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小胖問我的一句話：“要是我死了會怎么樣？”每每聽到這句話，望著他憂郁的雙眸，我便不自覺地嘆一口氣。“那樣該有多好。”小胖輕輕地接著說，倏忽又把頭扭回去繼續做他的理科。望著那厚重的背影和圓溜溜的頭，怎么也無法把他和憂傷聯系起來。原以為他是個天真活潑的孩子，身子里卻有近乎頑固的悲傷因子。

前幾個月聽聞母校一朋友說他同學跳樓了，而且還是他同一寢室的。他說前天晚上還好好地，第二天卻不知不覺地從教學樓縱身而下，躺在了草坪上。我想象著他張開雙臂躺在那塊以前我經常去玩的草坪上，表情安詳，突然有一種后怕。朋友還說在那之后學校喧鬧如初，只是那塊草坪早已無人愿去，一片安靜。宿舍里也因此騰出個空鋪，如今堆滿了雜物。

一個生命安靜離去，生活依舊繼續．．．．．．

記得我讀初二那會年級里有一對雙胞胎姐妹，長得很像卻都不漂亮，忘記了為何那時年級里幾乎所有的男生都排斥他倆。一見到便罵個不停，甚至幼稚得如瘟疫般躲開。那時每班也才幾個女生，因此我每次關顧廁所時都人煙稀少。回憶的鏡頭轉向某月某日，進廁所的時候我發現那雙胞胎姐妹之一（認不清是姐是妹）站在最靠后的一個小廁所門前哭喊，雙手瘋狂地敲打著門直喊“出來”。我走過去聽她哭訴才知道她的姐妹在門內拿刀片準備割腕自殺。那時一個雙手血淋淋，臉色蒼白無比的形象立刻在我腦海中閃動，我未曾想過死亡離我的人生僅隔一道門。于是奮力地敲門外加勸阻最后幸好尋得老師來，一腳踹門把一個猶豫在生死線上的人拉回現實。幸而踹完門她還未下定勇氣割下去，手里仍顫抖地緊握刀片。

如果那天她下足勇氣割脈且萬一救助不及，那么又有一個生命安靜離開我們。所以有時候說，沒有勇氣不一定是壞事。就如通過我初中時的無比憂郁的同桌絕望地說著幾次想自殺都下不足勇氣，活著很痛苦。只可惜世界上有勇氣的人還是不少，正如前幾天訝然聽說我家樓下那個漂亮的大姐姐跳水后來不及救治身亡了一樣。想著那個曾經出現在我生命中的年輕生命一去不復，就那么安靜地離開，如同未曾出現過一樣，心里暗自悲傷。

阿鐘總說人活著太沒意思，每日周旋于一副副面具下與那么多顆冰凍的心打交道很累很累。每次聽與此我便只是淡淡一笑，他便又說：“罷了，罷了，小孩的單純如水無法理解大人世界的復雜。”聽著他嘆息的話，笑容依舊凝在臉上，只是比剛才更淡了些。我似乎開始做身份證了，我似乎已不再是小孩。然而，大人的世界我本能地去排斥，那里的世界太混濁太嘈雜我不能適應。突然很懷念我的“搖籃”時代，包裹在襁褓里聽舒緩的搖籃曲夢到外婆橋時的甜甜睡容，那該是多么安靜。

忘了什么時候我從一個唧唧咋咋的小毛孩變成如今喜好安靜一臉淡然的女孩。媽媽說女孩子安靜點好，爸爸卻怕我把自己搞得自閉。其實我一直是個矛盾的人，我喜歡安靜的壞境卻也害怕那空氣中浮現的安靜氣息帶給我的恐懼。那種恐懼讓我感到無助讓我手腳發涼。亦如中考前的那個晚上我與一同學睡在偌大的寢室里，凌晨一兩點，她突然坐起來嘴里嘟嚷著“突然覺得人好可怕，江，我覺得怕怕的“一樣。黑黑的空間竄動著空調“嗖嗖”的涼意，我只能帶著恐懼帶著無助之感極力安慰胡說八道，盡乎精神崩潰的我的同伴，拉著她的手阻止著她一個箭步沖去別的寢室借手機想要打電話給班主任尋求安慰的沖動。然后不停地怕著她的背跟她講話轉移她的注意力直至周圍又陷入了安靜。

小樣總說像我這樣特沒安全感的人一定很怕死。我倒覺得死了也沒什么，只是安靜如初像嬰兒般沉睡似地，只是我想我還是很留戀生活的。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如果按照佛說生命能夠投胎轉世輪回的話，生便是已經死過一次，而死便是重生。人的最終狀態也會等于最初狀態，無論過程多么波瀾壯闊，最終便也歸零。

只是，生于死，一直都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