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應(yīng)臺在《目送》中寫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作為母親,龍應(yīng)臺的文字讓我感同身受,孩子長大了,越走越遠,只留給我一個背影;作為女兒,我也曾經(jīng)只留給母親一個背影。如今,當(dāng)背影走向歲月深處后,我突然停下來,轉(zhuǎn)過身去,遙遙地沖著母親呼喚:“媽媽,您別追,我會等您的!”
世間的愛,溫情而有趣味地輪回著。小時候,我跟在母親的身后,母親總是囑咐:“跟緊我!”如今,我和母親一起出門,她總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那次,我走出去很遠,突然發(fā)現(xiàn)母親沒有跟上。一回頭,看見她正在一家鞋店前踟躕。母親眼神慌亂,正在四下張望著尋找我,像一個走丟的孩子般無助。風(fēng),吹動了母親花白的頭發(fā),她的臉上皺紋縱橫,很滄桑。那一刻,我的鼻子一酸,最愛我的那個人,竟然老了!我趕緊喊母親,只一聲,耳朵并不好使的母親立即聽到了,并且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拐角處的我。母親對兒女的聲音總是最為敏感,即使在喧囂的人海,她也能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兒女準確地撈起。
還有一次,我?guī)е赣H到醫(yī)院看眼病。母親一直緊跟在我的身后,寸步不離。我去交費的時候,一扭身,看到母親也擠在人滿為患的窗口邊。我大聲對她說:“不是讓您在大廳等著嗎,怎么跟著擠這里來了?”我的語氣里明顯有斥責(zé)的意味。母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撲哧”一聲笑了。我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斥責(zé)不聽話的我。現(xiàn)在,我與母親角色互換了。愛,其實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在傳遞著。
母親越來越依賴我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找我商量。而且我也明顯地感覺到,母親特別聽我的。比如我說過不能隨便聽信電視里的醫(yī)療廣告,在大街上盡量別湊熱鬧以免受騙等,母親都記得牢牢的,并且都會一字不差地轉(zhuǎn)述給父親。我經(jīng)常從父親那里聽到自己說過的一些話,每當(dāng)這時,我心里就會涌起一股自豪感,覺得自己終于成了一座偉岸的山,是父母永遠的依靠。小的時候,我習(xí)慣說“媽媽說”,現(xiàn)在,母親也習(xí)慣說“閨女說”。母親真的老了,老成了一個孩子。
時光的深巷中,我們把母親遠遠地落在后面了。母親腳步蹣跚,她追不上我們了。這時候,千萬不要讓母親看著我們的背影而獨自落寞,要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去告訴她:“媽媽,您不必追,我會等您的,跟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