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收到婚禮請貼,我總要琢磨琢磨:即將結婚的這對新人是什么性格,他們喜愛什么,可以分享什么,什么東西能使他們開心一笑。然后我就去商店,為他們去買那件總是相同的禮物——一臺老式冰激凌機。每對新婚夫婦收到禮物時的反應也總是同樣的:先是一臉茫然,接著連忙說“謝謝”,然后把東西放到一邊,最后這臺冰激凌機會被放進壁櫥等角落里,再后來干脆被忘在了腦后。
在我和丈夫的婚禮宴會上,我們收到一臺冰激凌機,送禮者見我們盡力掩飾驚訝而強作笑臉,她自己先笑出聲來。我們根本沒從盒子里往外拿冰激凌機,就把它跟其他禮品一起放進柳條筐,送到我們的新居去了。
度過無憂無慮的蜜月之后,我們步入了兩個上班族的生活模式。我們協商決定日常事務:誰管洗衣,誰管買菜,誰管做飯,誰管收拾房間。不出幾個月,婚姻生活的日程便納入了正軌,小日子過得挺不錯。
有一天,我們第一次吵了架。我摔上臥室房門,趴在床上哭起來,他則出去打籃球了。后來他回家了,翻出一個大盒子,使勁擱在廚房的灶臺上。
“那是什么?”我依舊沒好氣地問。
“人家送咱的新婚禮品,冰激凌機。”他把那只盒子搬進起居室放在地上,顯然是想讓我過去幫忙。我拿拿盤子,動動鍋子,裝著做晚飯,心里想著他這個農村家庭出來的孩子,能否裝配起一個平生從沒用過的機器。
他好不容易才用螺絲將木把手固定到鐵棒上,然后坐下來,搔起頭皮。這一情形令我暗自發笑。“你用過這玩意嗎?”他問。
“用過。”我說。這臺冰激凌機跟我從小一直使用的那臺型號差不多,因此只要用幾分鐘,我就把各個部件裝好了,并不時用傲慢的目光瞪他一眼。
“我們有做冰激凌的各種原料嗎?”他問。
“有。”我說。我樂得有機會教訓教訓這個惹我生氣的笨家伙:“把這個拿出來,弄些冰塊砸碎。我去拿些奶油。”
一切籌備停當,我開始搖動把手,聽著攪拌鹽和碎冰發出的沙沙聲,心中感到些許寬慰。“這活兒交給我吧。”他搶過把手,手臂飛快地轉動起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臉上的神情讓我想起童年時代。夏天,母親常說:“咱們來做冰激凌吧!”大家輪流搖機器,一種使命感把我們團結在一起。制作冰激凌的過程,好像是一種永遠不失快樂魅力的魔法。
一小時后,他的笑容變成了一副汗水淋淋的可憐相。原本輕松快速的轉動,逐漸變得吃力而緩慢下來。“越來越費勁了,準是做好了。”他氣喘吁吁地說。
我估計也行了,但是某種念頭卻促使我說:“還得再搖10分鐘。”
10分鐘后,冰激凌做好了,這是我們吃過的最好的冰激凌。我們滿肚子的火氣,通過時間、勞作和一頓冰涼的甜點心得到冷卻,最終消退。繼續對抗下去的那股勁頭,也隨之而去。突然之間,我們的分歧好像顯得并不值得吵一場架嘛。
幾個月后,他去上海出差遇到一次翻車事故。盡管乘客們都幸免于難,可是那個日子卻標志著一個轉折點。此后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沒再發生爭執,而是認識到生活中應該少一些沖突和爭吵,多來點冰激凌。
有感于新的生活哲理,我們舉辦了一個晚會,通知來賓必須親手做甜點——自制冰激凌。大家一致贊同,而這不僅僅是一種別有趣味的娛樂方式。不久,那天晚上來的所有客人,甚至包括單身漢,全都買了冰激凌機。最終他們都會發現,日常生活中沒有多少矛盾不能通過冰激凌得到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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