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打燒餅的,是一對父子。
他家的餅,與別人的不同。外焦里軟,烙得金黃的餅上,星星點點地落著些芝麻粒,咬一口就讓你口腹生香。吃慣了他家的燒餅,每天傍晚都去。有時候人多,一群人都靜靜地等,看著他們父子緊張有序地忙活。后來有一天,小店忽然掛了暫停營業(yè)的牌子。我傍晚從店門前過,心里竟有淡淡的失落。十幾天后,忽然發(fā)現(xiàn)他們重新開門了,不同的是,老爺子的位置,換成了一位年輕嫵媚的女子。這才知道,原來小伙子回家結(jié)婚去了。我沖小伙子心領(lǐng)神會地笑,小伙子回我一個羞澀的笑,溢滿幸福。
小區(qū)里收廢品的,是一對中年夫妻。車庫旁邊的角落里,有一間小小的房,他們收來的廢品,都暫時存放在那里。門上斜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女人的名字和手機號,她竟然叫張愛玲。女人當然和文學小資張愛玲沒有關(guān)系,我們小區(qū)的鄰居互不認識,她卻見誰都打招呼,親熱得像自家親人。她的衣著很時髦,T恤衫、牛仔褲、運動鞋,都是流行的款式。問她,她不好意思地笑,說,閨女穿剩下的,扔了可惜。
男人不大愛說話,黑紅的臉,衣衫破舊,卻極細致,收來的亂七八糟的廢品,他都耐心地捆扎整齊。有一次我看到他,用收來的包裝條編提籃,居然有漂亮的花紋。我忍不住夸贊他,他憨憨一笑,慷慨地把提籃送給我,說,買菜用,省得用塑料袋。
有一天我從外面回來,碰上他們?nèi)ベu廢品。男人騎著三輪車,女人騎自行車與他同行。從我身邊走過時,我忽然發(fā)現(xiàn)女人的左手并沒有放在自己的車把上,而是握著男人扶車把的手。我呆呆地看著他們遠去,心怦然而動。
夏夜,逛街回來,已經(jīng)華燈初上了。路過郵局,看見一個流浪漢正在門前布置自己的寢具。他打開隨身的黑糊糊的包袱,取出涼席和被子,居然還有枕頭。一樣一樣細致地擺放好后,他盤起腿坐在“床”上,從包袱里又掏出一樣東西。等他擺弄好,我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盤木質(zhì)的象棋。路燈昏黃的光打在他的棋盤上,有點暗,但是已經(jīng)足以讓他在楚河漢界上廝殺了。他在別人的屋檐下,在自己的江湖里,在這樣一個微風習習的夏天的夜晚,開始愜意地釋放自己的靈魂,做自己的英雄。
世界如此之大,每個人都微如草芥。生活如此匆忙,我們每天都要為生計奔忙,常常力不從心。可是我們每一個人,在這繁雜的生活中,都有屬于自己的幸福。與心愛的人結(jié)婚、牽手,有獨處的時間面對自己的靈魂……即便那幸福只有芝麻粒那么大,如果細心拾取用心咀嚼,也能嘗出香噴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