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入夢了。片光如水,美好得快要融化。不知名的小蟲還在幸福地低吟,歌聲在田野里此起彼伏。還未成熟的水稻,欣喜地低著頭,沉醉在盛夏鄉(xiāng)村的豪華音樂會。
田野旁的屋子漏出昏黃的光線,如聚在一起的愁緒,卻也溢著幸福的味道。
面色憔悴的媽媽手中拿著針線,在我不小心勾壞的褲子上一上一下地縫補著,仿佛在完成一件偉大的藝術品。把生活的苦惱一針一線的縫隙在那。爸爸粗糙的手指中間夾著已根煙,口吐著一圈圈的白煙。云霧繚繞間依稀可見他凄涼而無奈的表情。我數(shù)著煙圈,但很快便失去興趣。就把耳朵貼在墻壁上聽著青蛙的叫聲。弟弟咬著被,在床上打滾。
爸媽談的都是關于錢的事。錢,那時6歲的我知道,那是一種可以買糖果,餅干,瓜子的令人喜歡的東西。我從沒想過自己要花很多錢,因為那時的我時常感冒,藥費就令他們頭疼。更別說平時不計其數(shù)的吃喝。
“爸爸,我花了多少錢?”我扯了扯他的襯衫,瞪大了眼睛問。
爸爸疑惑的看著我,“小子,你花的可多了!”他故作神秘狀,“大概有五萬!”
我的心一震!雖然我不知五萬有多少,但我堅信那是我永遠還不起的!內(nèi)心一陣愧疚,怎么辦?
忽然想起睡正在箱子里的五角錢,全是有月光的硬幣。我常常拿他們當珠子彈!兩枚是我學會阿拉伯數(shù)字一到十的,爺爺送的。那個下午,我拿者它們到處炫耀。兩枚是爸爸給的,那天是生日。一枚是奶奶給我買糖而我舍不得存下的。那時,它們是我唯一的玩具。
爸媽又開始交談。我興奮卻又有點悲傷地走近裝衣服和我的寶貝的箱子。拔開重重疊疊的衣裳,取出里面會發(fā)出清脆響聲的盒子。
在箱子旁,我倒出了五角錢。硬幣發(fā)出柔和的光。我反復摸了幾次,終于把它們放在手心,走向爸爸。
“你這是干什么?”媽媽停下手中的活,似笑非笑的問我。
“給你!”我依然低頭看著手里的硬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這五角錢我先還一部分你們?yōu)槲腋冻龅哪切╁X。”
“什么?”爸媽幾乎同時驚訝的叫出聲。我緊盯著硬幣,漸漸伸上并攤開手。他們才明白過來。
爸爸俯下身子,笑瞇瞇地擦去臉上的眼淚,“不管付出多少錢,那是我們心甘情愿的,是我們樂意的。收起來吧,你就是我們最大的財富。”
他的笑容使我的心如釋重負,我知道父母是永遠愛我的,我是他們最大的財富。他們也是我的無價之寶。
當年月光,蛙聲依然一片寧靜。
夜依然香甜地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