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從戎于福建邊陲的我,在師部通信連任連長。百來號人的連隊,主要任務是保證師機關通訊樞紐聯絡暢通,尤其是戰時。
時任指導員的老丁,長相大頭大臉,人挺精神;又加他剃了個光頭,更加顯得有風度、有氣質,更加瀟灑、干練、有魄力。
大抵因了無形的號召力、影響力,抑或是領導的“榜樣”作用;一段時間內,連隊竟有十幾個人也跟著剃了光頭?;蛟S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緣故,大家相互欣賞、效仿,漸而剃光頭的人越來越多,將近到了80%。
就這樣,原來少部分愛美、怕剃光頭有損形象的小青年,在連隊一陣‘光頭熱’的輻射、熏染、烘焙下,也被熔化成了光頭。這樣算來,全連光頭率竟達100%。
有一天,連隊進行訓練后休整。趁機,全連幾乎是統一地對光頭來了次重剃,千篇一律的頭上溜光。小伙子們你沖我笑,我瞧他逗,好一派熱鬧氣氛。
光頭隨便剃,也并不影響別的什么。穿上軍裝,戴上軍帽去野外訓練,一個個干練、灑脫,精神抖擻;一切與光頭無關,看不出有啥異常。
正好,這天晚上慣例每周一次的看電影。巧上加巧,連隊晚餐改善生活吃大包子。正驗證了有人常說的那句話:吃大包子看電影——物質加精神。去放映場的路上,全連一干人馬步伐整齊,口號響亮,真可謂嗷嗷叫,鐺鐺響……
放映場上,師直屬隊的十幾個連隊,坐得滿滿當當;四周圍滿擁擠、吵嚷的鄰村村民,我連恰居中間位置。
大部隊調整、坐定之后,負責值班的軍務科馬參謀慣例一聲“脫帽”口令;全場所有軍人有令就行,迅即脫帽。豈料,這一脫卻曝了光、來了戲,頓時引起全場轟動,笑聲一片。一時間,放映前的氣氛一下喧賓奪主地渲染到我連身上,變為場上主角。兩列隊伍青一色的光頭映襯在大部隊中。綜觀,宛如綠色草原上兩條清澈、透明的溪流滾動;乍看又像公園里兒童們爬來爬去用以玩耍的滑梯。橫瞧,恰似一個長長的等號……
在人聲鼎沸、嘈雜,笑聲不斷之際,一向嚴肅的馬參謀緊繃著臉喊道:“不要笑,嚴肅點!”但此時的他,更是忍俊不禁,只好回過頭去,手遮臉面。盡管看不清他的表情,從背后看他雙肩不住抖動,斷定他笑的比誰都厲害,可謂主角帶頭笑了場。
視服從命令為天職的戰士們,說不笑就不笑,竭力忍住,馬上靜了下來??伤闹苣切﹣砜措娪暗娜罕姡思夷穆犨@一套?尤其是年輕村婦、姑娘、兒童們,仍在指指點點、嘻嘻哈哈、笑聲不斷……
我連的兩行光頭,燈泡似地閃光放亮,為整個電影放映場增色不少,平添了更多活躍、熱鬧氣氛。
再說,這當兵的剃光頭,那可是自由、隨便、誰也不好干預的事;從沒見哪個軍法、條例、條令上有明文規定和禁止。
次日上午,軍務科打電話來我連,似有不說不好,說也不好之意。只是說了統統剃光頭、電影場上現尷尬等輕描淡寫的幾句話。
緊接著,幾個兄弟連隊半認真半開玩笑的電話打過來。警衛連趙政指不酸不甜地說:“哎,我說老伙計,你們連最近是不是打靶平均不及格剃光頭啦?是不是全連削發明志?”偵察連孫連長陰陽怪氣地講:“我說老胡,咋了?全連剃光頭,想出風頭不是?借光頭發廣告,自我炫耀、炒作吧!什么通信連?干脆通信‘廟’得啦,整個一窩和尚!”
這還不算,一些搞笑信息陸續傳到我連。兩個戰友來找我,見面第一句話便是你們‘禿頭連’怎么怎么的;另一個則一口一個你們‘鴨蛋連’咋的咋的……
更有甚者,因我連經常與地方接觸,不斷搞些軍民聯歡、對口支援等活動。大家都比較熟,相互很信任,常在一塊說說笑笑。叫他們那么一描繪、夸張、添枝加葉,聽后簡直讓人笑彎了腰,笑掉了牙,笑破肚皮。
我連掛鉤村村長繪聲繪色地道:“俺村村民們都說你們是‘科研連’,是工作需要,怕頭發落入實驗材料或器皿中,才統一剃光頭的?!?/p>
營房附近供銷社吳經理則說:“你們連肯定犯了嚴重錯誤,是集體勞動改造!不然怎么會像勞改犯那樣統統剃光頭!”
還有人捕風捉影、無中生有地傳笑話:“他們這個連隊看上去嚴肅、活潑,但只知道流血流汗,刻苦訓練,卻不注意衛生;又不經常洗澡,頭上都生了虱子,怪不得把頭發都剃光了。哎喲,這才真是‘衛生連’呢!”
唉,你說,這都哪能沾邊的事?無意中剃了光頭,誰料想搞來那么多后果?惹出了這么多的麻煩、風波,猜測、笑話、故事,及諷刺、幽默的傳說?唉,真是有苦難言、有口難辯。
可又一想:管他呢,剃自己的頭,走自己的路,干好自己的工作,讓他們說去吧!反正保證師機關通訊聯絡順暢的職責,是決不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