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這一年,我終于在東郊買了一個房子,兩室一廳,交完首付,還有二十年的還貸期。
很多個晚上,我一個人在兩個臥室間不停地進進出出,心里充滿了喜悅,我終于有了自己的房子,結束了東搬西走的租房生涯。
可是,很快的,我就發現,大房子帶給人的不止是穩定與安全感,還有另外一種感覺——孤獨,而后者往往更強烈!
我開始琢磨著找一個可以結婚的女人,要說我活到三十歲還沒經歷過女人,那是很荒唐的,這些年來,我遇到過很多女人,有天真純潔的校園女孩兒,也有烈焰焚身的熟女,可是現在我回過頭望望那些感情,記憶里只剩下三個字:假、大、空!
不錯,現在的我,對愛情已經不再渴望,我只要一個可以跟我過平淡日子的平凡女人!
當然,如果這個女人能再跟我分擔房貸,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招租廣告發出的當天,我就接到了很多電話,經過一番過濾,最終我跟一個叫曼杉的女孩兒約好了看房時間,而我之所以答應她,除了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外,還因為她有一副甜美的嗓音,當然,如果她是一頭恐龍,我完全可以在她過來看房時,找個理由把她打發走。
這就是我的一個小小心計了,以招租的名義招來女室友,如果進展順利能發展成老婆固然好,即便不成,她也可以幫我分擔房貸,我也沒什么損失。
下午三點,距離與曼杉約好的看房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我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然后,門鈴響了。
我心里已經對這個不守時的女人沒了好感,所以,開門的動作遲緩中又帶著一絲不情愿,可是,很快地,我的倦怠一掃而空。
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既清純又妖嬈,眼神很冰冷,可是笑容又很火熱,她戴了一頂很時髦的遮陽帽,燙著大波浪的卷發,身上是一條中國紅的真絲裙子,我大致估計了一下,單單這一條裙子,我一個月的工資都未見能買得起。
她見我開門,立刻彎腰說道:是夏先生吧,真是對不起,路上有些堵車,我遲到了!
她說完,一把摘下帽子,呼呼地扇著,一陣香氣撲面而來,我有些眩暈,為了掩飾尷尬,我忙不迭地把她讓進屋里。
她對我新裝修的房子很滿意,我輾轉問起她的生活,知道她并沒有男朋友,單身一個人時,心里不由得一陣竊喜,可是,當她說起自己并沒有固定職位,平時大多數時間都是閑賦在家時,心里又一陣失望,如果她不出去工作,我一個人怎么能養得起整個家。
我搖了搖頭,八字還沒一撇呢,我真是想的太過長遠了。
曼杉果然不是一個居家的女子。
她常常出去逛街,回來就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不是新潮的衣服就是名貴的化妝品,我有一次實在忍不住,就有些沒好氣地問她,自己連工作都沒有,又是哪里來的錢買那么多奢侈的東西。
她笑著告訴我,她是個設計師,只要設計出一款讓商家滿意的服裝,輕輕松松地就能拿到一大筆豐厚的報酬,而她買的新潮衣服也只是為了尋找靈感。
我對她的解釋有些反感,如果說買新潮服裝是為了找靈感,可是那些化妝品呢,我有一次無意看到她的發票,小小的一瓶眼霜就不止一千塊,并且她平常在家里的時候,也是每天都換一套漂亮衣服,很少有重樣的。
曼杉搬進來一個月后,我已經看慣了她的奢靡,我對自己說:這樣的一個女人,我既然娶不起,那就留著養養眼也是不錯的,這樣一想,我心里就舒暢多了。
曼杉依然過著她五彩繽紛的豪奢生活,我也依然安心地做一個朝九晚五的小白領,我們兩個生活的交集,除了偶爾碰面打一聲招呼外,少之又少。
有一天晚上,我下班回來后,依然做好飯菜,在客廳里對著電視,享受一個人的晚餐。
曼杉回來得有些早,開了門就驚呼:好香啊!
我邀她一起吃飯,她欣欣然地跑到廚房拿了一副碗筷出來,這一整頓飯我們吃得有滋有味。
從那天之后,她便常常早些回來,與我一起吃晚飯,有時候她不回家吃飯,也會提前打個電話通知我,讓我不用等她。
吃我做的飯菜次數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有一天跟我說:不如我們輪流做飯吧,今天你做,明天我做。
我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心里卻想:你做,不知道會做成什么樣子呢!
她倒是說到做到,第二天我下班回到家,她果然已經做好了飯菜,正在客廳里看電視,見我回來,笑著說:快去洗手,嘗嘗我的手藝。
兩菜一湯,營養搭配得很好,只是味道有些濃重,她有些不好意思:味道是差了點兒,但以后會改進的。
我笑著說:如果有人能天天給我做飯,做成什么樣我都愛吃。
她低著頭沒說話,我篤定她這樣自我的女子,是不會甘心為任何一個男人天天洗手做羹湯的。
曼杉留在家里的時間越來越多,有時候趕上周末,我們就一起做飯,然后坐在客廳里邊看電視邊吃飯,遇到好笑的劇情就哈哈一陣大笑。
看電視的間隙,我偶然側過身偷偷看她美麗的臉龐,也也會忍不住想如果就這樣跟她朝朝暮暮,生活中也不失樂趣!
可是,她會這樣想嗎?她過慣了奢靡的生活,現在的平淡對于她來說或許只是一種調劑,可以偶爾體會,卻絕對不能長久。
我的推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曼杉在家里沒窩多久就受不了了,借故要設計一款新的婚紗,需要先做市場調查,還拉著我一起陪她去了影樓。
她換了很多款婚紗,無論是清純的還是妖嬈的,樸素的還是華貴的,她都能穿出它們的神韻來。
她一個人拍了很多照片,攝影師對我說:先生,您也進去換一套衣服,拍個合影吧!
我急忙擺手說:你誤會了,我不是她的男朋友,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說完這句話,我看見她的眼神暗淡下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很快地轉身進去,換了自己的衣服出來。
從影樓出來,我們兩個默默地往家走,走了好久,她幽幽嘆了口氣說:你那么急著申辯做什么,我又不會賴上你。
我想解釋,可是張開嘴巴想了半天也不知該怎樣解釋,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那個晚上,曼杉從我的廚房里翻出一瓶紅酒,她喝了大半瓶,臉蛋紅撲撲的,她窩在沙發里,醉眼迷離地看著我,神態有些憂傷,有點兒痛,又好像有點兒挑逗。
我不知不覺就湊了過去,她閉著眼睛,我看著她的睫毛一跳一跳的,突然就驚醒了,忙不迭地跳起身,跑回自己的房間。
那晚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曼杉都窩在家里,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每天都做好吃的飯菜給她,她依然沒什么食欲。
有一天,我們正坐在客廳里看一部韓劇,女主角得了絕癥,男主角不離不棄地照顧她,曼杉突然問我:夏初,如果你的女朋友生病了,你會不會嫌棄她?
我打趣著說:那要看生什么病了,感冒咳嗽還可以,要是拉肚子就有失大雅了。
她并沒有笑,猶豫了一下,緊接著又問:那如果是心臟病呢?
我看著她一臉緊張的樣子,心里突地一跳,擺了擺手說:快看電視吧!
她“哦”了一聲,便轉過身,安安靜靜地看電視,一句話也沒說。
第二天我下班回到家才發現,她已經搬走了,一句話也沒留給我。
我并沒覺得意外,從她搬進來的那一天,我就知道這個簡單樸素的小窩留不住她的,她能住在這里一年,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期。
可是,我還是覺得心里有點兒悶,有點兒惆悵,也僅此而已。
兩年后,我娶了樸素的妻,又過一年,我們有了女兒,一切都朝著我預想的軌道進行,我卻過得并不開心,我的夢里常常出現一張臉,一張美麗絕倫又帶著幽怨的臉,是曼杉!
也僅僅是一個夢而已,一個被生活剝奪了激情的男人,除了在夢里體驗一下心跳的感覺外,還有權力要求什么呢?
可是,我真的又見到曼杉!
她穿著簡單的棉布裙,站在門口笑瞇瞇地望著我,我抱著女兒目瞪口呆地望著她,我的胸前是女兒吐的口水,前襟剛剛又被女兒撒了一泡尿。
她依然笑呵呵地說:不歡迎我?
我急忙讓開身,借故給女兒換尿布,躲在房間一角的沙發里。
我聽見她對老婆說:以前租過這里的房子,一直想著回來看看。
老婆熱情地招待她,女人的友情總是說來就來,她很快就與老婆熟絡得好似姐妹。
我聽她對老婆說,年輕的時候喜歡過一個男人,真的很愛他,可是對方認定她是一個虛榮的女人,一直不敢接受她。
老婆的聲音有些驚訝:你這么樸素,怎么會虛榮呢,一定是他看走眼!
她嘆了口氣說:你不知道,我以前很能揮霍的,衣服化妝品都要最貴的,可是你看我現在,連口紅都不擦,照樣過得很好。
她頓了頓,轉而又說:我有先天性心臟病,心上長了一個大洞,過了今天沒明天的,我曾經想過告訴他,可是又一想,即使他知道之后接受我,同情和愛,到底哪個成分多一些呢?
我一直不敢抬起頭,只是聽著老婆說:我理解你的感受,一個連生命都沒有著落的女人,也只有用最好的衣服和首飾來裝扮自己,才能填補心里的空洞與迷茫,可是這些,男人又怎么會懂呢,他們只會看表象!
她的聲音傳過來:好在后來又遇到我的老公,他一直陪著我,當時很多權威專家都說我的心臟治不好了,可是他不信,固執地帶著我天南海北的找醫院治心臟,沒想到最后真的給治好了。
我把頭埋進女兒的懷里,不讓小家伙看見我的臉,我怕她笑我這么大的人了,還會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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