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了

喬其莎跟那個男人走了。確切地說，是跟那個男人跑了。她簡直不知道，什么叫廉恥。

是傍晚，她在我面前化很濃的妝，然后換上短短的低胸裙。雪白的大腿，雪白的胸，就那樣肥沃地誘惑我。可是，我的手還沒碰到這些，她“滋”劃了一根火柴，很利落地點了一根煙，輕佻地吸了一口，對我說，康樂，我們以后做朋友吧，如果你愿意的話，否則做敵人，隨便你選。

我的手就涼在半空中，我實在不知道喬其莎是什么意思。

我把她娶過來，還不到兩個月。房子雖然很破，有霉味，也沒什么家具。可是，為了娶她，我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也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雖然不多，可是，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手筆。然后，她就這樣很輕淺，很斷然，很明目張膽地，很無恥地要跟我拉倒？

我說，喬其莎，你說什么？她看也沒看我，把她那幾件衣服抓起來，塞進包里就走了。我記得當時我心都掉到地上了，然后，我還追了出去。可是，她看也沒看我，就鉆進一輛車里，然后絕塵而去。

前后，也就五分鐘，她就跟別人跑了。

我身邊的哥們一直都說，這女人就是個禍患，只有你這樣的豬腦袋，才把她當個寶。為了她，我簡直眾叛親離，可是，到頭來，她終究是個讓人失望的女人。

沸騰的娛樂城

喬其莎是我從娛樂城帶回來的。

那時，她總是穿很短的褲子，露出雪白的腿，在臺上跳勁舞。除此，她生有渾圓的屁股。我常去看她跳舞，可是，她總是不理我。因為，我沒什么錢。這不怪她，就我穿得爛，長得也爛，裝備更爛。喬其莎總是那些開著寶馬男人的寵兒，我一個騎破摩托車的男人算什么呢。這年頭，男人沒錢連豬都不如。所以，我總是盡力體面一些，縮在角落里，喝著自己帶來的廉價飲料，看她跳舞，我唯一能做到的是，需要鼓掌時，我就鉚足了勁地鼓，其實，也是想引起她的注意。漂亮的女人，男人總是要卑微地討好。喬其莎偶爾會掃我一眼。這種時候，我就會猛地站起來，她馬上就會嗤嗤地笑。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至少，她對我要有點好感吧？

我就這樣猜想。

可是，喬其莎根本就沒理過我。我在她眼里就像一團空氣，不，連空氣都不如。她在前面，就像天使一樣，一會舞臺，一會落座，不過是那些男人為她預備好的座位。我說座位，其實就是懷抱。她這樣的女人，哪個男人不喜歡擁在懷里呢？我就常常想著能抱著她，然后，深深地吻她，一刻也不想放開。

當喬其莎從舞臺上投到那些男人的懷抱，那些男人顯然是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像傻子一樣，嘿嘿地笑。我真想打他們兩個耳光，不就是有幾個破錢嗎？正當我恨他們，恨得要死，喬其莎投到我的懷抱了。事情轉變得有些意外，可是，的確發生了。

那天，有陌生男人向喬其莎搭訕，喬其莎高傲地不理睬。男人就摸了一下她的胸，喬其莎回頭吐了男人一口唾沫。男人很生氣，抓了喬其莎一把，不想，正好把喬其莎的吊帶衣裳給抓掉了。當時，整個娛樂城都沸騰了。

怎么能不沸騰呢？喬其莎的雙胸像兩只肥鴿一樣，抖著雙翅，瞪著驚恐的眼睛，在眾人面前張望。所有的人都笑，包括之前她那些男人。喬其莎先是怔住，然后就跑出去。

她肯定是對這些男人失望。可是，也不必。他們不過是要宣泄欲望時，就無恥地說愛她，沒有了情欲就沒有了美言，男人嘛，我很了解。

然后， 我就追了上去，用自己的衣服包住了她。

喬其莎一直哭，幾乎要暈過去。

這一晚，我除了貓一樣地跪在她面前，與她忍受痛苦。我們也做了愛。

我簡直不敢想，喬其莎竟然跟我做了愛。

幸福時光

我簡直有些受寵若驚。

喬其莎的身體美得讓我不敢碰。我看了一下我的床單，還有我的手。粗糙，晦澀，它們哪里配得上喬其莎呢？可是，喬其莎很快就坐到我身上，然后，就將她的小舌挺進我的嘴里。她說，我知道你對我好，真正地好。

我有了勇氣，朝圣一樣地吻她的臉，她的眼睛。我變得手慌腳亂，不知道控制自己的激情。我們被汗水粘合一體，像兩條突然有了空氣的魚，拼命地呼吸空氣。

這一晚，我把我一生中的激情都給了喬其莎。天亮時，喬其莎就醒了，她光著腳，披著凌亂的頭發，成了房間里最完美的景致。我又纏住她，她推開我說，給你煮碗面，你一定是餓了。

其實，我很怕天亮，因為天亮了，喬其莎就會走。就在我為此很難過的時候，喬其莎把面做好了，她說，她不想走了，她要跟我一起生活。我簡直不敢相信。然后，我們吃完面，又開始做愛。我們大概很多天沒出門了。總之，這件事傳出去之后，我那些哥們就說我是個豬。這樣的女人你也敢要，玩玩還是可以的。他們就這樣說，然后，我就跟他們翻臉了。

他們才是個豬，喬其莎是天使。豬怎么會知道呢？

可是，我哪里想到，喬其莎就這樣跟別人走了，僅僅兩個月。到底不是良家婦女！我把家里的東西，但凡為了娶她買的東西能賣都賣了，然后買了很多酒，喝醉了，我就罵她。那些日子，罵她是我的職業。

然而，喬其莎過得倒是再好不過了，每天跟那個男人出入各種高檔場所。這折磨了我。

我開始想著辦法報復她。

被警察逮捕

很快，我的想法得到了實現。

我開始跟我剛認識的女人，也光光鮮鮮地出入各種高檔場所，總是制造出跟喬其莎不期而遇的機會。更多的時候，我們會長時間地接吻。我把我的女人介紹給任何人，我高聲地說，某某學院的大學生。喬其莎有時會手腳慌亂，但只有我能看出來。我知道，喬其莎很欽慕高學歷的女人，而她只不過是小學文化而已。

有一次，喬其莎過來，她說，你還好嗎？我當時就火了，好像她一直認為我過得不好似的。我低聲地罵，滾開。

我的女人就在旁邊不高興了。她說，你是愛她的，雖然你罵了她，可是，你對她有一種嚴肅勁，對我，一直是輕佻的，不認真的。我更來火了，把酒往她身上一潑，把她也罵走了。

我對她自然是輕佻的。她是我花高利息請來的大學生，不過是刺激一下喬其莎而已，你憑什么跟她爭風吃醋？

我如此闊綽，蒙騙所有的人，可是，卻騙不了喬其莎。只有她知道，我過得實在是糟糕。我白天風光，晚上痛苦。我借得的錢越多，心里越是害怕。后來，喬其莎很少出現。她懷孕了，為那個男人懷孕了。

她總是幸福無邊的樣子，白潤的手總是不忘撫在肚子上面。即便看到我，也是笑。這深深地傷害了我，我只感到透不過氣來。

其實，我是感到絕望。然后，我就找機會，對喬其莎說，你這樣的女人也想當母親？喬其莎當時就淚流滿面，她說，是，我一直等著這一天。我就笑，哈哈大笑。為此，那個男人還揍過我一次。我當時拼上了全身的力氣，我只想掐死這個家伙。喬其莎就挺著大肚子橫在我們面前，她哀求那個男人，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為了躲避還錢，我逃到另一個城市，其實也是躲避喬其莎。我可以看著她跟別人走，看著她懷孕，但是，我不能看著她把孩子生下來。然后，他們一家三口走在一起，那對我實在是一種傷害。

我像個老鼠，整天躲在天橋上，小巷子里，看見人，就悄悄地遞上名片，說，你辦證嗎？

對，我除了辦假證外，我還偷錢。商場里，超市里，小攤上，到處都可以下手。雖然有些不正當，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總得養活自己。剛開始，我不習慣。后來，我就習慣了。我不但習慣，我還驕傲。因為，我收入越來越多。

可是，有一天，我被警察帶到局子里了。

當時，我遠遠地就被他們盯上了。然后，我就撒腿跑，像兔子一樣，三步并一步地跳。他們就在后面追，有幾個警察還跑掉了帽子。街上一時間亂得不成樣子。可是，我越跑越得意，從來沒那樣得意過。還聽到有人為我助威，好樣的，快點，快點。我就感覺我的腳已經不沾地了。可是，我還是被他們給抓住了。

一個警察說，你總得負點責任吧？我當時嚇得快哭出來。我不過是想在喬其莎面前，實實在在地風光一下。總不能還沒實現，就被抓了啊？那是多丟臉的事情啊。

我的孩子

可是，到了警察局，他們卻遞給我一張照片。我當時又高興，又難過。

那是我與喬其莎一起的合影。

喬其莎依在我懷里，一臉的幸福。

然后，警察就把一個嬰兒遞給我，還有一張豐厚的存款單。然后，他們指著照片說，就是這個女人死之前托我們辦的。

原來，這孩子是我與喬其莎的孩子。

我一直不知道，喬其莎有嚴重的心臟病。為了保全孩子，她有意嫁給那個男人。其實是一種報復，也只有他，才可以支付昂貴的醫藥費。而那個男人，正是二十年前褻瀆她的人。喬其莎之所以墮落，與這個男人密不可分。

可喬其莎給我的一切，都是用她的生命和墮落換來的。還沒走出警察局，我就哭得淚流滿面。可是，我又有什么理由哭呢？在喬其莎面前，我簡直沒有臉面去哭。曾經我那樣污辱她的墮落。

我只有把往事塵封。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敢悄悄地打開，獨自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