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戰(zhàn)區(qū)長官部傳來一道命令：“鄂北之敵正全線回撤，第十三師團企圖南躥，右翼集團軍即向敵展開截擊，斷敵退路，克服一切困難迅速圍殲棗陽一帶之主力，獲得偉大勝利。各總部司令親到前線指揮，以勵士氣，逗留后方者，決予處罰！”
這道命令雖然是第五戰(zhàn)區(qū)長官部下達，實則直接出自蔣介石之手，是“委員長”仔細研究地圖之后一拍禿腦門兒忽然想出來的。
這么說日本人的真的潰退了？
右翼集團軍原定的計劃是待敵軍突破正面陣地后，各部即展開側擊和追擊，以拖延日軍進度，清耗日軍兵力。原只是要揪住日本人的尾巴，可西北軍的幾個師卻打得太兇，沖得太快，幾乎把第十三師團的整個屁股都撕了下來。一時間戰(zhàn)場局勢發(fā)生了變化，第十一軍司令官園部和一郎中將不得不命十三師團回身全力應付右翼集團軍。然而第十三師團的調(diào)動卻使蔣介石做出了錯誤判斷，誤以為日軍攻占棗陽后正準備全軍回撤，于是向張自忠下達了這項錯誤的命令。更糟的是重慶方面發(fā)給張自忠的密電竟被日本人破譯了！得到這個消息，園部和一郎中將的眼睛立刻死死盯住了襄河東岸。
“張自忠確實在河東！”參謀官一路叫著跑進司令部：“已經(jīng)證實，張自忠司令部過河了！電臺發(fā)報的最后位置在方家集附近。”
園部中將回身抓起電話，猶豫了片刻，卻又放下，“要殲滅張自忠，一個師團遠遠不夠。命令田中靜一中將第十三師團立刻對中國軍隊進行全面反擊，村上啟作中將第三十九師團停止向宜昌方向推進，全軍南下，沿途不要和中國軍隊糾纏，不計損失，不惜代價，目標只有一個，張自忠！”
“那宜昌方面呢？”
“我現(xiàn)在想的不是宜昌，張自忠是個神話，打破這個神話比宜昌戰(zhàn)役更重要。”園部和一郎又走到地圖前望著宜昌出了會神，忽然問：“在宜昌的中國軍隊都有哪些？”
“主力是湯恩伯的中央軍第三十一集團軍和孫連仲西北軍第二集團軍。”
“這兩個人誰更勇敢些。”
“湯恩伯是中央軍著名的將領，第三十一集團軍的兵員，裝備和戰(zhàn)斗力在整個戰(zhàn)區(qū)都首屈一指，孫連仲和張自忠同出于西北軍，在臺兒莊戰(zhàn)役中表現(xiàn)卓越，這兩個人都不好對付。”
“湯恩伯最擅長的就是保存實力，而在中央軍面前孫連仲更不愿把自己的部隊打光，兩人若各自為戰(zhàn)都是勁敵，可聚在一起就會無所做為。命令第四十師團天谷直次郎中將，立刻抽調(diào)一個精銳旅團親自率軍南下，四十師團其余部隊交第三師團山脅正隆中將指揮，原地固守待援。”
“這樣一來第三師團要獨自面對宜昌方向的全部中國軍隊了。”
“告訴山脅中將，我們正在全力解決張自忠，在戰(zhàn)斗結束前，我要他在宜昌獨擋一面！”
接到命令，田中靜一立刻回師南進。十一日，三十八師首先與第十三師團的主力撞在了一起，激戰(zhàn)一天，第十三師團狼狽后撤，接著十二日、十三日、十四日，三十八師鼓勇疾進，十三師團步步退卻，殺得性起的三十八師一路追擊，不知不覺間和七十四師分開了。
其實第十三師團的行動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他們的確奉命緩緩退卻，誘使三十八師脫離張自忠司令部，可另一方面這些鬼子也實在被揍得不輕，除吸引三十八師外還要同時粘住一八零師和一七九師，幾天內(nèi)傷亡竟達數(shù)千之眾。
與此同時，鬼子另一個主力師團——第三十九師團沿著峪山悄悄摸了過來。
已深入襄河東岸的右翼集團軍司令部也感到事態(tài)的變化。隨著作戰(zhàn)力度加大，第十三師團反擊力量越來越強，鬼子兵像從地底下冒出來一樣蜂擁而出，一八零師和一七九師都陷入惡戰(zhàn)，不久三十八師也被鬼子纏住，三個主力師一字排開分別與日軍搏斗，和司令部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混戰(zhàn)中，忽然又有大批日軍潮水般殺來，加入戰(zhàn)團。
這時，已能斷定右翼集團軍正面的鬼子肯定不止一個師團，張自忠馬上查問，很快得到回報：“剛出現(xiàn)的這股日軍隸屬第三十九師團。另外日軍第四十師團主力也正在南下，看來咱們中圈套了。”
聽了這話，張自忠不禁興奮起來：“想不到我的名字居然值三個師團！一顆腦袋能賣這個價怎么都值了！”見參謀們一臉慌張，高聲說，“情況沒那么嚴重，鬼子把宜昌方面的兵力全抽光了，他的第三師團獨自面對兩個集團軍，處境比我們還糟。咱們的部隊都相距不遠，遠可以指望湯恩伯，近的有黃維綱。我們就依托山地和鬼子打幾天游擊，馬上分別致電孫連仲和湯恩伯，說明敵情，請他們立刻對宜昌正面之敵發(fā)起攻擊。”
“找到張自忠了！”一個作戰(zhàn)參謀飛奔進司令部：“我們截獲了右翼集團軍發(fā)出的電文，已經(jīng)鎖定電臺位置。”
“在什么地方！”
那參謀走到地圖前手指一處蠅頭大小的黑點：“就在這里，十里長山，南瓜店！”
園部中將抓起鉛筆在那個小黑點上狠狠畫了個紅圈：“電令村上啟作——收網(wǎng)！”
十一、以身殉國
對于鬼子破譯密碼和偵測電臺位置，右翼集團軍司令部一無所知，此時司令部正駐扎在山中小村南瓜店。七十四師的部隊則在山后修筑陣地，張自忠隨帶的部隊總計不足兩千，而他們將面對第三十九師團的全部鬼子。
十五日，戰(zhàn)斗打響了，日軍集中炮火猛轟，立即對七十四師所有陣地發(fā)起集團沖擊，然而七十四師打得十分沉穩(wěn)，三十九師團雖然在兵力上占了壓倒優(yōu)勢，卻也急切難下，直到入夜戰(zhàn)局仍沒什么起色。
這時一份十萬火急的電報送到園部和一郎手中：“司令官閣下：我部已遭數(shù)倍之敵合圍，敵攻擊意識極為旺盛，此狀況下我軍無法反擊！彈藥糧秣將盡，如此作戰(zhàn)，名古屋師團覆沒無日！第三師團本部山脅正隆”
園部和一郎將電報揉成一團捏在手里，通訊參謀等了半天不得不低聲問：“司令官，怎么答復？”
“沒有援兵。讓他們退到棗陽去，守不住還可以再退。退到哪都沒關系，被擊潰也沒關系！如果天皇陛下怪罪，責任由我來負！”園部和一郎忽地轉回身來，“命令村上啟作，第三十九師團立刻發(fā)起總攻，十六日前必須結束戰(zhàn)斗，否則交出指揮權！”
第三十九師團指揮所里，臉色鐵青的村上啟作中將把參謀長專田盛壽大佐叫了過來：“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突破敵軍陣地，我要具體時間！”
“我軍在三個方向都遭到阻擊，至今還沒能取得實質(zhì)性突破。”
“混帳！他們能有幾個人！”村上啟作指著專田盛壽的鼻子吼叫起來，“你們喪盡了日本帝國的軍威，丟光了三十九師團的臉！只有一天時間，只剩一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