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起頭發照身份證照片的時候才發現,我的耳朵也很小,然后,我想到了你。
你的耳朵被繃帶纏住,皮膚很白,衣服很漂亮,短短的碎發在陽光里發光,你們一家搬進我隔壁。
你來自大城市。也許是浙江,你從未告訴我你的城市。
你家好像很有錢。我們這里很多人都在你家工廠上班。
可是,你生病了……對么?你說你有一個耳朵很小,對不起,我忘了到底是那邊。
我們都帶著蹩腳的普通話交流。
你會寫字,很漂亮;你會畫畫,我喜歡你的筆觸和你的女孩;你還要上幼兒園,我也好想去玩滑滑梯、跟老師念ABCD……
你的媽媽很漂亮,她的皮膚也很白,我媽媽說她是文眉的。她很神奇,她總會送自制的米醋還有可以生吃的干米蝦,我媽媽只能拿單位發的左邊刻團結右邊刻蚌埠肥皂廠的黃黃的臭肥皂和腌的雪里蕻和豇豆。
你有很多玩具,可是,你總是找我玩過家家。
你也許姓黃,也許姓江。我甚至已經忘了你的姓。你還能記得我的名字么?我小名叫慧慧,你叫輝輝,你媽媽總是喊我們“飛飛”,還記得么?
你說你要回老家了,我想你肯定會回來。
你送一把很沉的手槍給我,然后問我要禮物,我把我們玩過家家的殘損的娃娃拿給你,當然,里面還放了我的秘密。
我知道,你一定會發現。
隔壁空了,又住進別人。不停地變化,像流動的愛情。
你真的回來了。真的是你嗎?
你的小耳朵,不見了。埋在你栗色的長長的好看的頭發里,你是明亮的。
你說我很像一個人。
你邀請我去你家吃飯。也有米醋和米蝦,我告訴你,我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
我看見那個娃娃,你用塑料皮包裹得很好。我問你,她心里的秘密你沒有看見么?你搖頭。
我們貌似真摯,很久。
我裝深沉地說,你找的不是她,而是記憶。
你習慣調侃,說,我愛的不是她,而是寂寞。
你看玩笑地說,下一次,你一定要把我寫進你的故事里啊。
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的,我早已寫入。藏在從前的娃娃里。寫得是我的新家的地址(建水庫,拆遷),當然,是求我媽媽幫我寫的,那時,我連大楊鎮中心街都寫不好,拼音代替。
我還想說,你是我愛情的模子。
你呢?我是你的模子么?
你說你已經找到她了,那時候,我真的開心。
我等待著你敲開我家的門,吃驚地看著我。
幾天后,你牽著倩對我說,看,就是她。
天昏地暗。
你還說,你要帶她回杭州了。
是我錯了,我忽略了,當年的房子里,門面房,你曾擁有兩個隔壁。
甚至,那個娃娃,也不是我專屬的。
我,無處告別。
后記:我們在這美麗的錯誤中錯過了。
如果,你遇到了這樣的男孩,讓他看到我的《告別》,幫我對他說再見。
再也不見。
男孩:這不是我杜撰的故事,是真實的。你信嗎?你懂嗎?
過去,我們真的真摯過。
重逢,是我們不停的和好。
還有假裝的真摯,和無處不在的矛盾。
娃娃里的字條,等于你不曾關注過的《告別》。
埋在頭發里的的耳朵,是變得,逃避的你。
我喚作倩的女孩,不是住你隔壁的另一個女孩,而是你的媽媽。你不是選擇她,是選擇離開我。
真的存在過,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