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林在城里當了局長的消息像長了腿似的,很快傳到秦小林的老家。小山村頓時一片沸騰,鄉親們奔走相告,長輩們拈著白胡子笑得合不攏嘴,秦小林可為他們村爭了光了。這其中,最高興的自然是秦小林的老爹,前些年供兒子讀書,吃的苦,受的累,總算有了回報。
左盼右盼,秦小林終于坐著小車回來謝祖了。鄉親們敲鑼打鼓把他迎回家,告祖宗,上祖墳,忙得不亦樂乎。
離開前,老爹一臉神秘的樣子,把兒子拉到房里,悄聲說:“小林啊,你當官了,爹高興!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把這官越當越大,當一輩子!我去鄰村王仙姑那兒給你討了個寶貝。”說著,老爹從懷里掏出一個紅包包,上面增著幾個字:護官符!
“王仙姑說了,你要每天都帶著它,它會保佑你官運長久,這官就會當得順風順水長長久久……”
“爹,您這是……”秦小林本來不信這套迷信的東西,可一想是老爹的一片心意,就伸手接過來了。輕輕捏了捏,紅包包里裝著些碎屑,大概不是香灰就是紙灰。于是,他微微一笑,隨手把它放進了西裝內袋。
回到城里的第二天,馬老板在飯店設宴,請秦小林賞光。馬老板是局里的老關系,如今局里改朝換代,馬老板與局里的關系又得重新培育。秦小林本想推辭,但轉念想有些應酬還是要應酬一下的,況且也就是一頓飯嘛。這么想著,他就去了。
兩個人坐下沒幾分鐘,包間走進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孩,馬老板一見,眼睛放光,笑嘻嘻地向秦小林介紹:“這位是小芳小姐,剛畢業的大學生,在我手下當了兩個月秘書。小芳啊,你給秦局長倒杯茶,以后好好照顧秦局長……”
小芳就笑盈盈地起身,用她那雙又白又嫩的小手給秦小林倒茶,“秦局長,以后可要多多關照小妹喲!”秦小林的心咚咚直跳,馬老板的意思他豈能不懂。一玩二錢三女人,這是他們這些人對付掌權者的三把劍。馬老板厲害,第一把劍出的就是女人。
秦小林知道馬老板給他介紹女孩,等于給他設了個溫柔陷阱,可看著身旁的溫香軟玉,聽著耳際的鶯聲燕語,只要自己點個頭,小芳就會投懷送抱,他一時間也禁不住心猿意馬起來。端起小芳親手倒的茶,他的手居然有點微微發顫。
可他馬上聯想起半年前倒臺的一位局長,不就是栽在女人腳下嗎?想到這兒,他額頭不禁冒了汗。馬老板察言觀色,關切地說:“這鬼天氣,咋說熱就熱了,小芳,給秦局長寬衣,涼快涼快!”
小芳伸手就解秦小林的衣服扣子:“秦局長,您看,都出汗了,快把衣服脫了吧!”
“哦,好,好!”秦小林張開雙手,讓小芳把西裝解下來。小芳拿著他的西裝去掛,一邊嗲聲嗲氣地說:“秦局長,您這西裝好漂亮呀!咦,袋里裝了啥呀?我看看……”說完,她就把秦小林兜里的東西掏出來,一看發現是個護官符,上面用絲線繡著幾個字。小芳覺得好奇就把小布包打開看了看之后,臉色不由得變了變,但是不動聲色地把護官符收好放回了西服口袋里,繼續坐下若無其事地聊著天。
但是酒桌上的氣氛明顯跟剛才不一樣了,小芳也不主動對秦小林示好了。馬老板在一旁看著干著急也沒辦法,這頓飯真是吃得“有驚無險”。吃完了飯,馬老板還是命令小芳跟秦局長一起走。小芳也真的聽話,跟著秦小林走了出去,等馬老板離開后,小芳這才說話:“秦局長,剛才真對不起!秦局長,您和過去那些官不一樣。你現在還隨身帶著護官符,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貪官們哪里還知道這個東西啊!”
說完,她沖秦小林恭敬地鞠了一躬,轉身跑了。
秦小林聽了小芳的一番話,心里著實受用。
過了馬老板這關,沒幾天又來了個牛經理,千方百計把他約出去吃飯。牛經理的意圖很明顯,最近局里有一個幾百萬元的項目要招標,牛經理就是沖著這塊肥肉找他的。秦小林推不掉,去之前就給自己定了一條底線:不談公事!
哪想到,牛經理也閉口不談項目招標的事。秦小林要走了,他才拿出一個厚厚的大信封,“秦局長,一點小意思,請笑納!”
“不不不,我不能收!”秦小林急忙推開。他推過來,牛經理就推過去,“只不過一點小意思嘛,沒啥的,您就收下吧!”“不行,不行!”
兩人玩了幾招太極,牛經理心想你還裝得挺像的呀,像跟我來真的似的,就不耐煩了,霸王硬上弓,直接往秦小林口袋里塞。
兩人一拉一扯,從秦小林身上撲地掉下一樣東西,低頭一瞧,原來是秦小林他爹給他的那個護官符!
“哎喲,真對不起,對不起!”牛經理趕緊蹲下去撿。當他站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詫異,不敢相信似的看了秦小林一眼,把開了口的護官符重新包好,又塞回到他的口袋里:“秦局長,我真的、……唉,對不起,我走了!”
牛經理拿著厚厚的信封是了,走的時候臉上還一臉慚愧。秦小林不禁納悶起來,這姓牛的咋就這么輕易放過他了?
一個月后,局里的項目揭標,牛經理沒中。雖說沒中,他臉上的表情卻好像寫著個“中”字,滿臉是笑。他找到秦小林,使勁握著秦小林的手,樂呵呵地說:“秦局長,我今天可是頭一回失手啊!”
秦小林一聽,以為他說上次自己不收他的錢這樁事,就不冷不熱地說:“對不起牛經理,我這人就這樣,膽子小,不是自己的東西不敢拿!”
牛經理卻好像一點不介意他話里的諷刺,哈哈大笑:“我當然知道,你是這種人!秦局長呀,說真的,我今天比中了標還要高興,雖然輸了,可我輸得痛快!”
秦小林半信半疑:“你說真的?”
“當然!”牛經理感慨地嘆了口氣。“我跑了十幾年官場,就沒遇到一個像您這樣的官!您到現在還隨身帶著護官符,好人啊!”
牛經理滿面笑容地走了。秦小林奇怪地撓撓頭,這姓牛的倒不像說反話呀!這護官符真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他想到這,下意識地一摸口袋。咦?里面是空的。一想,護官符可能丟在家里了。回到家,秦小林滿屋子找起了護官符,想看看到底是個什么東西。誰知這會兒卻怎么也找不到了,問妻子和孩子,都說沒見著。
正好第二天,老爹從鄉下打來電話,開口就提起了護官符:“小林呀,那寶貝你要記得天天帶在身上呀!”
“哦,記得呢,爹,您放心吧!”秦小林隨口應道。
眨眼過了幾個月,這天老爹又打電話來,說家里急需用錢,叫秦小林馬上拿五萬塊回家。秦小林嚇了一跳:“爹,出啥事了?要五萬塊干啥呀?”
爹說:“你別管了,反正是好事!我先問你有沒有錢?”
秦小林為難了:“爹,五萬塊恐怕拿不出……”
“你不是當了半年局長了嘛。五萬塊還難倒你?”爹顯然不信。
秦小林哭笑不得:“我當了半年局長不假,可我不是印票子的啊!”爹氣呼呼地說:“人家有個局長當了三個月,汽車房子就都有了,你這局長咋當的?”
“爹,那個局長不是倒臺了嘛!”
爹不高興地摔了電話:“我不管,總之,你得給我弄五萬塊回來!”
秦小林猜不準家里到底出了啥事,第二天就趕回了家。一進門就問爹。究竟要五萬塊干什么。爹說:“你先別問,你帶沒帶錢回來?”
秦小林搖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爹!”
爹忽然咧開嘴巴笑了,伸出兩只大手,拍拍兒子的肩膀:“沒有就好哇,我還真怕你帶五萬塊回來呢!看來,這護官符還真靈哩!”
秦小林明白了,爹這是在試他呢。
爹開心地說:“小林啊,那寶貝你天天都帶在身邊吧?”秦小林沒敢說寶貝丟了,說:“放在城里了,今天沒帶。”
“不要緊,你只要去干公家事的時候,帶上它就行了!”爹“吱溜”喝了杯酒,滿面紅光,“小林呀,你是村里出的第一個大官,鄉親們都為你高興,又都為你捏把汗啊!這寶貝不是王仙姑那兒求的,是咱全村的鄉親們合計著送給你的。當然,那會兒你剛當官,怕明著送不吉利,你也別往心里去,說啥都是全村人的一片心。有了這寶貝,百毒不侵,什么妖魔鬼怪全都近不了你的身,這官就會當得順順當當的……”
秦小林聽著爹的話,越覺得那個護官符藏著什么奧妙,可惜的是,他把它弄丟了。回到城里,妻子卻興沖沖地告訴他:護官符找到了,原來被家里的小狗叼到窩里去了。
秦小林急忙拿過來,把護官符口袋打開一看:里面裝的一小袋粉末,既不是香灰也不是紙灰,而是一包包得仔仔細細的防腐劑!
原來爹的意思是希望這個東西能保佑自己在當官的時候不受那些腐敗的東西干擾!
“這還真是個寶貝!”他自言自語,沖著老家的方向,畢恭畢敬地把護官符收進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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