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思維是一種奇怪的東西,越是害怕的、擔心的、不爽的,越想知道怎么回事。做為警察、粉絲的莫文玉能不找出這個答案嗎。不過案子調查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了,又是個周末,疲憊之后的莫文玉,想好好睡一覺,補補多日來的損失,所以上午10點了還賴還在被窩里沒起床。突然,他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女朋友勝琴打來的。他接受了勝琴的橄欖枝,一是因為獻花遇冷后,覺得楊歡歡對他來說,只是“鏡中花,水中月”是自己異想天開,一廂情愿,是根本不可能的;二是勝琴是個好姑娘,她是銀行職員,在一次金融詐騙案中,還配合過他一段工作,留下了很好的感覺;三是勝琴是老局長的女兒,還是政委給搭的橋。幾個因素聚在一起,他答應了。
他按下接聽,聲音懶懶地問:“干嘛呀?”“還沒起呀?”勝琴那邊一聽他的聲音就知道了。“這不周末嗎?”“真夠嗆。哎,我媽身體有點不舒服,還不過來表現表現。”勝琴說。勝琴為什么要給他打這樣一個電話呢?原因是她媽一直不贊成他們交往。因為勝琴的父親就是警察,她跟著擔了二十幾年的心,覺得累,所以,就不贊成女兒再找個警察。
莫文玉一聽這,本不想過去,可又不能不去。放下電話,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這才穿上衣服,爬起來洗漱一下,打車到了勝琴的家。老局長見了挺高興,跟老局長打完招呼,就讓勝琴帶他到臥室假殷勤地問候準岳母。躺在床上的準岳母聽后,眼都沒睜,還擺手讓他出去,莫文玉心里有點麻辣,不知再怎么著,給勝琴拉了一把,退出來了。來到廳里坐下后,跟老局長說了幾句話,老局長就問他案子進展怎么樣了,這就叫三句話不離本行。他老人家雖然退居二線了,但還關心著局里的工作。莫文玉就跟老局長說起來。可是說到一半兒的時候,準岳母披著衣服出來了,大家看了都一怔,莫文玉也住了口,都看著她。
“你說那仨丫頭都27?”準岳母問。“是。”莫文玉點點頭應答。“那個楊歡歡老家是肅河的?”“是”“她媽是不是姓周?”“是。”“她們里邊有沒有個眼角上有塊兒疤的,不會很大?”準岳母又問。“沒、沒注意!”莫文玉回答。準岳母沒再問,很顯然她知道什么。莫文玉聽出來了可他剛要張嘴問問,又收住了。因為他突然想到,楊歡歡是不是跟她有關系,再想到勝琴25歲,驚得他吸了一口涼氣!因為他從楊家那里,并沒有弄清楊歡歡這個“私生女”的親生父母是誰,當初把楊歡歡抱進周家的人已經去世了。“私生女”就是沒結婚的女人生的,那時準岳母還沒有結婚!
老局長也是老公安,剛才的問話,和老伴寫在臉上的“字”能讀不出來嗎。開口問:“你是不是認識她們?”她這才說:“那個楊歡歡是寧琳的孩子。”“寧琳是什么人?”老局長又問。“我大學一個同學。”“她現在在哪里?”莫文玉一聽跟她沒關系,“警報”撤了,就問了一句。“死了!”準岳母沒好氣地說。“死了,怎么死的?”莫文玉又問。“干嗎!審我?”準岳母不高興了。“不是,我是……”“不是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莫文玉的話還沒說完,就給拉下臉來的準岳母堵了回去。“哎呀,你要知道情況,就說說嗎!”老局長又說話了,而且有點著急。準岳母看了看他,沒搭腔也沒動地方也沒表示反對。莫文玉一看,趕緊再顯殷勤,站起想扶她坐,可一把給擋開了,準岳母自己坐下后,這才說出了二十七年前的一件事。
她說,二十多年前,讀大學的時候,她和寧琳是同班同學,住一個宿舍。寧琳人長得漂亮,可是因為家境貧寒,又追求虛榮,大三那年,就結識了一個叫霍根的有錢人,就搞到一起了。那時候還沒有小三兒這個詞兒,那個霍根有老婆呀。畢業這年,霍根忽然對她提出了一項特殊要求——給他生個孩子!因為霍根50多歲了,原來有個兒子,酗酒滋事,給人打死了,他老婆有病,一直沒能再生,可他一直想著要兒子。霍根的這個要求把寧琳嚇了一跳,和霍根瞎搞寧琳不在乎,她就這么個人,可生孩子就不一樣了,不僅承受懷孕的痛苦,對身體影響還非常大,她以后還要結婚嫁人呢,這怎么可以,當時她沒有答應。
生意場上的霍根,自有辦法,再和寧琳在一塊兒的時候,就給開出了一個不菲的買單。如果生男孩就給她5千,生女孩就給她3千,并說一懷上就先付2千。5千元,就當時的價值,可是個很大數字啊,夠一個人爭十來年呀。霍根還承諾,給她找個好工作單位。寧琳哪里禁得住這樣的誘惑,她點頭答應了,很快她就懷上了。霍根沒有食言,立馬就把2千元交到她手里。三個多月后,她的肚子就見大了,長的特別快。霍根帶她到醫院一查,還懷了倆……
“啊,懷了倆!”莫文玉和老局長聽了都有點驚。
是倆。她害怕,可霍根樂了,又給了她兩千。還好,這個時候我們畢業了。離開學校后,霍根就把她養在了熟人都不知的一套房子里,等著她生孩子。
常言說得好,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誰都沒想到,當寧琳懷孕8個多月,就要生的時候,霍根突發心梗,死了!
寧琳這下子傻眼了,怎么辦啊?沒辦法,只有把孩子生下來了。可她身邊沒一個人,又不敢告訴父母,又懷著倆,她很害怕,就給我來了信。因為畢了業,我們一直有聯系。我接到她的信后就請假過去了。她把孩子生下來了,生了倆女孩兒。怎么辦?送到霍根的家里,肯定不行,人家能承認嗎,去了也是自找難堪,更別說給她錢了。她讓我抱外邊扔了,叫我罵了幾句。她又說,不扔你養著,我反不養。我又拿眼瞪著她,我不也沒結婚嗎。一個大姑娘養著倆孩子,在那年月還不叫唾沫星子淹死呀。想來想去就一條道,送人。送誰呢?唉,我忽地想起來了,我媽跟我說過,她們學校有個周老師,想收養個孩子,因為她男人有病不能生育。可是一下子給人抱回倆來,肯定也不行,誰家會收養倆呀,多大的負擔。再說,國家已經有計劃生育政策了,只能抱回一個來。兩個孩子一樣的模樣,我就選了那個眼角上沒傷的。眼角上那傷是接生的時候不太順利,大夫給碰的,還給上了點藥,就一小點兒,也沒大礙,可畢竟有點毛病吧。一個有主了,還一個呢?人生地不熟,我認得誰呀,總不能到馬路拽著人問吧,我也挺為難。
第二天,大夫給過來換藥。哦,沒去醫院生,寧琳說什么也不去,她也覺得丟人唄。她不去怎么辦,我費了好大勁,給了人家好處費,才請了一個接生的大夫來,就在她住的那房里生的。這個大夫來了后,給換藥的時候,我忽然想,托她給找人行不行。換完藥,我就跟她說了。她一聽呢,樂得沒法兒,就抱走了。兩多鐘頭后她又回來了,給送來了一些營養品,還把那好處費給退回來了。
“那傷在左眼上,還是右眼上?”莫文玉問了一句。
好像是右眼,我也記不太準了。準岳母想了想說。然后接著說,寧琳因為生了倆,身子挺虛弱,我不能馬上走啊,我讓她給孩子喂奶,不是母乳好嗎。她不愿意,是我逼著她喂的,她的奶還挺多。十天后,她沒什么問題了,我也不能老在那伺候她,我還得回來上班呢,我就把孩子抱回來了。我媽看我抱個孩子回來,嚇了一跳。聽我一說,又把我罵了一頓。當天夜里,我媽就把孩子給周老師抱過去了,聽說她很高興。哦,我媽告訴他們了,說孩子是個沒出嫁的姑娘生的,沒告訴他們是誰。哦,你們看看,那兩個里有沒有個眼角上有傷的?要有,她們就是孿生。你看過沒有?準岳母看著莫文玉又問。
莫文玉正想這個問題,聽準岳母問他,就說,沒看。
“那么小,到現在,這么多年了,還能看出來嗎,也許早長平了,看不出來了。”準岳母又說。
老局長聽了說,也不是沒這個可能。莫文玉點了點頭,沒說話。
“給她們做個鑒定就清楚了”老局長又說了一句。莫文玉又點了點頭,還沒插言。
準岳母接著又說:這寧琳太不是省油的主兒了,我回來后一個禮拜,就收到她的信了,她說她把霍根的那兩間房賣了,賣了5百塊錢,那時候房子賤。還說她去別得地方找工作了,先不讓我給她寫信。我就等著吧,我想跟她說說孩子的事呀。可是從此,杳無音信,半個紙片也沒見到,誰知她死她活呀!準岳母又來了氣。
本來一件很難說清的事情,沒想到一個巧合,讓準岳母給解開了。按說莫文玉應該高興,可是,他還是高興不起來,因為這張牌上,寫得是“更悲哀”三個字。但他再想想,這不是楊歡歡的錯,因為她無法選擇父母是誰,無法選擇怎么來到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