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扇門。門里是春暖花開,鶯歌燕舞,門外卻是冰凍三尺,滴水成冰。開啟這扇門,你可以沐浴無限的陽光。然而,他的本職卻不允許他擁有開啟這扇門的權利。
——題記
那是一個秋吧,落英滿天,葉子鋪在路面上,脆生生地響。我獨自捧著一本書,坐在藤椅上細細品味,一旁還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香茗。
我的手指在書頁上游走,一頁頁地翻著,突然,我的目光停住了,我想起了你——那位兩千年前著名的死士。
漉漉雪雨,秦世恍兮。
那一天,你接到了任務,刺殺秦王,刺殺那個不可一世,惟我獨尊的嬴政。
你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細想,便握起你的青銅劍,上路了。
望著書本上的插圖——函谷關外漫漶恣肆的黃川土壑,我竭力想去模仿你當時的心情,得到的卻只有深深的寒意和內心絲絲的痛……
你邁著堅定的步伐,逼近你的目的地。
你的刑場在那金碧輝煌的咸陽宮,但你成名的地方,卻遠在易水河畔。
是的,你是一個死士,你最大的光榮就是為了任務而犧牲。你不后悔。因為,沒有不死的死士。
你心里明白,作為一個死士,就不可以擁有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不可以在心里留下一個柔軟的角落,那一把開啟心門的鑰匙,已經被你心中的冰雪所融化。生命已經沒有了春天,窺不得一絲的春意盎然。
那一天,荊軻——這個青銅般輝煌的名字,作為一枚一不復返的箭簇,鎮定地邁上了弓弦。白幡獵獵,萬馬齊喑,誰都清楚這意味這什么,蓄勢待發的青銅劍已經凝固到了結冰的程度。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連那易水河畔的瞎子都預感到了什么。
“難道,這人間就沒有什么值得你留戀的嗎?”你輪廓分明如刀削斧劈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我繼續追問,“比如江湖,比如故鄉——亦或者,愛?”你嘴唇緊抿,搖了搖頭。你的堅毅任何人都不能懷疑,就連太子丹那個只重勝負的家伙也不敢質疑毫厘。
如果你失敗了,將會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繼,為國家的大業犧牲——樊於期、高漸離、田光先生……
突然,你透著威儀的嘴唇浮現出一絲蒼白的冷笑。這不易察覺的絕世凄笑,幻化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一種決絕的美,它給你的生命畫上了一個完美的休止符。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高漸離的唱和是你最大的安慰。絲絲琴弦中透出的是你當之無愧的榮譽。是你生命的絕唱,是死士間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秘密。
——如果你敗了,他將是第二個用才華隨你而去的人。
是時候了,是誓言啟動的時候了,你緊握著手中的青銅劍,手掌結滿霜花,縞綾飛卷,你修長的身影像一脈葦葉在風中遠去……
從易水到咸陽宮,每一寸都寫滿了鄉愁和憂郁,你凌厲的劍鋒直指黑暗中那碩大的首級……
“轟——”石破天驚的一聲轟響,接著,便是身軀重重摔地的沉悶。
你的生命像是秋天中的一個個片段,演繹這最凄美的傷感,最后,靈魂隨風而上,飄忽盤旋,最后不見。
那柄長劍已然變成了一柄人格的尺子,你的血只會使它再添一分英雄的光輝!
千古以來,憑失敗而成功的人,你是第一個;千古以來,用承諾換生命的人,你是第一個;你讓“荊軻”這兩個普通的漢字成為流芳萬世的美學碑銘!
雖然,在人生旅途中,你已經遺失了那把獨一無二的、開啟心門的鑰匙,被永遠阻隔在了春日之外,只能在寒冰里游移,但是你一身的傲骨卻在冰雪的世界里幻化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