很難再站起來,膝蓋疼??!托桌子吧,太高,使不上勁,托凳子吧,屁股幾經(jīng)占滿了,連個邊兒都沒剩,右邊呢,是墻,左邊,就是他了。沒辦法,求己不行,只能求人了。于是每次要起身,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勁往下拽,我就站起來了。他很聽話,每次都乖乖順從。原來是憋著壞呢!一次下課后,欲去廁所小解,剛拽著他站到一半,他的左手竟不老實的蓋在了我的手上,我一時不知所措,又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往回抽手,卻被攥得緊緊的,許久,他松了手,我也沒了上廁所的感覺。相顧無言,卻都紅了臉。怎么他如此無理的行為我都不反感?危險信號!
又一年高考將至,他為了幫我放松心情,緩解緊張,自己編笑話講給我聽,也講他的糗事和周圍發(fā)生的趣聞,領(lǐng)我去看考場。
坐進(jìn)考場,忍不住的顫抖,十三年的心血,今又要以成敗論英雄,說不慌,鬼都不信!黑暗的兩天過去了,他卻沒了音信,我整日愁眉苦臉悵然若失,又礙于面子,不肯主動聯(lián)系他。就這樣捱了半個月,他來短信了:今晚八點,你家小區(qū)門口見。
我們邊走邊聊,他說這十幾天他一個人去了北京,拜訪了許多名勝古跡,參觀了幾所著名大學(xué),途中遇到了一位在公園寫生的老先生,攀談之中,老先生說:“這人生啊,說長也長,每天都忙很多事,說短也短,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做,就要結(jié)束了。趁年輕隨心而行,不要到老了留下遺憾?!彼鋈徽镜轿颐媲?,目光堅定的說:“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考完之后我不敢面對你?,F(xiàn)在我雖然一無所有,但我得先把你預(yù)定下來,免得以后我功成名就之時你卻跟了別人......我要娶你!”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這么直接!那咱也別藏著掖著了,我爽快答道:“好!不過試用期一個月,期滿合格者,晉升為男朋友,不合格者,繼續(xù)試用,以觀后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