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冬至,魏國都城大梁早以為風雪覆蓋,隨如今秦國強盛,但秦國為了掃除統一的障礙全力進攻趙國,使得魏國雖然對其抱有足夠的警惕,卻也并沒有什么大的動作。畢竟秦國滅亡趙國也不是很容易,如果這個時候前去插了一腳,那么無疑這便是對還在交戰的兩個國家天大的嘲諷,一旦秦國攻下趙國,或者趙國打退秦國,那么必定是會找自己秋后算賬的,與其自找麻煩還不如坐山觀虎斗。
? ? ? ?整個魏國都在看著發生在趙國的好戲,除了一人,此刻這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坐在酒館里望著窗外的飛雪,聽聞著酒客們對于戰事的討論,一邊飲酒,一邊嘆息。
? ? ? ?對于這位老者與眾不同的心態,周圍的酒客們都不奇怪,因為這位老者是趙人,而他們也早已知曉,這位老者有一個名字,叫廉頗。
? ? ? ?自從趙國被秦國圍困的第一天起,廉頗便天天會來酒館喝酒,獨自一人,從他離開趙國投奔魏國后,魏王很高興地接納了他,但卻沒有用過他,而他喝酒的桌子始終只有他一人,就如同當初他獨自一人來到魏國一般,一切都沒有改變。
? ? ? ?既然無法改變,那么便只有懷念,他想起了曾經經常與他一起痛飲的藺相如,想起了與他曾經并肩作戰的趙奢,想起了如今正在苦苦支撐著趙國軍隊的李牧,還有那個他痛恨以及痛恨他的郭開。
? ? ? ?砰!酒館的門被推開,寒風夾雜著風雪呼嘯著拼命向著房間里沖進來,試圖將房間里的溫暖驅逐出去,隨即一名頭戴斗笠,手持利劍的人走了進來。那人環顧四周,然后點了點頭,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坐在廉頗的對面。
? ? ? ?店小二將門關好,將風雪阻擋在了門外,房間里頓時便安靜了不少,只有柴火燃燒所發出的噼啪聲。
? ? ? ?“聽說這里的酒很好?”那人對廉頗說道,率先打破了平靜。
? ? ? ?廉頗只是喝酒,沒有回應。
? ? ? ?“小二!”男子對著身邊站立許久的店小二說道:“給我來十斤酒,給他!”男子指了指坐在對面的廉頗。
? ? ? ?“老夫從不和陌生人喝酒。”廉頗終于有了反應,卻并未看坐在眼前的男子,很肯定地說道。
? ? ? ?“我從秦國來…”男子說道。
? ? ? ?“老夫活了大半輩子,并未有哪個朋友在秦國。”
? ? ? ?“我奉命特來請廉老將軍喝酒!”
? ? ? ?“哦?”廉頗把玩著手里的酒碗,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面坐著的男子:“請老夫喝酒可是很貴的,你請不起…”
? ? ? ?“無妨,我們今天來的人不少,大家湊一湊還是能請的起的。”男子話音剛落,周圍還在喝酒的酒客都從桌子底下摸出了兵器,紛紛起身將廉頗所在的桌子團團圍住,手里的兵器則指向已經白發蒼蒼卻又面色紅潤的廉頗:“外面風雪大,今夜我等便與廉老將軍一醉方休!”
? ? ? ?“哈哈…”廉頗看著對面的男子,突然心情變得很好:“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呼,既然諸位要與老夫喝酒,那么希望諸位的酒量能使老夫盡興,千萬莫醉得太早,敗了興致。”
? ? ? ?“廉老將軍放心,我等的酒量可是精心挑選過的,必定能與老將軍把酒言歡…”
? ? ? ?外面的風雪更大了,狂風的咆哮聲將一切掩蓋,萬家的燈火如同星星一般點綴著這座雄偉的魏國都城,巡邏的士兵緊了緊身上的棉襖一邊抱怨著這天氣一邊機械般的守衛著城市的治安,終于,酒館的門打開了,而風雪終于找到突破口,向著敞開的大門內呼嘯而去,吹熄了蠟燭也吹滅了柴火。
? ? ? ?廉頗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服,臉上的憂愁早已不在,有的是淡淡的笑容,然后緩緩向遠方走去。酒館里橫七豎八躺了許多人,看起來像是喝醉了似地除了那些還在流淌著的紅,狂風在酒館里肆意地撫摸著他們逐漸冰冷的身體,發出雷鳴般的咆哮,像是那些倒下的秦國人對著逐漸消逝在風雪中的廉頗不甘地咆哮。
? ? ? ?沒有人知道廉頗心里到底有多開心,他活下來了,因為秦人不知道他除了精通兵法外還具備著不俗的武功。也許這樣的刺殺以后還會繼續,而且還會更危險,更殘酷,但廉頗仍然很高興,不是因為活下來了,而是因為秦人能派刺客來找他,那么就能說明一件事,秦國那位胸懷偉略的嬴政不希望他活著。身在亂世,沒有價值的人茍活于世,有價值的人要么能完美的實現自己的價值,要么便會被敵人摧毀,秦國派人來摧毀他,那么就不希望他的價值被得到實現,看來,趙國的那位國君終于想起了他。
? ? ? ?自從那次刺殺失敗后,秦國人似乎已經將他徹底的遺忘,沒有再派殺手再來找他,這讓廉頗很疑惑,但這疑惑并沒有太久,便被狂喜所代替,因為今天他的門前停了一輛馬車,來自趙國的馬車。
? ? ? ?“廉老將軍別來無恙。”唐玖微笑著看著白發蒼蒼的廉頗:“奉大王令,特贈一副寶甲于將軍。”
? ? ? ?“唐大人一路遠行,想來頗為辛苦,老夫特備好酒席,給唐大人接風,唐大人,請!”
? ? ?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 ? ?廉頗將唐玖領進了房屋,一時間兩人觥疇交錯,好不熱鬧,席間廉頗飯量大開,吃了整整一斗大米和十余斤的肉食,仿佛自己并不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二十二三十的壯年一般。唐玖看著胃口很好的廉頗,并不多言,只是微笑。
? ? ? ?飯后,唐玖對廉頗說道:“請廉老將軍試一試這副寶甲看看是否合身。”
? ? ? ?廉頗毫不猶豫,立馬披上盔甲,幾十斤的盔甲穿在身上仿佛輕若鴻毛一般,廉頗還特意穿著它上馬兜了一大圈,才意猶未盡的下馬走到唐玖面前。
? ? ? ?“果然是一副好甲,多謝大王賞賜。”廉頗對唐玖說道。
? ? ? ?“廉老將軍老當益壯,威風不減當年啊!”唐玖夸耀道。
? ? ? ?“哪里哪里…”
? ? ? ?“好了,廉將軍,我還要回去向大王復命,就先行告辭。”
? ? ? ?“我送大人…”
? ? ? ?廉頗望著遠去的馬車,久久不愿離去,他很滿意今天自己的表現,他也相信過不了多久自己一定能回到趙國的,只是廉頗卻沒有看到唐玖馬車里的珠寶,看不到遠在邯鄲的郭開的陰險的嘴臉。
? ? ? ?自從唐玖走后,廉頗便每天都會去大梁的城墻上等待,等待著趙國的馬車,這一等便等了很久。這期間,城門下經過了很多馬車,趙國的也有不少,但唯獨沒有一輛是來接他的。
? ? ? ?直到有一天一輛楚國的馬車駛進城門,停在了廉頗的家前,然后待使者進去后不久便再次出來了,同時出來的還有廉頗,他看了一眼趙國的方向,嘆息一聲,然后廉頗登上了楚國的馬車,向著與趙國相反的方向駛去。
? ? ? ?趙國的王宮自然聽不到來自遠方大梁的嘆息,也感覺不到來自那里的渴望,趙孝成王揉著太陽穴看著來自前方的戰報,偶爾想起當年那叱咤風云的蒼老身影,唐玖的話便會在耳邊回想:“廉老將軍身體還算康健,只是與臣吃飯之時外出上過三次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