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從考場走出來的時候,迎面吹來三月和煦的風。我微微揚起頭,明媚的春光照在臉上,頓時蕩起一陣滲入骨髓的溫熱。
我聽見身邊有學生還在激烈地討論著化學最后一道選擇題是選C還是選D,然后我就這樣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在我的視線中漸行漸遠。一時間我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是的,我們告別了物、化、生、地,告別了一些人,同時也告別了一個時代。
那是一個在向心力的驅使下被迫做著圓周運動的時代。圓心是那個被神化了的4A目標,而一切指向這個在絕大多數人看起來遙不可及的圓心的合外力,是來自教師、父母的壓力,還有我們自身對高考這座不倒豐碑的頂禮膜拜。
當我們被巨大的向心力甩出去的一剎那間,做水平速度不為零的平拋運動,繼而跌落在地,遍體鱗傷的時候,沒有人給予我們適時的關懷,而我們的大腦只會在這樣猶豫不決的瞬間被莫名其妙的酸堿中和。原本那些熠熠生輝得散發著奪目的金屬光澤的思想表面,被一點一點地氧化成一層又一層致密的膜,阻礙了無數多個鮮活思想的萌芽!
于是,我們只有埋頭沖A,沖A,再沖A,以無法阻擋的加速度沖到懸崖上,然后,在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的情形下往下跳。這一刻,是生是死,只有聽命于“自然選擇,適者生存”的八字箴言。我想,我們已經卑微到被環境逼迫得無法選擇自己的生死,并且只能殘忍地將這樣的方式變相遺傳給下一代。我們沒能指望他們的漿細胞能夠分泌抗體去阻擋它,因為這個病原體太強大,它能直接殺死漿細胞,以悄無聲息的方式。
難道我們只能夠坐以待斃?在那個時代里,我們有過板塊震動,有過火山爆發,但都被瞬間的壓制了下來。當像我一樣的人,以為躲進臺風眼就算安全的時候,發現身邊到處彌漫的是一股抑制不住的上升氣流,一個不小心,便會被一起卷進去。
還好我總算摸爬滾打地在那個時代里存活了下來,然后深吸一口氣說聲”我終于如釋重負了”。
可是,就像我先前所說的那樣。為什么當我終于真正告別了那個時代,痛快地對它給我帶來的折磨抱怨了一番之后,卻仍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原來這是我們身上潛藏的惡習所致。當我們發現自己不得不真正離開某些人和事的時候,才開始認真的思考他們背后帶來的價值。
我承認,在學習那些所謂科學知識的時候,有過厭惡。是因為它們的枯燥無趣。但是,我們無法否認的是,它們的確能夠引導我們的生活走向美好。我們學習它們,絕非是僅僅為了應付所謂的學業水平測試。我們要應付的是生活這個大測試。如此一來,我們所學習到的那些,還遠遠不夠。
這同樣可以以類比推理的方式說明高考的價值。我們不可以說,只要我們高考通過,就可以應付生活。因為生活這個大測試有太多太多的要求是高考所達不到的。今天我們所采用的文理分科的教育模式,實際上是不利于一個人綜合素質的發展的。它將我們腦海中的知識專一化和局限化。文科生永遠無法體會理科的玄妙和智慧,這將導致他們永遠無法以理性的思維去理解這個嚴謹的世界;理科生永遠無法領略文科的美麗與浪漫,這將使得他們不懂得如何去把握感性。如果我們可以嫻熟地把握理性與感性的界限,那我們當真有能力去應付生活了。
因此,我們自以為已經遠離的那個時代其實從來沒有遠離我們,它一直在那里,只是因為我們自身的刻意躲避。
我告別了它,但是,我紀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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