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膽外科的主治醫師陳大成是全科公認的酒場“泰斗”,不但大場三六九,小場天天有,而且只要一到酒場,他總是豪氣干云,氣吞斗牛,不把場上的酒客拼得東歪西倒決不罷休。
這天中午他剛拿出飯盒去吃午飯,鐵桿酒友李曉春便打來電話。原來李曉春老爹患病住院,托陳大成安排了手術,手術時間就在今天下午。李曉春特意準備了一場酒席,為主刀的陳大成“以壯行色。”兩個人都是重量級水平,這場酒宴自然喝得氣勢不凡,從“感情深,一口悶。”“感情鐵,喝吐血,”直到“要想哥們兒夠味,喝得地暗天昏”,促興的酒令層出不窮,待到陪客的人們提醒別因過量耽擱了下午的手術時,兩箱青島純生已經喝了個罄盡。
陳大成趕到手術室時,覺得腳底下有些發飄,這才覺出沒掌控好酒場尺度。便讓一個高年資下級大夫主刀,自己退居助手,并擔任臨場指導。
手術完成的還算順利,陳大成好不容易捱到家,沒來得及脫衣服,倒頭就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剛一上班,昨天的器械護士就急匆匆找到了陳大成,說是昨天做完手術清點器械時,發現少了一件止血鉗子,據說有人看見陳大成經過手,前來讓他回想一下撂在了什么地方。陳大成不由有些心慌,手術期間遺失了手術器械,可不是能夠小覷的事件,要是當真落在病人腹腔里,自己可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可是昨天的確喝得高了些,他怎么也想不起來把那把要命的止血鉗子落在了什么地方。正在糾纏不清時,有個下級大夫神色惶然趕過來,說是昨天那個手術病人從今天一早就吵著肚子痛。陳大成一下子緊張起來,一疊聲讓趕快應用止痛藥。下級大夫囁嚅著沒有動窩,提醒說,沒檢查痛因就用藥物止痛,會不會犯掩蓋病情的忌諱,陳大成火冒三丈的怒斥道:“叫你用藥你就用藥,這事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直把滿頭霧水的小大夫訓得差點找不到北。趁大伙查房這段功夫,陳大成把該找的地方找了個底兒掉,卻始終沒有找到止血鉗子的蹤影。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自己的肚子也隱隱約約痛了起來。
隨后的日子里,李曉春父親雖然病情恢復還算滿意,可隔三差五常鬧肚子痛或低燒的毛病,滿心狐疑的陳大成由不得心中嘀咕,生怕是手術鉗子誤落腹中造成的結果,這本是通過影像學檢查就可一舉明了的問題,他卻始終遲疑著不敢做出檢查的決斷。倒是從此落下個毛病,一聽說誰肚子不舒服,自己的肚子也會火燒火燎的跟著疼痛起來。
幸好李曉春父親沒出大的意外,還算平安地痊愈出院,陳大成暗暗舒出一口長氣,總算是挨過了這段心驚肉跳的日子。可是肚子痛的毛病卻并未就此除根,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發作一陣,甚至夢里也曾痛醒過幾次,每次醒來都是一身冷汗。他覺得懷里好像揣著個烈性炸彈,隨時都會有起爆炸裂的可能。這期間包括李曉春在內的酒友多次邀他喝酒,他都借口身體不適回絕了,他已完全沒有了喝酒的興致。
這樣的日子大約過了兩三個月,一天上班時,他無意中聽得幾個同事私下議論,說是李曉春父親又因身體不適住進了消化內科,陳大成不由心中緊縮,頓時覺得腦袋漲的足有巴斗大小,他敏銳地預感到,只要內科那些醫生們給病人做過詳細檢查,說不定那把止血鉗子的事兒就會徹底曝光!一時間,那腹痛的毛病又排山倒海般發作起來,他一屁股坐到地下,再也沒有力氣站將起來。
這天的腹痛持續得格外長久,他不得不向科主任請了假,還不到下班時間就勉強支撐著回了家。哪知一進家門就劈頭遭受到妻子好一頓訓斥:“你這是把什么惡心東西塞在了飯盒里?”就見正打掃衛生的妻子從鞋柜里搜出一只陳大成不知啥時候塞進去的飯盒,哐啷一聲摔到陳大成面前,只見飯盒里的飯已經長出了寸把長的綠毛,里面還赫然放有一把銹跡斑斑的止血鉗子!
陳大成不由精神一振,纏綿不斷的腹痛瞬間霍然而愈,他沒理會妻子喋喋不休的羅唣,忙不迭的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今天李曉春曾幾次約他,說是要和他再比試一下酒量高低,他決定好好煞煞這不識好歹家伙的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