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有一次提醒我,“把墻上那張照片撕下來。”我盯著那張已被時光碎沙磨得焦黃發亮的老照片,那照片蒼老的像一棵老樹,蒼老得一無是處,但我卻對它留戀難忘。那照片在白得令人寒噤的墻上更是顯得格格不入,在這鋼筋水泥中樹立突兀,顯得那么刺眼
——濃濃樹蔭下,灑下點點夕陽,零零星星,星星點點,在孩子們的臉上濺出了笑容,孩子們正在做游戲,光著腳——在鄉間的石頭小路上是不需要穿鞋的,那里沒有扎腳的玻璃碎,沒有滿地的殘羹剩菜,也不用擔心會弄傷腳板,在石子路上光著腳奔跑更是一種享受
小時候,我住在奶奶家,那個種滿水稻,空氣被發酵過的泥土氣息與霧靄般的花香彌漫的地方,小鳥自由的旋律和風兒無拘束的奔跑,但在我內心旋窩深處還有那條石子路。
那是我還沒上學,每天都和幾個年齡相仿的伙伴在石子路上跳躍,奔跑。我尤其喜歡漫步在石子路上,高矮不一的小石子如月光一般撫摸著我的小腳,又如同春風吹過一種誰不出的感覺凹凸不平的小石子輕輕的碰撞著我的腳丫,如同淅淅瀝瀝的小銀針落到地面,濺起一串銀花,綻放在腳趾的縫隙中。有時遇上煩心事,在上面挪動一陣,什么痛苦都會拋擲腦后。
后來上小學了,閑暇時,我常常獨自一人,脫去那沉重的鞋,光著腳漫步在石子路上,盯著腳下的一個個小矮人隨著時光從我指間流過,學業的繁重漸漸便能稍稍緩解。有時候,我會蹲下身,輕輕地撫摸著那一個個遭人喜歡的小石塊——我最親密的玩伴。躺在那蜿蜒的石子路上。向他訴說幾天來有趣的,煩惱的,激動的或矛盾的事。當聽到我被老師夸獎時,他也會高興的為我抖動著身體,開始為我喝彩,為我歌唱;當聽到我與朋友鬧矛盾時,他就靜靜坐在我身旁,細細聽我訴說著一切……他收藏了我的歡聲笑語,也珍藏了我的眼淚。他像一個孩子,與我玩耍;他想一個歲月老人,給我淳淳教誨。
后來,我到縣城上學了,只有周末偶爾回來看看,告訴他我這個星期的一切,與他重溫過去的片段。
再后來,村里打了水泥路,就只剩下路邊的幾片零散的碎石了,和我與他那被打碎的記憶。
那發黑的瀝青和如骨灰般煞白的氫氧化鈣將石子路活生生地埋葬地下,我還未見他最后一面,他就已入土為安,我還未和他告別,就已天人永隔。村里打起了水泥路,人們的腰包也鼓起來了,但在他們那肆無忌憚的笑容背后,卻讓人聽到了絕望與悲哀。
發酵的泥土香沒了,小鳥的歌聲沒了,風吹樹葉的吟唱也已遠去,那條石子路,飽經歲月的石子路,幾代人走向村外的石子路,也被深埋地下
蜿蜒石子路已經離去,只留下人們心中迷茫的大霧,對與錯,誰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