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姐姐和我送出小鎮,讓我們過上他們曾經無數次夢想的生活。
為了父母的愿望,我和姐姐都很努力,也終于在高考后陸續接到讓他們為之流下熱淚的錄取通知書。姐姐離開了小鎮,可大學畢業后因沒找到理想的工作而返回。只有我,承載著父母的無限希冀,在那座璀璨得近乎耀眼的城市里追尋著自己和他們的夢。
畢業后的5年時間里,我拼盡了全力,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一隅。雖然面積不大,還有貸款,但足以讓父母興奮不已。我第一次帶他們離開小鎮,第一次帶他們坐飛機,第一次讓他們切身感受這座現代都市的氣息。然而,沒到一個月,父母就嚷嚷著要回去,說這里的節奏太快,快得要窒息,即使在菜市場討價還價,攤主的語速也是那樣的快。
我執拗不過,只好送他們回去,可父母說什么也不坐飛機,甚至高鐵也被排除了。我不解,但又很難改變,只好陪他們在火車上度過十幾個小時。
后來,我從電話里得知母親的血壓有點高,再接他們小住時也就不敢強迫他們坐飛機了。每次我都是坐飛機回家住上一晚,再和父母坐火車到我所在的城市,送他們回去時也是一樣。
一晃幾年過去了,我雖然早已習慣了這種方式,但心中總是不免抱怨,明明坐飛機只需3個多小時,高鐵也僅僅5個多小時的行程,而父母卻偏偏選擇乘坐12個多小時的火車。想著想著,一種擔憂油然而生,是不是母親的血壓高愈發嚴重了?一年只見一次面,每次相聚父母都是精神矍鑠,想必就是平時身體有什么不適他們也不會告訴我的。
一次回家接他們,我問起母親的血壓。姐姐說前幾天剛陪父母做過體檢,母親的血壓不僅不高,還有點兒低,倒是父親的腰一直不好,有時疼得直不起身。我心里一陣雀躍,想這次我不用再和父母在那狹窄的火車車廂里煎熬十幾個小時了。當我提出坐飛機時,父親厲聲拒絕了,理由依然是母親的血壓。我剛要提體檢的事,父親就搬出一副已然決定不可更改的面容,將我要說的話生生地壓制了回去。
我很不悅,一路上也很少和父母交談。一周后他們要回去時,父母包了很多餃子,恨不得把冰箱的冷凍室占滿。我幫不上忙,就到樓下去買雜志,好在火車上打發無聊的時光。剛下樓發現錢包沒拿,走回門口時,聽到父母大聲的爭執。母親說:“還是坐飛機吧,你的腰不好,也別讓兒子跟著受罪了。”父親的聲音很犀利:“不行,飛機只有3個多小時,比火車少9個小時,這可是咱們這一年中唯一和他能多呆的9個小時。”母親嘆了口氣:“哎,真后悔把他送出小鎮,不能每天看到他……”
那一刻我才深切地感受到,在我成長歷程中父母給予我的許多無私的愛,而有一種愛最為彌足珍貴,它叫9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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