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入狼邦,壯志匹夫身死外;
心有燕國,蕭寒易水古今流。
——荊軻墓聯
如今已無人知曉,兩千兩百多年前的易水河畔,那風有多么寒涼;也已無人知曉,那水聲是否尖刺宛若一曲哀歌。人們知道的是,荊軻從這里踏上了去那“秦虎狼之國”的路,并且,他再也沒有活著回來……
夜深,霜寒,露重,荊軻的心中也不復火熱。馬車正一路顛簸地越過一道又一道的關卡和哨口。他看著身旁熟睡中的助手秦武陽,輕嘆一聲。前途未卜,他早已抱了必死的念頭,不單單是因為“士為知己者死”,他的肩上還肩負著燕國乃至整個中原的命運。只是,秦武陽,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東方的天空露出魚肚白。荊軻已不記得離易水訣別過去了多少天,他只覺得自己離那點微白越來越遠。是的,他不正向西邊去嗎?不久,馬車停住,下車,攜著厚禮去拜訪秦中庶子蒙嘉。休息?那是癡人說夢。誰也不知道王翦駐扎在燕國邊境的軍隊下一刻會不會又推進幾里……如今的燕國,朝不保夕啊!
事情進行的異常順利,大大超乎荊軻的預料。“若是他哥哥知曉他正在做一件什么事,該會氣的火冒三丈吧!”——在回驛館的路上,荊軻突然想起秦國的一員大將不正是蒙嘉的兄長嗎?他低聲對秦武陽說,語帶譏誚。秦武陽到底只是個孩子,他笑著,含著輕蔑,和一絲道不明的哀傷。
后來發生的一切,天下皆知。在嬴政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里,上演了一出世上最偉大的悲劇!夏無且一定沒想到自己手中的藥袋竟可以發揮“救駕”的“神效”,那些嚇得魂不附體的“良臣”們也連說“幸得上天庇佑”。嬴政也總算從“目眩良久”中恢復過來,依舊一副驕橫不可一世的模樣,野心勃勃地吞六國,并天下。而荊軻,我們的“江湖俠骨”(龔自珍語)荊軻,在那斧戟扎進你身體的時刻,在那長劍刺透你軀干的時刻,你又在想些什么呢?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的同胞,你的國家還讓你“倚柱而笑,箕踞以罵”。你的血滲了出來,染透地上的金毯,映紅天下的眼眸。你偉岸的身軀像一座雕塑,因倒地而發出的巨響震撼了每個人的心!
咸陽城外有人為你立碑,千百年來人們對你的褒貶不一。只是荊軻,你是否知道,每個人在最初聽見你的故事時,心中的驚嘆永生難被抹去!也許日后,他們會用理性而專業的眼光分析全局,剖析利害,之后得出這樣或那樣的結論。但是我想在當時,面對虎視眈眈的強秦,面對亡國的危難,沒有人能夠比你和太子丹,比你們燕國的子民更感到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憂愁。
荊軻,荊軻,千百年來易水依舊日夜奔流,河畔依舊寒風蕭蕭。它們在低吟,在哀嘯,在緬懷你——它們最引以為傲的孩子,那個黑暗年代里最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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