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天,愛情就像花的香草的綠一樣,恣意彌漫在校園里的各個角落,就連空氣也似乎被深深地浸染過,無任你走到哪里,都能看得到聞得到。
他和她也戀愛了,沒有現(xiàn)實生活所附麗的愛情總是來得很容易。他記得,那天晚上,她站在二樓圖書館外的陽臺上,若有所思的樣子,暗暗襯托出少女才有的新鮮。像極了宴席上最后端出的那盤嬌艷欲滴的水果,令人向往。他剛好在樓下十米開外的小路上獨自游蕩。
他仰頭就看見了她,即使燈光不算太明亮,他仍然能看清她有著與眾不同的異常美麗的雙眸。宛如一泓清澈的泉,聽得見潺潺的流水聲。他后來對她說,當時,你的一雙大眼睛就像一對一千瓦的燈泡,而我就是那只勇敢的飛蛾,非要去投火不可。他心里一動,忽然就很勇敢且霸道地對她喊,喂!你下來和我一起走走吧。半晌,她都沒有吱聲,但也沒有走開。他像是得到暗示一樣,又急切地喊,喂!我不是壞人。她后來對他說,當時,你的樣子特幼稚特可笑。她終于還是下了樓,和他并肩走在樹木掩映下的小路上。
一個人走是寂寞的游蕩,兩個人一起走便是愜意的徜徉,而熱鬧的對白更是一段接一段地在夜空下流淌,在空氣里漂浮。多少年以后,他還是能記得那一夜的每一字每一句。
其實,他長得又不帥,而追求她的優(yōu)秀男生真是很多的,可她為何會乖乖地跟著他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迷糊得很。她只是覺得,他追求她的方法真是和他們不一樣啊,他既不寫情書又不送玫瑰,只知道旁若無人地大喊“喂!你下來和我一起走走吧。”“喂!你快點出來吧。”“喂!你不要到處亂跑啊。”古時候,那些足不出深閨半步的大戶人家的小姐,總是對傳聞中那些粗魯而又仗義的江湖豪俠充滿了好奇。癡癡地想著這些書里才有的片斷時,她就會兀自傻傻地笑。有時候,他會追問她笑什么?她卻總是笑而不答。
春夏秋冬,人們的愛情在四季的輪回里如潮般退了漲漲了退,如花般謝了開開了謝。
他的家在遙遠的北方,而她的家就在這座大學所在的城市里。周日下午返校的時候,她總是會從家里帶一些好吃的東西送到他的宿舍。但后來,他就叫她不要再送了。他說,你送的東西都便宜了那幫家伙,我又吃不到。他確實沒吃到,但他不在乎這一點,他在乎的是那幫家伙在吃光東西后,有時候竟然會對他說,你可真厲害,還沒工作就有飯吃了。
有一個周末,他陪她逛街逛商場,逛到購物中心里賣玻璃杯的柜臺時,看著那些造型別致色彩明艷的杯子,他停下腳步就想買一只送給她,好像每一只都很漂亮,他挑了這一只,又去選那一只。正躊躇間,她在旁邊提醒道,別摸了,當心掉在地上,很貴的。他聽了,如同突然被蜂螫了一般,趕緊放下杯子,倉皇轉身繼續(xù)陪她閑逛,卻不再怎么說話。
華燈初上,返校的班車來了,他先是和她一起上了車,可突然,他又跳下了車,“咣當”一聲車門關上了,她在車內(nèi),他卻已在車外。他聽到她喚了幾聲他的名字,他看到汽車排出的尾氣在昏黃的街燈下像霧一樣地迷蒙,即刻就包裹了他。那一夜,他感覺自己像個迷了路的孩子,那里都不敢去,只敢一直坐在街心公園里的椅子上。城市夜生活的喧鬧和繁忙一點也不遺漏毫不吝嗇地緊緊擁抱著他,而他,依然覺得很冷。
第二天,她來找他,委屈地問,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他回答,你沒有做錯什么。然后,他就頭也不回地走掉。她怔忡了好一會兒,心里堵得慌,想流淚,卻又覺得為這樣的怪人流淚真是不值!心也就一下子硬了起來。她想,來得容易的愛情,甩一甩頭,揚一揚發(fā),去得也快。后來,她開始了新的愛情,也就漸漸淡忘了他。
畢業(yè)后,他留在這個城市,他還想著她,他執(zhí)拗地認為自己還愛著她。
五年后的一天,她去購物中心淘衣,不過,她不是那種只重服飾款式而不重牌子的女人,她鐘愛某個牌子就會一路買下去。所以她直奔那個自己所喜歡的牌子的專柜。身陷其中,挑了又挑,試了又試,總算有所斬獲不枉此行。她在營業(yè)員開單時問,能不能打折啊?營業(yè)員微笑且很專業(yè)地回答,對不起,今天不能給您打折,等有促銷活動時我們一定會及時通知您。她略微有些失望,忽然,背后有個聲音大喊,喂!我給你打零折。她回頭,就認出了他。
專柜后面有個不是很大的辦公室,他邀請她進去坐坐。寒暄幾句后,她說,哈,早知道這個牌子是你代理的,那早就應該給我張最低折扣卡了。他笑笑,說,你還是那么漂亮,免費給你穿都行,就算是我們牌子的形象代言人吧。她趕緊說,那可沒必要,我和我老公添幾件衣服的錢還是有的,你結婚了嗎?老公!他聽了一愣,猶豫了半天,兩個字才從他的嘴里吐出,結了。
他終于見到她了,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留在這個城市的五年,獨自打拼的勇氣全賴那份日漸飽滿的期待。
他想,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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