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媽

作者:唐成元

當今社會，子女對七老八十的父母，特別是長期有病的父母，都像火紅的碳丸子怕挨得手，那里會有搶媽的事，可在我們村卻偏偏出了三個人搶媽爭斗。

一

五年前的一個冬天，新橋村開小商店的楊三良，騎著摩托車到市中心批發市場進貨，途中發現一個老大娘掉進了水溝，他毫不猶豫地去把她救了起來，只見她衣著單薄，面孔蒼白，兩眼無神，病容滿面，仿佛像個可憐的乞丐。他用試探的口氣問，老大媽，你病成這樣，為啥個人出門，多危險呵！

老大媽睜大眼睛，看著這個扶她的人，面貌善良，說話溫和，心里有遇到親人一樣的感覺，開口有氣無力地說：有什么辦法喲，我是個孤人！

喜歡做善事的三良聽了，憐憫同情之心油燃而生，想到這大媽太可憐了，在這種時候，我不救她誰救她，忙問：大媽你姓什么？家住那里？

“我姓田，家住林灣村”她說：麻煩你把我送回家吧。

“你病得這樣厲害，必須到醫院看病”。三良邊說邊把她抱上摩托車，全忘了去市里進貨，一鼓作氣把她送到了鎮醫院。

三良累得滿頭大汗，他顧不得休息，急忙去掛了急診號，然后扶著大媽去急診室，醫生作了仔細檢查后，帶著責備的語氣指著三良說，你這個兒子是怎么當的，你媽病成這樣，為啥不早送來醫！

“他不是我兒子，你錯怪他了！”田大媽急忙回答說：“他跟我素不相識，是我跌倒路上的水溝邊，他把我送來的！”

“他不是你兒子？”醫生感到十分驚奇，又睜大眼睛仔細看三良，心里想這怎能不是她兒子呢，外人能有這么好的心腸？

“她得的是什么病？”三良看醫生盯著他不說話，忙問，“需不需要住院？”

“需要住院治療?！贬t生說：她是高燒引發的肺炎，先交押金一千元，你能給她交嗎？

“我送她來醫病，就肯定能給她交錢?！比冀z毫沒有猶豫的回答。立即把身上進貨的錢，拿出來去交了住院費。接著他回到急診室攙扶起田大媽，走進了住院的病房。

“田大媽，您安心治病，錢您不要擔心，明天我再來看您?！比级诤笞叱鲠t院，已是下午兩點，時間晚了，又沒有了錢進貨，就徑直回到了家里。媳婦田惠見他空手歸來問道：你把貨進到那里去了？

“我今天做了一件好事?！比家晃逡皇阉吞锎髬屵M醫院治病的事說了，心慈的田惠聽了不僅沒有半點怨言，還連聲夸他這事做得好做得對，說明天她也去醫院看看田大媽。

第二天早晨，田惠煮了兩個雞蛋和一碗八寶粥裝進飯盒，同三良去鎮醫院。田大媽看到三良夫婦送來早餐，激動得熱淚盈眶，想到這非親非故沒有任何往來的人，竟比親人還親，說我要是有像你們這樣的兒子兒媳，就是死了也甘心。

“田大媽，那我們就當您的兒子兒媳好不好？“三良夫婦異口同聲說：我們的父母都去世得早，還沒想過有老人的福！

像我這樣的老人，跟你們只有累贅，可沒有福??！

“常言說，家中有個老，猶如一個寶！”三良說，不管怎樣，有個你這樣的老人就是福。接著田惠也說，你姓田我也姓田，我們有緣分，我就認你當媽，如果醫生說你今天能出院，就把你接到我們家里去！

“我住院就給你們添麻煩了，病好了咋還好意思到你們家去”

“剛才說了，我認你當媽，那有媽不到兒女家去的道理！”田惠說：你不愿意到我們家去呀？

“愿意愿意！”田大媽說：我到你們家看看，今后也才找得到路來！

“不是要你去看看，而是要你在我們家長住！”三良夫婦又異口同聲說。

二

三良夫婦把田大媽接到了家里，硬像對自己的親媽一樣照顧，給她端茶遞水，殺雞宰鴨，給她做有營養的飯菜，讓她每餐吃飽吃好，過了幾天她的臉色就紅潤了?？吹剿路伪。纸o她買了新棉襖、新衣服，三、五幾天給她換衣服，幫她洗得一干二凈。

田大媽要幫做家務事，三良夫婦一點都不讓做，掃地擦桌子的輕巧活也不讓她干，叫她好好保養身體。在他們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之下，田大媽的身體恢復得很快很好，三良夫婦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們家有了這個老人，似乎格外增添了幸福的氣氛。

三良八歲的兒子新星在小學讀書，每天放學回來，都奶奶前奶奶后地叫，田大媽心里像吃了蜜一樣甜蜜。經常乖孫寶貝地喊，比有血緣關系的祖孫還親。老中小三代十分融洽，不是親人勝親人。

田大媽向三良夫婦說起了她的命運：“我這輩子命苦，第一次結婚兩年后離婚，兒子歸了男方，以后再也沒見到兒子。第二次結婚，嫁給吳明，他的媳婦剛死不久，留下一個三個月的兒子吳良興，那時沒有奶粉，有奶粉我們也買不起，我天天磨米漿喂養，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省吃儉用送他讀書，有一年為了湊足他讀書的學費，我還悄悄賣了血。他大學畢業有了出息，在市里娶了媳婦，開初兩年還回來看看他爸爸，五年前他爸爸不幸去世，以后就再也沒回家來了，養了他二十年，養了個白眼狼。他明確地給我說，你不是我的媽，與我沒有絲毫關系，你自己過你自己的日子，不要到市里牽扯到我。從此跟我斷絕了關系，沒有回家來看過我一眼，沒有給我一分錢，這些年我就獨自一人艱難的生活。”

三良說，我和田惠，也是苦命人，從小失去了父母，嘗夠了沒有父母的痛苦。一直都在想，我們家要是有個老人該多好。你那養子太沒有良心，簡直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他不認你這個養母，我們認你當媽，我們就想嘗嘗有媽的滋味，也保證你晚年幸福！

“田大媽，三良說得對”田惠說：家中有了您，我們兒子有了奶奶，就有了一個完整的家！明天我們去把你家搬來好不好？

“好到是好，我搬來這輩子就給你們添負擔了??！”田大媽說；我不知道怎樣來報答你們！

“田大媽，你這樣說就見外了。”三良夫婦異口同聲說：孝敬老人是我們應該做的，那能講什么報答。

第二天三良夫婦就同田大媽一起去了她的家?？吹剿g破爛的房屋，屋里只有一些簡單的舊家具，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她把自己蓋的被子、穿的衣服和米面油鹽等收拾了一下，打成捆放在摩托車上，就算搬完了家。從此，田大媽同三良一家人組成了四口之家，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左鄰右舍對他們一家人都羨慕不已。

三

時間過得真快，一愰就過了三年。一天上午，田大媽的養子吳良興，開著小轎車，來找到田大媽，三良夫婦沒在家，他對田大媽說：“這些年來，我糊涂了，沒照顧媽，對不起媽，讓你住在這外人家里，我心里過不去，今天特來接您到市里去享福?！?/p>

田大媽聽到心里想，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她說，我現在就是在享福，你那市里的家我不想去，謝謝你的好心意。

吳良興好說歹說田大媽都不愿去，最后被生拉活扯拉進了車里，車子一呼啦就開走了。

田大媽到養子家住了幾天，兒媳婦對她看不慣，悄悄問吳良興你養母要住多久？吳良興說，至少要等拆遷辦把合同簽了才能讓她走。被田大媽過路聽到了，她終于找到了接她來的原因。便悄悄又跑回了三良的家，叫三良到林灣村打聽。

村長對三良說，市里把全村的土地都征用了，要辦一個大型企業，村民的房屋有多少面積，國家修現代化的樓房賠償多少面積，這下家家戶戶都要發財了。田大媽的三間破房可換到近90平米的新樓房，至少價值40萬以上。原來她養子來接田大媽，是知道了市里的規劃，想得到拆遷補嘗的一大筆錢。

田大媽回到三良家沒有幾天，吳良興又來了，這次他來質問三良，為什么要收留他的養母，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們家房屋要拆遷，你想得到我們的家產？今天，我明確地告訴你，你不要打錯了算盤，打錯了主意！

“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種人?！比颊f：你秤四兩棉花紡（訪）一紡（訪），我楊三良是什么人，要過非已之財沒有，做過缺德事沒有？

“不管你怎么說，你不把她送到我家里，我就跟你沒完！”吳良興摔出這狠話就走了。

說來也巧，這吳良興前腳剛走了，跟著又來了個名叫付青的人，提了一大包禮物來，見到田大媽就說：媽，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今天總算找到你了！

田大媽定睛看了一陣，這人的面貌好像有些熟，不知在那里見過，忙問：“你叫什么名字，跟我叫媽。”

“我叫付青，小名叫狗兒！”聽他說了名字，田大媽才想起是她第一次婚姻的兒子。三十多年沒見過面，問他怎么現在想起來找我這個媽了。

我一直都想找到你，是我爸不準找你。

“小時不準你找我相信。”田大媽說：你長大成家了，他還能阻當得了嗎，三年前聽說你爸去世了，我曾找人給你帶過信，你連個信的影子也沒回？恐怕是知道你媽很窮吧，認了我就是個包袱吧！

付青低下了頭說：媽我錯了，從今天起就改正，接你到我們家里養老。

“到你家里養老，勸你莫起這個念頭！”田大媽說：三良這個兒子對我最好，我就在他家養老，其它那里也不去了。

“你這么狠心啦！”付青說：你的親兒子都不認了哇！

“你不狠心，三十多年不來認我。”田大媽說：現在來認是什么用心，。怕是想到我拆遷要發財了吧，可惜你來遲了，三良早就認我這個媽了。

田大媽的話，說得他無言以對。只好無言無語離開了。

過了沒幾天，付青的媳婦又來找田大媽了，說付青以前沒有說有你這個媽，要是知道，我早就來把你接到我們家里了，不管怎么說付青是你的親兒子，你不到我們家養老，逗起外人說長道短，叫我們的臉往那里擱-----

付青媳婦說得聲淚俱下，也沒有打動田大媽的心，她認為像三良這樣善良的人，打起燈籠火把難找，比親生兒子還親，要她離開就像挖她的心。

村里的居民都在紛紛議論，孤孤單單生活困苦的田大媽，自從三良認她當媽以后，過上了幸福生活，現在居然成了養子、親子都來搶著要的香餑餑。田大媽的這兩個兒子會把她“搶”到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