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有時候像初春剛萌出花芽的玉蘭,青澀而充滿期待;愛情有時候像清晨剛崩開幾片花瓣的睡蓮花蕾,純真,稚嫩而嬌美;愛情有時候像盛開的玫瑰,濃情蜜意,嬌艷欲滴;幾絲輕風,幾多細雨,愛情有時候就像花瓣散落一地的櫻紅,只剩下憔悴的花蕊,余香殘留;幾陣雷鳴,愛情有時候就淡若輕風,如水中月,鏡中花,似乎只有一個影子而已;十年春花秋月,冰霜雪凍,愛情有時候也許就像凋零的花瓣,枯萎的花蕊,只能隨著風雪深埋在土里。
那一年,十六歲,他們每天一起上學,男孩早上會在離女孩家不遠的十字路口的一個角落里,等著女孩的身影出現,然后男孩像呵護天使一樣跟在女孩身后;他們一起放學回家,男孩會在十字路口的角落里遠遠地看著女孩的背影,直到她離家很近很近,女孩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他一眼,他才會放心地離開。那時,早戀是不會被老師和家長允許的。在老師和父母眼里,十六歲,只能好好學習,為自己的將來打牢固基礎。所以他們總是小心翼翼地愛著,總是遙遙地相望,甜蜜、羞澀地微笑,那時的愛情是青澀的,就像初春剛萌出花芽的玉蘭那樣充滿期待。
那一年,十八歲,高考,他們都在為自己的明天努力學習。他們默默許下承諾,一定要在同一個城市讀大學。男孩的成績很好,總是名列前茅,在老師、家長和同學眼里,他一定是非清華即北大,他的父母也對他寄予厚望。女孩卻無論怎么努力,都只能在普通二本院校里徘徊。高考終于結束了,為了保險起見,男孩并沒有填清華或者北大,而是填了復旦,因為他擔心女孩與北京的普通二本院校擦肩而過,在他眼里,京城的院校一定是趨之若鶩的。可男孩的父母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沒有填清華或者北大,他們認為自己的孩子一定會被清華或者北大錄取。高考成績出來了,男孩不負眾望,考了全市理科第三名,這更讓他的父母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的孩子非清華或北大莫屬了,而女孩的高考分數穩穩當當地定在了二本線以上,一本線以下。高考錄取通知書終于到了,男孩得了復旦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女孩得了上海師范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們終于如愿以償地可以在同一個城市讀大學了,激動不已,歡心鼓舞。那時的愛情真是純真無暇,就像清晨剛崩開幾片花瓣的睡蓮花蕾那樣稚嫩而嬌美。
后來大家都知道男孩為女孩選擇了復旦大學,在同學們之間便傳開了一個浪漫、純情而美好的愛情故事,羨煞了眾多女同學。老師更多了失望和嘆息,父母更多了痛心和憤怒,堅決反對男孩和女孩的交往。
初秋的九月,濃郁的桂花香香飄四溢,加深了不舍的離別情愁,他們從未離開過自己的父母獨自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和學習,彷徨、無助、憂傷。告別了自己的家鄉,自己的父母、老師和同學,雖然他們的愛情得不到父母的支持,但他們依然格外珍惜,格外激動。和眾多其他的大學情侶一樣,平日里他們都在各自的大學里忙于各自的學業,晚上花前月下,濃情蜜意地煲電話粥,白天想念的時候也會發發短信表達思念之情,周末可以相聚,在學校禮堂看看電影,逛逛街,帶著心愛的人和彼此的同學認識。在陌生的城市他們從未感受孤獨和無助,因為他們擁有彼此。那時的愛情就像盛開的玫瑰,情意濃濃,嬌艷欲滴。
那一年,二十二歲,男孩的成績一如既往的優秀,他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繼續留在上海讀書。女孩只是普普通通地畢了業,為了留在上海,她拼命地投簡歷,找工作。為了不給父母增添負擔,她在男孩學校附近與別人合租了一間房子,與室友自己動手隔成了兩個小小的房間。她一個人,住在房子的外面一間,里面一間也是年紀相仿的一對情侶。男孩總是在周末和閑暇的時間來給女孩做做晚飯,買點生活用品,學業的繁重,工作的壓力,他們沒有多余的時間像從前那樣談情說愛了。畢業季,在北上廣這樣的城市,從來都不缺乏各類優秀的高材生,像女孩這樣一個普通大學畢業的普通大學生,想找一份像樣的工作談何容易。幾經周折,迫于生活壓力,她不得不選擇給別人的孩子做家教。家教的市場里,有各種各樣的培訓機構,也有多如牛毛的在校或者畢業的大學生在和自己競爭。白天她要花大把的時間備課,每天下午她要開始在一個偌大的城市東南西北地跑至少兩趟,周末更是白天黑夜地穿梭在這個城市里,去不同的地方做家教。這時候,見面少了,每天女孩回到家的時候,已經疲憊不堪,只能無力地看著小房間里男孩來過的痕跡,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只剩下脈搏、心跳和呼吸,只能孤獨而無助地流淚。此時的人生似乎就只剩下奔波,毫無色彩和希望。那時的愛情,就像花瓣散落一地的櫻紅,只剩下憔悴的花蕊,余香殘留。
那一年,二十四歲,女孩的父母不忍自己的女兒在外如此艱辛,女孩也不想再這樣孤獨、無助、疲憊地奔跑在這個殘酷的城市里,她回到了家鄉,找了一份安穩的工作。男孩還差一年畢業,他要忙于畢業和工作。他們在不同的城市各自繁忙,見面遙不可及,連來過的痕跡都摸不著,聞不到了。晚上男孩給女孩打電話的時候,女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和同事、朋友或者同學聚會;周末女孩給男孩打電話的時候,男孩通常都在忙于畢業和工作的事情。他們恍若隔世,現實中各自的生活和工作沖淡了彼此的思念。這時候,各家父母都在忙著給自己畢業了的孩子張羅相親,女孩的父母也毫不例外,但女孩每次都能堅定地拒絕。慢慢地,身邊的同齡人都逐漸各自成家,擁有著各自的小幸福。
那一年,二十五歲,女孩滿懷期待地等著自己心愛的人能夠榮歸故里,與自己相聚,開始他們的幸福生活,不負她多年的等待和期盼。可男孩選擇留在了上海的一家大型跨國公司做設計,男孩認為自己的所學只能在這樣的平臺才能實現價值,人生才有光彩;回到家鄉,他學富五車的技能和才華無處施展,這樣的人生毫無價值。男孩認為女孩應該放棄家鄉的工作,來到上海和他相聚。可女孩有自己的想法,上海給她留下的只是疲憊不堪的東奔西跑,狹小的房間,無助和孤獨的記憶。在家鄉,她有家人,有同學,有朋友,還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和一個安逸的生活。她不愿回到上海,她要留在家鄉。這樣的分歧,撕開了他們之間的一道裂痕,男孩為女孩的決定感到失望,女孩為男孩的決定感到絕望。現實的殘酷,家人的催促,心中的憂傷,女孩開始接受父母安排的各種相親。這一年,他們的聯系越來越少,這時的愛情淡若輕風,如水中月,鏡中花,似乎只有一個影子而已。
那一年,二十六歲,女孩離開上海兩年以來,他們總共見過四次。兩年的時間不長不短,但足以沖淡很多東西。女孩的父母催著自己相親,結婚,可她放不下這段長達十年的愛情。女孩想去看看男孩現在的生活和工作,她自己這樣想著,也許冥冥之中就是去畫上一個放心的句號吧。女孩沒有告訴男孩自己要去看他,她到的時候正好接近下班時間,她想不如去他公司接他下班吧,給他一個驚喜,他們的愛情里太久太久沒有驚喜了。她靜靜地站在離公司門口不遠的一個角落里,滿心期待著與自己相愛十年的男孩的身影,就如那些年男孩站在離她家不遠的角落里接送她一樣。站著,等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有幸福,有艱辛。她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出現在門口,她正準備飛奔過去的時候,卻看到男孩朝著離公司門口不遠的另一個角落里停著一輛白色轎車歡快地走去。白色轎車里坐著著一個漂亮、時尚的都市女子,他們熟悉、默契而親昵地招呼,然后開著車消失在她的眼前。那一刻,她好像并不那么撕心裂肺地難過,只是陌生,落寞。她覺得她不再了解他,眼前的這個人似乎只在記憶里,只在夢中。女孩連續三天都在男孩公司附近的角落里,看著他上班、下班,看著白色轎車來來去去,看著漂亮女子給他告別的親吻,看著他們見面時喜悅和動情的一幕幕,猶如他們當年在上海一起讀書的日子。女孩決定悄悄地離開上海,結束他們十年的愛情長跑。她想,不打擾他的新生活,也是給自己重生的機會,也許這樣才是愛最適合表達方式,因為現實已經讓他們成為兩條平行線,不必再苦苦相思。她決定回家,找個合適的人,開始自己的新愛情,新生活。
女孩結婚了,老公是她的小學同學,對她很好。她偶爾會想起曾經那個愛過的人,偶爾會心如潮水,偶爾也云淡風輕。后來,男孩也結婚了,偶爾也會想起曾經那個愛過的人,偶爾會思念急切。愛情,此刻,也許就像凋零的花瓣,枯萎的花蕊,只能隨著風雪深埋在土里。
這一年,三十歲,春節同學聚會。三十歲,多了幾絲歲月的輕風細雨,女孩顯得更加知性,男孩顯得更加成熟穩重。那一刻,他們心潮澎湃,卻只能暗流涌動,你過的好嗎?雖然千言萬語,卻只能用一個淺淺而生硬地微笑,示意彼此。
十年春花秋月,冰霜雪凍。愛情,如癡如醉,如花如夢。有青澀、純真,有付出、艱辛,有甜,有樂,亦有苦,亦有痛,但終究抵不過現實的風霜雨雪。也許有些愛,風雪過后,只能埋在心里的某個角落。因為我們還要忙于各自的人生,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