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鋼筋森林還未成形的時候，當天空中還有成群的白鳥的時候，當我家后面還未被開發的時候，爺爺常在清晨帶我去爬山看日出。

說是山，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小土丘，只是在年幼的我看來，它高得嚇人。道路兩旁長著低矮的灌木，稀疏的幾棵行道樹歪歪扭扭地站立著。我和爺爺總是在天未亮時便已出發，我背著小水瓶，一蹦一跳地跟在爺爺身后，拉著他粗糙厚重的大手，笑著哼小曲兒。從后面看，爺爺的身影也沒有平日那么佝僂，只是幾叢白發微微泛著銀光，格外扎眼。

等我們到山頂時，我已累得氣喘吁吁，連忙把水壺擰開，咕咚咕咚地灌下半瓶。天已微亮，遠遠地，能看見太陽在薄云中的影子。天邊灰中帶紫，我知道，太陽就要出來了。

山頂上只有我們爺孫兩人，空氣似乎被凝結了一般。爺爺踱步的聲音清晰地回響。他微瞇著眼睛，雙手背在身后，不時地朝我看看，太陽穿破云層前射向大地的光線照亮了他的后背，淹沒了他的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依稀辨得出輪廓。

當我出神的時候，晦暗的天空剎那間鍍上了一層金黃，而后又籠上一層玫瑰色的薄紗，一輪紅日噴薄而出，我心神一震，迅速地捂住眼睛，不去看刺眼的太陽；但我仍能感到周身的溫暖，像是泡在熱乎的水里，快要融化在這金色的海浪里了，然后散漫地飄浮著，不想醒來。

等我再睜開眼時，太陽已經不那么耀眼了，紅彤彤的，像一個火熱的咸鴨蛋，還真想咬一口。爺爺依然站在原先的地方，只不過，此時的他看上去精神勃發，滿面紅光，笑吟吟的。頭頂的天空已經變成湛藍湛藍的，那些灰蒙蒙的樹好像都用水洗過，顯得蔥蘢而干凈。一些不知名的昆蟲發出的“吱——唧——”聲此起彼伏。我的心情變得很好，拉著爺爺回家吃荷包蛋。

爺爺拿我沒轍，笑嘆著搖頭，慢慢地走下山頂，然后在我的催促聲中加快步伐。如今回想，這怕是只屬于老者的慈愛吧。

有了你，我的人生將變得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