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偷點繁花織作錦繡,換她回眸,予我一笑之。
——題記
小時候,我住奶奶家。那如茉莉般清雅的童年,只留下了一個美麗的背影,消失于記憶的深處。
依稀記得,奶奶對我很好,怎樣好呢?記不清了,只模糊記得她淺笑時的小酒窩與溫柔的目光。她常指著漫山的花兒,對我說:“這花兒真好看,要是織作錦繡,可不知有多好呢。”
后來,我長大了,搬回去和父母住,奶奶并不喜歡媽媽,遍不常來了,甚至有時候一年也見不上她。她便悄然淡出我的視線,直至我將有關她的都遺忘。
又一年春節,父親帶我回老家。我皺著眉,迫于父親,最終是去了。
石路,土屋,穿著“老土”的農家人,我再次皺眉,順著泥濘的小路回到了童年時的老房子。
奶奶守在屋前,遠遠見著我們,向我們招手。她似乎等了很久,我抬眼一掃,她穿著一件艷俗的大紅衣裳,上面繡滿了各式的花——做工是極其粗糙的,若不是旁人議論,我怕是認不出的,只能看見一大團雜亂無章的色彩,稍稍辨出花的樣子。
奶奶顯得有些局促,兩手緊握著,布滿皺紋的臉笑著,兩眼里亮起火焰般的光芒,透著久違的歡欣。她上前一步,我更加清楚的看著她,她滿頭銀發,目光溫柔的看著我。她的手抬了抬,固定在一個高度。她又停下,打量著我,終是又近了一步,似是想要來擁抱我。我睜著眼,腦里卻一片空白,身體比大腦先一步做出動作,我下意識的閃開了,或許是不愿那雙粗糙,并沾滿油污的手碰我,又或許是那大紅的衣裳刺疼了我的眼。她愣了一瞬,我清楚的看到她的眼底閃過種種復雜的情緒,我有些不安。但轉瞬,她又恢復如常,轉身離去。我看著她蹣跚著向前,她的背影是如此凄涼,單薄的身子搖晃著,想一張脆弱的白紙。我張張口,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了。
突然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充斥了我的心。我不安并且愧疚。再抬頭,她已走遠。
晚飯時,她向我們介紹她的新衣裳,說是花做的,好看極了。
我突然不住的悔恨,不敢正視她的眼。
幾月后,卻又突然接到她病危的消息。我與父親趕到時,她依然要離我們而去了。
老人似乎是病糊涂了,一個勁的看向窗外,喃喃:“花兒要是織作錦繡,可不知有多好呢!”我怔了怔,突然抑制不住的哭起來。
她轉過頭來看著我,伸出手來想要撫摸我,手卻停在半空中,又伸了回去,目光溫柔的看著我。眼卻渾濁得不見一絲清明。
我再沒有說什么,擦干了淚,靜靜的注視她,直到最后一刻的到來。
直到現在,有關奶奶的,大多都忘卻了,卻獨獨記得那天她寂寞的背影與后來溫柔的眼神,如同烙印一般,清晰得無法忘記。
又一年春,繁花爭艷。有片花海,美得讓人移不開眼。身邊游人如織,笑語吟吟,我卻怔怔的,回過頭,才覺早已淚下。
只是不知,偷點繁花織作錦繡,可否換她回眸,予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