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兒的山是足夠高大的,崇山峻嶺,扶云相望。一座擋著一座,像是一道道天門似的,把老人、青年、孩子一概圍在于此,山里人沒有鞋子、沒有體面衣服,他們或許是感謝大山的,感謝它擋住了外面人,不讓他們看見笑話。
村中最后一間茅屋也終于要換成泥墻土瓦了,我陪同大人們挖土遞泥,揮汗如雨,興奮快樂,感覺這是足夠一生沾沾自喜的。但偏偏天寶不熱愛這些,他比我晚生了兩歲,只是不識趣地在一邊看著自個的書。
這些笨重樸實的瓦,是村民自已塑造、鍛燒而成。塑捏之前,為讓泥土更黏更濘,我和大人們牽著自家最健壯的公牛在泥塘里踏踩,腳黏在泥里抽出時那種“哨”清脆而纏綿的聲音,簡直讓人快樂極了。有時公牛往泥里拉了屎,林雄叔就手把臟兮兮的牛屎捧丟出去,我認為,這種臟活也是該讓天寶羨慕的,這總之比他看書強的。
晚上眾人一齊在強寶叔家吃飯,眾人只洗了手臉,不理會頭發和衣服的污泥,也不大夾菜,只是爭搶著說話以及喝上幾嘴酒。大人是不允許我們喝酒的,我們頂多乘大人不在時偷喝上幾口,讓整個身體火燒似的舒服。此時我便只好坐在一旁聽大人講話,有時總也能大聲插上幾句,若是大人們點頭說好,便心里飄也似地舒服,喝了酒似的辛辣痛快,別人說什么也只聽到耳朵外邊了。
而天寶是不愿說話的,也不會在大人們講完道理時喝彩。天順大伯覺得天寶這樣是不對的,于是批評說:
“天寶,你看人家楊子,只比你年長兩歲,又懂跟大人說話又會架著公牛耙田,像男子漢一樣能干,你這小孩,什么時候懂事。”
天寶于是害羞地笑了,我于是心里灌了蜜似地甜起來了,身體充了氣似地飄起來了。
我興奮得不知怎么處置自己,只好搶過天寶手上的書,邊拍在凳子上,邊證明自己什么似地說道:
“你讀這破書頂用嗎?這是一個錢也不值的,難道你還想做官?哈哈……我爹說了,想做官也是要有錢的,讀書是永遠沒有用的。”
“楊子說得在理,想生活是要先學會耕種的,整天看書吃什么呢?現在有你爹媽種田,那以后怎么辦?認得字就不用吃飯嗎?”
我越發得意了,為了挽救天寶似的便要撕了這破書,他卻從我手上飛快地奪回了書并死死藏在懷中,任別人怎么說話也不抬頭了,他一向這般頑強的,是聽不懂我們這些有用道理的。
“哎!”天順大伯又無奈地嘆息,他對這類頑強人是從來沒有辦法的。林雄叔是他的親弟弟,小時候拼命讀書寫字,眾人見他喜歡也隨他,家里把最后一分錢也用盡后,林雄叔只好輟學回來。那時又逢國家招兵,林雄叔便報名參軍,本來體檢順利通過,收拾好了行李只等通知下來就服兵役去,誰知這一等卻再也沒有了消息,后來傳的是有人用錢買通頂替了他的名額。
這也沒有什么的,這畢竟是眾人都理解的。但林雄叔因識得幾個字,不愿按著父母的安排結婚,說是要自己闖一闖,如同他堅決要讀書一樣頑強,家人總之沒有辦法逼迫他結婚。如今三十出頭的林雄叔想娶妻,卻再沒一家姑娘愿嫁他了,人都傳說著他如何不聽父母的話,三十出頭活該打光棍。方圓百里,他臭名遠播,是每一家父母教訓孩子最好的反面教材。
我是仍清晰記得的,當我求著父親送我去上學時,他便這樣說:“上學也好,等你讀了幾年,家里再沒有一分錢了,你就回家來,那時我們也老了,你自己一事無成,除了識幾個字什么也不會,像你林雄叔一樣打光棍吧,你想好了我便給你找老師去。”
我向來是太聰明的,立刻答應父親一輩子決不讀書了。整個村子除了林雄叔之外是誰也不讀書的,既然是沒有錢把書讀到頭,也沒有錢來做官,便應該拼命地犁地耙田,種田過日子。至少除了林雄叔外所有人都娶到媳婦了,所有不讀書的人都過得比他幸福。再沒比這更能說服人的了。
【二】
半夜里刮起了大風,像是要刮走一切似的,屋上的瓦被吹得哐啷作響,門也噼嘣搖晃,隨時要被這狠毒的風吹倒進來一般。我心里感覺害怕了,怕屋上的瓦掉砸到身上。母親在樓下叫喚起來:
“老大,和你弟弟一起下來睡吧,風吹得太危險了。”
我和弟弟在黑暗中慢慢摸索,借著閃電光扶著木樓梯畏然而下,爬到父母的床上,嫻熟睡到另一頭。這已不是第一次了,在寒冷的冬天,被子也是僵硬而寒冷的,母親便招呼著我和弟弟把被子一齊扛到樓下四個人蓋,把四雙腳聚在一起,片刻便溫暖起來了。在村子里死了人時,或這樣大風大雨的晚上,我和弟弟是害怕的,一家四口便又睡到一起。
隨即電閃雷鳴起來,那嚴厲的雷聲慟劈著、喚吼著,要吃了人似的。雨也大起來了。漸漸的聽不見了風雷聲,只聽到雨叮叮嘣嘣打在瓦上的聲音及屋檐處瓦溝中流下來的咚咚水聲。
父親起床牽了公牛扛著犁頭打著微黃的手電筒出門了,他盼這場雨已經很久,離村子不遠的旱田是要靠天下雨的,大河那邊父親分得到的田少,收成大半是要靠這旱田的。若等到天亮,縱是爭得打起架來,這水也決計不能流到父親的田里,他只好在這半夜里淋雨耕耙,明晨眾人搶水時,父親需用的水已足夠了。也必定有幾個人在這夜里與他搶水的,但雨大水足而人少,每個人便同意和平起來。
天亮時,雨已停了。父親仍是沒有回來的,我牽了瘦母牛,扛著耙往田那邊去,我并不抬頭對爭水的人們說話和嘲笑,只是卷了褲腳進田架耙,父親前面耕而我在后面耙。父親看了看邊上孤獨一人的天龍叔,對著我幸福而得意地笑了。
“也許明年你就能成親了,大人干的事你都已能干,你是男子漢了。”父親在前面頭也不回得說。
我心里溜過一股不自在的害羞,成親,那畢竟是大事。可心里也是情愿的,結了婚能做大人,能大大方方喝酒,能像男子漢一樣決定事情,這種自由簡直令人瘋狂了。
“父親,天寶也能成親了嗎?”我心里不安地問道。如果天寶也成了親,我便像被人比下去了一般,失去了所有驕傲一般。
“他?他是不行的,他不懂得耕種,不懂得夸獎大人,只會看書,誰也不會嫁他的。”父親堅定得說。
果然如此。我心里滿滿得意了,父親是神一樣的人,說的話是從來不曾錯過的,他不讓我讀書,教我陪大人說話,把我教成所有孩子們的榜樣,我是父親的驕傲,而父親在我心中則如大山一般穩大。我是完全相信他的。
“北村你二大伯家有一女,喚做桂蘭,不曾讀書,會繡花會煮飯,并且會孝敬人。去年我去北村做客,正是桂蘭張羅的一桌好菜。她有靈巧的雙手,美慧的面龐,是個好閨女。”父親慈祥地笑了。
他又自顧接著說:“她或許大你一兩歲的,但你父親與別人父親不同,決不在乎她大你一兩歲的,你只需再成熟一歲,我便去你二大伯家求親,他準要答應的。”
我心里兀自嘀咕:又不是你娶,怎說你不在乎她大我一兩歲。但總之,我是不會懷疑父親任何決定的,他是如此頑強而智慧,決定的所有事情無不辦成辦妥為止。
【三】
八月份的太陽火辣辣的,像要烤焦每一條生命似的。樹上的老蟬不要命地叫著,簡直是要逼瘋人了。
牛在坡上望著綠得發黑的玉米,直著牛眼草也不愿吃了,如果不是我與天寶守在這兒,它們勢必沖殺下來掃蕩這片玉米地了。這是人類的東西,它們頂多在人不能顧及時狠狠吃上幾口罷了,他們總之不敢與人明搶的,人類是可怕的呢。
天寶仍是專心盯著他那本書的,我被狠毒的太陽曬得饑渴,心里焦急難受,雙眼一次次盯著被我剃凈葉子的玉米莖桿,它粗大、青里透紅,必定比甘蔗還要甘甜,如果不是它背著好大的一包玉米,我早已手起刀落,品嘗它鮮美的汁液。
這是煎熬的,這是誘惑的,太陽這般烤人,這玉米莖偏偏甜極了似的,我干渴的舌頭在嘴里蠕動著,一次次咽下本就稀少的口水。
我用砍刀小心翼翼地在它下莖處割了一個缺口,然后趴下去添噬著,那汁液果然美極,多年的經驗果然神準的。可終于還是被添得沒有味道了,我又拿起了刀子,一次一次的把缺口割深,終于,在那包大玉米的巨壓下,它轟然倒下了。
我惋惜著把這玉米砍下來倒掛在其他玉米之上,它反正已經成熟,便這般風干吧,它們會干黃成一個樣的,并且不是我砍倒了玉米莖,是它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倒下的。我只好嚼噬起了這玉米莖,在這里是不容許浪費的,盡管心里仍是有些不安,可一切順利地服從了自己,只好欣然接受。
“嘣”那玉米掉到了地下,天寶把它撿起來,像撫摸一個被人遺棄的可憐孩子似的,我在心里冷冷哼了,我是看不貫別人憐憫的。
“你這野雜種,誰讓你砍我家玉米的,幾天前便砍了幾株,恨我沒有遇著,這次上天開了眼了,終于讓我當場抓住。”強樹大伯抓住了天寶的衣領,像搖晃一只小雞似的,天寶任他搖晃,不辯解,不抵抗,只如平時一般低頭沉默。
乘強樹大伯不注意,我偷偷地放下了手中的半截玉米莖,心仿佛跳出了嗓子,全身發起抖來了,只是心里期盼著:“不能說出來,一定不能說出來.”
強樹大伯一腳將天寶踢倒在地下,又再次拎起他的衣領,“你這父母話也不聽的雜種,我是不打算教訓你的,你是不值得我教訓的,你跟我回去,我要讓你父親親自打死你,好的不學,硬要學壞,你這野雜種……”說著便拉罪犯似地把天寶拉回家里去了,望著漸罵漸遠的兩人,我心里又是難過又是后悔,慶幸的感覺已漸漸消散下去了。
之后連著幾天沒有看見天寶,我是不敢去找他的,也是不敢向任何人詢問的,每當聽見別人說一聲天寶,便以為事情敗露。
“哼,誰家沒有孩子,強樹大伯也真過分,說幾句便也罷了,硬要天寶父親當著他面狠狠奏打孩子一頓。”母親一邊吃飯一邊說著。
“誰說不是呢,誰也心疼自己孩子的,只是天寶這孩子也太硬氣,硬是不坑一聲氣的,讓強樹大伯如何也消不下氣。”父親微笑著說。
我或者仍是有些許討厭天寶的,但終于被愧歉打敗了攻占了,心里強烈地對不起天寶來。
再見到天寶是半個月之后,我是有想過怎么與天寶道歉的,但看見他沉默的面龐又沒有了勇氣,只是報復般地說道:
“你怎么不說出實話呢,怎么不呢?如果你說了實話,不僅你不挨打,或許我也是不挨的,他們總是贊揚我,偶爾一次犯錯是能換得原諒的。”
“哼,像他們那樣的人,活該打我的。誰讓我不與他們一樣呢。如果說是你砍的,他們便再沒有教育孩子的榜樣了,那也會是殘酷的罷?”然后他竟然笑了,像更小的時候一樣笑了,這樣的笑是我很久沒有見到的。
【四】
中午,我是打算一個人悄悄出去的,但看見天寶時我改變了主意。我是愧歉他的,于是決定帶著他一起,讓他看這令人興奮的事,之后便不再覺得對不起他了。我們爬過一座矮一些的山,又在木林中悄悄穿行了不近的一段路。
“你要帶我去哪兒?要做賊嗎?”天寶難得的微微興奮。
“噓!”我示意他不再說話,然后兩人慢慢讓著林木前進,再過了一會,便用爬的,直爬到山崖絕處。山崖下是一塊平荒地,四周林木橫生,遮天蔽日,但山崖上可以清楚看見一切。
此時崖下面的好戲正好開演,我已曾來過四五次的,早算準了時辰。
男子是阿華叔,村子里長得結實而喜沉默的漢子,女子則是村里奶子最大的婦人,天順大伯的四嬸,魯揚叔的妻子。阿華叔干脆地脫干凈了自己,便爬到女子身子動起來了,也許她是害怕被聽見的,但太興奮時也仍呻吟出一兩聲。兩人在白天里光明正大地干起來了,如此狂野,如此激昂。
便這般看了許久,回頭看見天寶滿臉通紅,我于是也覺得害羞起來了。突然“哼”的一聲,我轉下頭,只見兩人邊上站著一個男子,正是四嬸的叔叔林雄叔,沒有妻子的那讀書人。
“哼,你們這千刀萬刮的,敢如此不要臉做出這種事,等我回去與村長說,活該把你二人的肉一塊塊割下來。”他傲然挺立,痛心疾首,咬牙切齒。
那兩人便這般躺在地上,一點動靜也不敢出,我卻清楚地看見阿華叔捏緊著拳頭,然后又放開了。阿華叔或許是想過無數邪惡主意的,也許想聯合四嬸一齊殺了林雄叔的,在這林中殺死一個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但終于下不了決心而無可如何。
也許他是想到林雄叔為什么會來得這般巧?為什么會這般不怕死?是想得到好處吧?他于是有了計算,便起身穿了衣服,一句話也不說悄悄地走了。
那四嬸如蛇一樣爬到她叔叔腳下,抬起了惹人愛憐的臉龐哭泣著說:
“叔叔,求你放過我吧,我是想活下去的,你如果說出去我這輩子是活不成了,我狠毒地發誓再也不會干這種事了。”四嬸顫顫巍巍地說著,胸前兩坨肉可憐地搖晃著。
“哼。”林雄叔高傲地抬起了自己高貴的頭顱,看也不看卑賤的她。
四嬸只好站起身,不顧一切地抱吻了林雄叔的嘴臉,林雄叔起先是拒絕的,但終于拒絕不了四嬸的頑強和情意,狂野地主動著迎合上去,轉眼山崖下又干起來,只是人變成四嬸和她叔叔。這一仗如同報仇雪恨似的,殺得鬼哭狼嚎,慘無人道,昏天暗天。
“嘣!”
“啊!”
一個比拳頭大的石頭從山崖上砸了下去,正中林雄叔背上。我與天寶拼了命地逃跑,跑下了矮山,跑到了村頭的大路上,我們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天寶那一石頭是砸得狠的,也許林雄叔要殘廢一輩子了,我心里想。
“為什么?為什么呢?難道任誰也經不住誘惑的么?像林雄叔這樣頑強的人也是經不住的么?”
天寶氣恨著、失望著,痛苦、無助。
“可恨的人心,可恨的人類,我決定離開這個地方了。”
“離開這兒?離開這些山么?你怎么越得盡?那些數也數不清望也望不到盡頭的山。”
“這山里是可怕的,我決計不能讓自己在這里活著。我總之要越過的,像任何人也無法阻攔我讀書一樣……我早便下了這個決心,如今離開的時刻已經到了。”
我心里忽然黑暗起來,想起前面那些沉甸甸的大山,任何人對它們也是無能為力的。想起天寶往后餓飯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情景,我想把他緊緊抱住,不讓他走。可我清楚自己是抱不住他的,阻擋不住他的,他是如此頑強的人。
【五】
南方九月的雨,永遠暴烈極了,這次上天似乎發了狠,連下了三天三夜仍不見有停勢。
“要不得的,這樣下去是要不得的,還是停了吧,一定要停了。”父親左右躊躇著、焦急著、祈求著、命令著,可上天到底是不聽人話的,他擁有著主宰一切的能力,何必聽人話,何必顧及那雨水是否淹沒了父親的農田。它自由地下著,頑強地下著。
我于是想起了那離開大山的天寶,他背著自己的書,走得如此堅定,邁著巨大的步子,一次也沒有回頭。他竟如此仇恨這大山么?那義無反顧的神氣,竟如同他這一走,前面永遠是光明,前面再不會有沉重的大山一般。
也許是的,也許在山那邊是人人都能讀書的,讀了書是能做官的,是能娶得越漂亮的媳婦的。我又立刻糾正了自己,必不會有那么多人讀書的,如果所有人都拿著那本破書,那誰來栽種呢?誰來干這偉大的活兒養活人呢?必定是有一些人如同父親一樣能耐勤勞,能架強壯的公牛犁田種地,并慟罵和教育那些讀書人的。但想起天寶會遭遇的磨難,我于是又祈求著:
“上天,那天寶是與你一樣頑強的啊,你要讓他避過這場大雨,你要讓他總是化險為夷,這才能顯現你真正強大呢,你只有如此。”
在村子西邊那大山腳下,恐怖地裂著一個窟窿,有水猛烈地從中冒出,那水直直地往下面流去,又最終落于南山山腳的窟窿之中。這既出又落的大河是如何存在于這世間的并無人知曉,但想來它定是與這龍跧虎臥的山巒一齊被神造化出來。
每次下了大雨,那河便也發怒似地增漲起來,狂暴地席卷所有它面前的物事,沖入南山窟窿之中。雨若太大,那南山窟窿便如同這次一般落不下那許許多多的渾水,水越積越深,便恐怖地淹沒一切起來,直淹到半山,淹沒進了家門,淹翻了下面人家的土墻,想要吞沒了這人間一切似的。
但最后,那淹沒一切的水終于還是完全落入南山窟窿,大人們又開始挖泥擺架,為倒了房子的人家建造房子,我們這些人跑去河邊將田里那些淹死的牛、豬、狗推翻入河,讓它被沖入那窟窿之中。
“看啊,那窟窿中冒死牛來。”
眾人于是興奮地叫喚起來,看見這冒出的死牛便如同發現那河的源頭一般令人驚喜。
“不,還有書,各種各樣的書呢。”
我們不約而同地躍入那河中,拾起了一本一本的書。還有一些我們撿不到的便隨著清清的河水順流而下,也許它會沉去了海底,也許它會被大山外的人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