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八歲。天晴日朗,陽光如水般瀉下。她像往常一樣來到母親辦公室。站在門口,她攥緊了拳頭,一個小小的心愿在她心中萌芽。她閉著眼睛,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一定。。。一定…要在…。”她嘴里絮絮念叨著,那心中的苗已瞬間破土而出,長成一朵炫麗的花,想要撐破她的心田,呼之欲出。然而,當(dāng)她睜開眼時,那期盼已久的木椅上,空空如也。花朵瞬間凋落,飄零如雨。
她放下書包,安靜地坐下。為什么?為什么每一次都是一樣的情景?六年來,每天重復(fù)地上演,她在心中問上帝,又像是在問自己。她猛然抬頭,目光定格在遠處的辦公桌上。果然,那熟悉的搪瓷白碗正安靜地躺在桌上。她以最快速度沖向它,她感到自己心中的花朵再一次蘇醒。這一次,她不敢魯莽。她沒有動那白碗,而是轉(zhuǎn)身面向窗外,雙手合并,虔誠地許下愿望。“上帝保佑,但愿碗是涼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母親已經(jīng)離開很久。也只有這樣,她才有馬上回來的可能。
她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在觸及到碗壁的一瞬間,一股熱氣從指尖迅速蔓延。花朵被連根拔起,沒有一絲復(fù)活的余地。這一次,她再也不懷有任何期待,打開碗蓋,一陣香氣撲面而來。她拿起勺,機械地往嘴里送飯。淚水順著她稚嫩的臉龐滑落,混著米飯一起滑入口中。淡淡的咸味刺激著她的味蕾,一下子苦得如黃連,難以下咽。現(xiàn)在,同學(xué)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坐在家里的飯桌上,和媽媽一起吃著熱騰騰的飯菜,訴說在校園里的趣事。或者,說不定他們已在母親講的故事中安心睡去。或者…或者…。。她不再去想。越是溫暖的畫面,就越容易觸動她的淚腺。收拾好飯碗,調(diào)上鬧鐘,她靠在沙發(fā)上。慢慢地,眼前開始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片黑暗……………。
“叮叮…”在一陣急促的鈴聲中,她漸漸醒來。雖然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去。木椅上,依然空空如也。她背起書包,整理好儀表,然后匆匆向?qū)W校跑去。夏日的天,總是像孩子的臉,瞬息萬變。云朵終于承受不住雨的重量,如打翻了的水杯,嘩嘩落下。雨點敲打在玻璃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她焦急地看著窗外,祈禱著雨快點停。放學(xué)的鈴聲回蕩在校園里,周圍的同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在家長的接送中離開。望著一幕幕溫馨的場景,她分不清究竟是天空在哭泣,還是自己的心。
她很清楚,母親絕不會為這點小事而扔下工作趕來為她送傘。眼前千萬根銀針仍在止不住的下落。鼓起勇氣,決定冒雨沖回家。她轉(zhuǎn)身向教室跑去,迅速背起書包。“呯。”一記脆響在偌大的教室里顯得如此突兀,她轉(zhuǎn)身看去。竟然是一把傘。她小心翼翼地蹲下,將那把傘像寶貝一樣地放入懷中。淚水,又一次落下。原來,母親早就在她熟睡時來過,為她收拾好書包,接滿了杯中的水,然后擔(dān)心晚上下雨,特地將傘放在她的包里。她只顧著埋怨母親,卻忽視了她為她做的每一個小細節(jié)。她蹲在那里,珍惜地抱著那把花傘,久久未曾離開…
………后來,朋友問她,盲人,是如何知道外面是否下雪了呢?她笑著說,他不一定要看見,只需要蹲下,摸一摸地面。雪,會把它的溫度傳到每個人的心間。畢竟,人不是用眼睛感受世界,而是,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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