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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要殺寡人臺詞精選50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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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春秋》恃君覽原文及翻譯

導語:《呂氏春秋》不是隨意編寫,它有著嚴密的計劃和預設,按照天、地、人三個層次的互相呼應確定主題,展開論述,體現(xiàn)道法自然之意。下面是《呂氏春秋》恃君覽原文及翻譯,歡迎參考:

原文:

【恃君】

一曰:凡人之性,爪牙不足以自守衛(wèi),肌膚不足以捍寒暑,筋骨不足以從利辟害,勇敢不足以卻猛禁悍。然且猶裁萬物,制禽獸,服狡蟲,寒暑燥濕弗能害,不唯先有其備,而以群聚邪!群之可聚也,相與利之也。利之出於群也,君道立也。故君道立則利出於群,而人備可完矣。昔太古嘗無君矣,其民聚生群處,知母不知父,無親戚兄弟夫妻男女之別,無上下長幼之道,無進退揖讓之禮,無衣服履帶宮室畜積之便,無器械舟車城郭險阻之備。此無君之患。故君臣之義,不可不明也。自上世以來,天下亡國多矣,而君道不廢者,天下之利也。故廢其非君,而立其行君道者。君道何如?利而物利章。非濱之東,夷穢之鄉(xiāng),大解、陵魚、其、鹿野、搖山、揚島、大人之居,多無君;揚、漢之南,百越之際,敝凱諸、夫風、馀靡之地,縛婁、陽禺、驩兜之國,多無君;氐、羌、呼唐、離水之西,僰人、野人、篇笮之川,舟人、送龍、突人之鄉(xiāng),多無君;雁門之北,鷹隼、所鷙、須窺之國,饕餮、窮奇之地,叔逆之所,儋耳之居,多無君。此四方之無君者也。其民麋鹿禽獸,少者使長,長者畏壯,有力者賢,暴傲者尊,日夜相殘,無時休息,以盡其類。圣人深見此患也,故為天下長慮,莫如置天子也;為一國長慮,莫如置君也。置君非以阿君也,置天子非以阿天子也,置官長非以阿官長也。德衰世亂,然後天子利天下,國君利國,官長利官。此國所以遞興遞廢也,亂難之所以時作也。故忠臣廉士,內(nèi)之則諫其君之過也,外之則死人臣之義也。豫讓欲殺趙襄子,滅須去眉,自刑以變其容,為乞人而往乞於其妻之所。其妻曰:“狀貌無似吾夫者,其音何類吾夫之甚也?”又吞炭以變其音。其友謂之曰:“子之所道甚難而無功。謂子有志則然矣,謂子智則不然。以子之材而索事襄子,襄子必近子。子得近而行所欲,此甚易而功必成。”豫讓笑而應之曰:“是先知報後知也,為故君賊新君矣,大亂君臣之義者無此,失吾所為為之矣。凡吾所為為此者,所以明君臣之義也,非從易也。”柱厲叔事莒敖公,自以為不知,而去居於海上。夏日則食菱芡,冬日則食橡栗。莒敖公有難,柱厲叔辭其友而往死之。其友曰:“‘子自以為不知故去’今又往死之,是知與不知無異別也。”柱厲叔曰:“不然。自以為不知故去,今死而弗往死,是果知我也。吾將死之,以丑後世人主之不知其臣者也,所以激君人者之行,而厲人主之節(jié)也。行激節(jié)厲,忠臣幸於得察。忠臣察則君道固矣。”

【長利】

二曰:天下之士也者,慮天下之長利,而固處之以身若也。利雖倍於今,而不便於後,弗為也;安雖長久,而以私其子孫,弗行也。自此觀之,陳無宇之可丑亦重矣,其與伯成子高、周公旦、戎夷也,形雖同,取舍之殊,豈不遠哉?堯治天下,伯成子高立為諸侯。堯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辭諸侯而耕。禹往見之,則耕在野。禹趨就下風而問曰:“堯理天下,吾子立為諸侯。今至於我而辭之,故何也?”伯成子高曰:“當堯之時,未賞而民勸,未罰而民畏。民不知怨,不知說,愉愉其如赤子。今賞罰甚數(shù),而民爭利且不服,德自此衰,利自此作,後世之亂自此始。夫子盍行乎?無慮吾農(nóng)事!”協(xié)而櫌,遂不顧。夫為諸侯,名顯榮,實佚樂,繼嗣皆得其澤,伯成子高不待問而知之,然而辭為諸侯者,以禁後世之亂也。辛寬見魯繆公曰:“臣而今而後,知吾先君周公之不若太公望封之知也。昔者太公望封於營丘之渚,海阻山高,險固之地也。是故地日廣,子孫彌隆。吾先君周公封於魯,無山林溪谷之險,諸侯四面以達。是故地日削,子孫彌殺。”辛寬出,南宮括入見。公曰:“今者寬也非周公,其辭若是也。”南宮括對曰:“寬少者,弗識也。君獨不聞成王之定成周之說乎?其辭曰:‘惟余一人,營居于成周。惟余一人,有善易得而見也,有不善易得而誅也。’故曰善者得之,不善者失之,古之道也。夫賢者豈欲其子孫之阻山林之險以長為無道哉?小人哉寬也!”今使燕爵為鴻鵠鳳皇慮,則必不得矣。其所求者,瓦之間隙,屋之翳蔚也,與一舉則有千里之志,德不盛、義不大則不至其郊。愚庳之民,其為賢者慮,亦猶此也。固妄誹訾,豈不悲哉?戎夷違齊如魯,天大寒而後門,與弟子一人宿於郭外。寒愈甚,謂其弟子曰:“子與我衣,我活也;我與子衣,子活也。我,國士也,為天下惜死;子,不肖人也,不足愛也。子與我子之衣。”弟子曰:“夫不肖人也,又惡能與國士之衣哉?”戎夷大息嘆曰:“嗟乎!道其不濟夫!”解衣與弟子,夜半而死。弟子遂活,謂戎夷其能必定一世,則未之識。若夫欲利人之心,不可以加矣。達乎分,仁愛之心識也,故能以必死見其義。

【知分】

三曰:達士者,達乎死生之分,達乎死生之分。則利害存亡弗能惑矣。故晏子與崔杼盟而不變其義。延陵季子,吳人愿以為王而不肯。孫叔敖三為令尹而不喜,三去令尹而不憂。皆有所達也。有所達則物弗能惑。荊有次非者,得寶劍于干遂。還反涉江,至於中流,有兩蛟夾繞其船。次非謂舟人曰:“子嘗見兩蛟繞船能兩活者乎?”船人曰:“未之見也。”次非攘臂袪衣,拔寶劍曰:“此江中之腐肉朽骨也!棄劍以全己,余奚愛焉!”於是赴江刺蛟,殺之而復上船。舟中之人皆得活。荊王聞之,仕之執(zhí)圭。孔子聞之曰:“夫善哉!不以腐肉朽骨而棄劍者,其次非之謂乎!”禹南省,方濟乎江,黃龍負舟。舟中之人五色無主。禹仰視天而嘆曰:“吾受命於天,竭力以養(yǎng)人。生,性也;死,命也。余何憂於龍焉?龍俯耳低尾而逝。”則禹達子死生之分、利害之經(jīng)也。凡人物者、陰陽之化也。陰陽者,造乎天而成者也。天固有衰嗛廢伏,有盛盈坌息;人亦有困窮屈匱,有充實達遂。此皆天之容物理也,而不得不然之數(shù)也。古圣人不以感私傷神,俞然而以待耳。晏子與崔杼盟。其辭曰:“不與崔氏而與公孫氏者,受其不祥!”晏子俯而飲血,仰而呼天曰:“不與公孫氏而與崔氏者,受此不祥!”崔杼不說,直兵造胸,句兵鉤頸,謂晏子曰:“子變子言,則齊國吾與子共之;子不變子言,則今是已!”晏子曰:“崔子,子獨不為夫《詩》乎!《詩》曰:莫莫葛藟,延于條枚。凱弟君子,求福不回。’嬰且可以回而求福乎?子惟之矣!”崔杼曰:“此賢者,不可殺也。”罷兵而去。晏子援綏而乘,其仆將馳,晏子撫其仆之手曰:“安之!毋失節(jié)!疾不必生,徐不必死。鹿生於山,而命懸於廚。今嬰之命有所懸矣。”晏子可謂知命矣,命也者。不知所以然而然者也。人事智巧以舉錯者,不得與焉。故命也者,就之未得,去之未失,國士知其若此也,故以義為之決而安處之。白圭問於鄒公子夏后啟曰:“踐繩之節(jié),四上之志,三晉之事,此天下之豪英。以處於晉,而迭聞晉事,未嘗聞踐繩之節(jié)、四上之志。愿得而聞之。”夏后啟曰:“鄙人也,焉足以問?”白圭曰:“愿公子之毋讓也!”夏后啟曰:“以為可為,故為之,為之,天下弗能禁矣;以為不可為,故釋之,釋之,天下弗能使矣。”白圭曰:“利弗能使乎?威弗能禁乎?”夏后啟曰:“生不足以使之,則利曷足以使之矣?死不足以禁之,則害曷足以禁之矣?”白圭無以應。夏后啟辭而出。凡使賢不肖異:使不肖以賞罰,使賢以義。故賢主之使其下也必義,審賞罰,然後賢不肖盡為用矣。

【召類】

四曰:類同相召,氣同則合,聲比則應。故鼓宮而宮應,鼓角而角動。以龍致雨,以形逐影。禍福之所自來,眾人以為命,焉不知其所由。故國亂非獨亂,有必召寇。獨亂未必亡也,召寇則無以存矣。凡兵之用也,用於利,用於義。攻亂則服,服則攻者利;攻亂則義,義則攻者榮。榮且利,中主猶且為之,有況於賢主乎?故割地寶器戈劍、卑辭屈服,不足以止攻,唯治為足。治則為利者不攻矣,為名者不伐矣。凡人之攻伐也,非為利則固為名也。名實不得,國雖強大,則無為攻矣。兵所自來者久矣。堯戰(zhàn)於丹水之浦,以服南蠻;舜卻苗民,更易其俗;禹攻曹、魏、屈驁、有扈,以行其教。三王以上,固皆用兵也。亂則用,治則止。治而攻之,不祥莫大焉;亂而弗討,害民莫長焉。此治亂之化也,文武之所由起也。文者愛之徵也,武者惡之表也。愛惡循義,文武有常,圣人之元也。譬之若寒暑之序,時至而事生之。圣人不能為時,而能以事適時。事適於時者,其功大。士尹池為荊使於宋,司城子罕觴之。南家之墻信絭於前而不直,西家之潦徑其宮而不止。士尹池問其故,司城子罕曰:“南家工人也,為鞔者也。吾將徙之,其父曰:‘吾恃為鞔以食三世矣,今徙之,是宋國之求鞔者不知吾處也,吾將不食。愿相國之憂吾不食也。’為是故,吾弗徙也。西家高,吾宮庳,潦之經(jīng)吾宮也利,故弗禁也。”士尹池歸荊,荊王適興兵而攻宋,士尹池諫於荊王曰:“宋不可攻也。其主賢,其相仁。賢者能得民,仁者能用人。荊國攻之,其無功而為天下笑乎!”故釋宋而攻鄭。孔子聞之曰:“夫修之於廟堂之上,而折沖乎千里之外者,其司城子罕之謂乎!”宋在三大萬乘之間,子罕之時,無所相侵,邊境四益,相平公、元公、景公以終其身,其唯仁且節(jié)與?故仁節(jié)之為功大矣。故明堂茅茨蒿柱,土階三等,以見節(jié)儉。趙簡子將襲衛(wèi),使史默往睹之,期以一月。六月而後反,趙簡子曰:“何其久也?”史默曰:“謀利而得害,猶弗察也。今蘧伯玉為相,史鰍佐焉,孔子為客,子貢使令於君前,甚聽。《易》曰:‘渙其群,元吉。’渙者賢也,群者眾也,元者吉之始也。‘渙其群元吉’者,其佐多賢也。”趙簡子按兵而不動。凡謀者,疑也。疑則從義斷事。從義斷事,則謀不虧。謀不虧,則名實從之。賢主之舉也,豈必旗僨將斃而乃知勝敗哉?察其理而得失榮辱定矣。故三代之所貴,無若賢也。

【達郁】

五曰:凡人三百六十節(jié),九竅、五藏、六府。肌膚欲其比也,血脈欲其通也,筋骨欲其固也,心志欲其和也,精氣欲其行也。若此則病無所居,而惡無由生矣。病之留、惡之生也,精氣郁也。故水郁則為污,樹郁則為蠹,草郁則為蕢。國亦有郁。主德不通,民欲不達,此國之郁也。國郁處久,則百惡并起,而萬災叢至矣。上下之相忍也,由此出矣。故圣王之貴豪士於忠臣也,為其敢直言而決郁塞也。周厲王虐民,國人皆謗。召公以告,曰:“民不堪命矣!”王使衛(wèi)巫監(jiān)謗者,得則殺之。國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以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召公曰:“是障之也,非弭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敗人必多。夫民猶是也。是故治川者決之使導,治民者宣之使言。是故天子聽政,使公卿列士正諫,好學博聞獻詩,矇箴,師誦,庶人傳語,近臣盡規(guī),親戚補察,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下無遺善,上無過舉。今王塞下之口,而遂上之過,恐為社稷憂。”王弗聽也。三年,國人流王于彘。此郁之敗也。郁者不陽也。周鼎著鼠,令馬履之,為其不陽也。不陽者,亡國之俗也。管仲觴桓公。日暮矣,桓公樂之而徵燭。管仲曰:“臣卜其晝,未卜其夜。君可以出矣。”公不說,曰:“仲父年老矣,寡人與仲父為樂將幾之!請夜之。”管仲曰:“君過矣。夫厚於味者薄於德,沈於樂者反於憂。壯而怠則失時,老而解則無名。臣乃今將為君勉之,若何其沈於酒也!”管仲可謂能立行矣。凡行之墮也於樂,今樂而益飭;行之壞也於貴,今主欲留而不許。伸志行理,貴樂弗為變,以事其主。此桓公之所以霜也。列精子高聽行乎齊湣王,善衣東布衣,白縞冠,顙推之履,特會朝雨袪步堂下,謂其侍者曰:“我何若?”侍者曰:“公姣且麗。”列精子高因步而窺於井,粲然惡丈夫之狀也。喟然嘆曰:“侍者為吾聽行於齊王也,夫何阿哉!又況於所聽行乎?萬乘之主,人之阿之亦甚矣,而無所鏡,其殘亡無日矣。孰當可而鏡?其唯士乎!人皆知說鏡之明己也,而惡士之明己也。鏡之明己也功細,士之明己也功大。得其細,失其大,不知類耳。趙簡子曰:“厥也愛我,鐸也不愛我。厥之諫我也,必於無人之所;鐸之諫我也,喜質(zhì)我於人中,必使我丑。”尹鐸對曰:“厥也愛君之丑也,而不愛君之過也;鐸也愛君之過也,而不愛君之丑也。臣嘗聞相人於師,敦顏而土色者忍丑。不質(zhì)君於人中,恐君之不變也。”此簡子之賢也。人主賢則人臣之言刻。簡子不賢,鐸也卒不居趙地,有況乎在簡子之側(cè)哉!

【行論】

六曰:人主之行,與布衣異。勢不便,時不利,事讎以求存。執(zhí)民之命。執(zhí)民之命,重任也,不得以快志為故。故布衣行此指於國,不容鄉(xiāng)曲。堯以天下讓舜。鯀為諸侯,怒於堯曰:“得天之道者為帝,得帝之道者為三公。今我得地之道,而不以我為三公。”以堯為失論,欲得三公。怒甚猛獸,欲以為亂。比獸之角,能以為城;舉其尾,能以為旌。召之不來,仿佯於野以患帝。舜於是殛之於羽山,副之以吳刀。禹不敢怨,而反事之。官為司空,以通水潦。顏色黎黑,步不相過,竅氣不通,以中帝心。昔者紂為無道,殺梅伯而醢之,殺鬼侯而脯之,以禮諸侯於廟。文王流涕而咨之。紂恐其畔,欲殺文王而滅周。文王曰:“父雖無道,子敢不事父乎?君雖不惠,臣敢不事君乎?孰王而可畔也?”紂乃赦之。天下聞之,以文王為畏上而哀下也。《詩》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齊攻宋,燕王使張魁將燕兵以從焉,齊王殺之。燕王聞之,泣數(shù)行而下,召有司而告之曰:“余興事而齊殺我使,請令舉兵以攻齊也。”使受命矣。凡繇進見,爭之曰:“賢王故愿為臣。今王非賢主也,愿辭不為臣。”昭王曰:“是何也?”對曰:“松下亂,先君以不安棄群臣也。王苦痛之,而事齊者,力不足也。今魁死而王攻齊,是視魁而賢於先君。”王曰:“諾。”請王止兵,王曰:“然則若何?”凡繇對曰:“請王縞素辟舍於郊,遣使於齊,客而謝焉,曰:‘此盡寡人之罪也。大王賢主也,豈盡殺諸侯之使者哉?然而燕之使者獨死,此弊邑之擇人不謹也。愿得變更請罪。’”使者行至齊,齊王方大飲,左右官實御者甚眾,因令使者進報。使者報,言燕王之甚恐懼而請罪也。畢,又復之,以矜左右官實。因乃發(fā)小使以反令燕王復舍。此濟上之所以敗,齊國以虛也。七十城,微田單,固幾不反。湣王以大齊驕而殘,田單以即墨城而立功。詩曰:“將欲毀之,必重累之;將欲踣之,必高舉之。”其此之謂乎!累矣而不毀,舉矣而不踣,其唯有道者乎!楚莊王使文無畏於齊,過於宋,不先假道。還反,華元言於宋昭公曰:“往不假道,來不假道,是以宋為野鄙也。楚之會田也,故鞭君之仆於孟諸。請誅之。”乃殺文無畏於揚梁之堤。莊王方削袂,聞之曰:“嘻!”投袂而起。履及諸庭,劍及諸門,車及之蒲疏之市。遂舍於郊。興師圍宋九月。宋人易子而食之,析骨而爨之。宋公肉袒執(zhí)犧,委服告病,曰:“大國若宥圖之,唯命是聽。”莊王曰:“情矣宋公之言也!”乃為卻四十里,而舍於盧門之闔,所以為成而歸也。凡事之本在人主,人主之患,在先事而簡人。簡人則事窮矣。今人臣死而不當,親帥士民以討其故,可謂不簡人矣。宋公服以病告而還師,可謂不窮矣。夫舍諸侯於漢陽而飲至者,其以義進退邪!強不足以成此也。

【驕恣】

七曰:亡國之主,必自驕,必自智,必輕物。自驕則簡士,自智則專獨,輕物則無備。無備召禍,專獨位危,簡士壅塞。欲無壅塞,必禮士;欲位無危,必得眾;欲無召禍,必完備。三者,人君之大經(jīng)也。晉厲公侈淫,好聽讒人,欲盡去其大臣而立其左右。胥童謂厲公曰:“必先殺三郄。族大多怨,去大族不逼。公曰:“諾。”乃使長魚矯殺郄犨、郄锜、郄至于朝,而陳其尸。於是厲公游于匠麗氏,欒書、中行偃劫而幽之。諸侯莫之救,百姓莫之哀。三月而殺之。人主之患,患在知能害人,而不知害人之不當而反自及也。是何也?智短也。智短則不知化,不知化者舉自危。魏武侯謀事而當,攘臂疾言於庭曰:“大夫之慮,莫如寡人矣!”立有間,再三言。李悝趨進曰:“昔者楚莊王謀事而當,有大功,退朝而有憂色。左右曰:‘王有大功,退朝而有憂色,敢問其說?’王曰:‘仲虺有言,不谷說之。曰:“諸侯之德,能自為取師者王,能自取友者存,其所擇而莫如己者亡。”今以不谷之不肖也,群臣之謀又莫吾及也,我其亡乎!’”曰:“此霸王之所憂也,而君獨伐之,其可乎!”武侯曰:“善。”人主之患也,不在於自少,而在於自多。自多則辭受,辭受則原竭。李悝可謂能諫其君矣,壹稱而令武侯益知君人之道。齊宣王為大室,大益百畝,堂上三百戶。以齊之大,具之三年而未能成。群臣莫敢諫王。春居問於宣王曰:“荊王釋先王之禮樂,而樂為輕,敢問荊國為有主乎?”王曰:“為無主。”“賢臣以千數(shù)而莫敢諫,敢問荊國為有臣乎?”王曰:“為無臣。”“今王為大室,其大益百畝,堂上三百戶。以齊國之大,具之三年而弗能成。群臣莫敢諫,敢問王為有臣乎?”王曰:“為無臣。”春居曰:“臣請辟矣!”趨而出。王曰:“春子!春子!反!何諫寡人之晚也?寡人請今止之。”遽召掌書曰:“書之!寡人不肖,而好為大室。春子止寡人。”箴諫不可不熟。莫敢諫若,非弗欲也。春居之所以欲之與人同,其所以入之與人異。宣王微春居,幾為天下笑矣。由是論之,失國之主,多如宣王,然患在乎無春居。故忠臣之諫者,亦從入之,不可不慎。此得失之本也。趙簡子沈鸞徼於河,曰:“吾嘗好聲色矣,而鸞徼致之;吾嘗好宮室臺榭矣,而鸞徼為之;吾嘗好良馬善御矣,而鸞徼來之。今吾好士六年矣,而鸞徼未嘗進一人也。是長吾過而絀善也。”故若簡子者,能厚以理督責於其臣矣。以理督責於其臣,則人主可與為善,而不可與為非;可與為直,而不可與為枉。此三代之盛教。

【觀表】

八曰:凡論人心,觀事傳,不可不熟,不可不深。天為高矣,而日月星辰云氣雨露未嘗休也;地為大矣,而水泉草木毛羽裸鱗未嘗息也。凡居於天地之間、六合之內(nèi)者,其務為相安利也,夫為相害危者,不可勝數(shù)。人事皆然。事隨心,心隨欲。欲無度者,其心無度。心無度者,則其所為不可知矣。人之心隱匿難見,淵深難測。故圣人於事志焉。圣人之所以過人以先知,先知必審徵表。無徵表而欲先知,堯、舜與眾人同等。徵雖易,表雖難,圣人則不可以飄矣。眾人則無道至焉。無道至則以為神,以為幸。非神非幸,其數(shù)不得不然。郈成子、吳起近之矣。郈成子為魯聘於晉,過衛(wèi),右宰谷臣止而觴之。陳樂而不樂,酒酣而送之以璧。顧反,過而弗辭。其仆曰:“向者右宰谷臣之觴吾子也甚歡,今侯渫過而弗辭?”郈成子曰:“夫止而觴我,與我歡也。陳樂而不樂,告我憂也。酒酣而送我以璧,寄之我也。若由是觀之,衛(wèi)其有亂乎!”倍衛(wèi)三十里,聞甯喜之難作,右宰谷臣死之,還車而臨,三舉而歸。至,使人迎其妻子,隔宅而異之,分祿而食之。其子長而反其璧。孔子聞之,曰:“夫智可以微謀、仁可以托財者,其郈成子之謂乎!”郈成子之觀右宰谷臣也,深矣妙矣。不觀其事而觀其志,可謂能觀人矣。吳起治西河之外,王錯譖之於魏武侯,武侯使人召之。吳起至於岸門,止車而休,望西河,泣數(shù)行而下。其仆謂之曰:“竊觀公之志,視舍天下若舍屣。今去西河而泣,何也?”吳起雪泣而應之曰:“子弗識也。君誠知我,而使我畢能,秦必可亡,而西河可以王。今君聽讒人之議,而不知我,西河之為秦也不久矣,魏國從此削矣。”吳起果去魏入荊,而西河畢入秦。魏日以削,秦日益大。此吳起之所以先見而泣也。古之善相馬者,寒風是相口齒,麻朝相頰,子女厲相目,衛(wèi)忌相髭,許鄙相尻,投伐褐相胸脅,管青相膹吻,陳悲相股腳,秦牙相前,贊君相後。凡此十人者,皆天下之良工也。其所以相者不同,見馬之一徵也,而知節(jié)之高卑,足之滑易,材之堅脆,能之長短。非獨相馬然也,人亦有徵,事與國皆有徵。圣人上知千歲,下知千歲,非意之也,蓋有自云也。綠圖幡薄,從此生矣。

譯文:

恃君

就人的本能來說,爪平不足以保衛(wèi)自己,肌膚不足以抵御寒暑。筋骨不足以使人趨利避害,勇敢不足以使人擊退兇猛制止強悍之物。然而人還是能夠主宰萬物,制服毒蟲猛獸,使寒暑燥濕不能為害,這不正是人們事先有準備,并且能聚集嗎?人們可以聚集,是因為彼此都能使對方得利。人們在群聚中能夠相互得利,君主的原則就確立了。所以,君主的原則確立了,那利益就會從群聚中產(chǎn)生出來了,而人事方面的準備就可以齊全了。

從前,遠古時期沒有君主,那時的人民過著群居的生括,只知道母親而不知道父親,沒有父母兄弟夫妻男女的區(qū)別,沒有上下長幼的準則,沒有進退揖讓的禮節(jié),沒有衣服鞋子衣帶房屋積蓄這些方便人的東西,不具備器械車船城郭險隘這些東西。這就是沒有君主的禍患。所以君臣之問的原則,不可不明察啊。

從上古敢來,。天下滅亡的國家很多了,可是君主的原則卻不廢掉,因為這是對天下有利的。所以要廢掉那些不按君主原則行事的人,擁立那些按君主原則行事的人。君主的原則是什么?就是把為人民謀利而自己不謀私利作為準則。

非濱以東,夷人居住的穢國,大解、陵魚,其、鹿野、搖山、揚島、大人等部族居住的地方,大都沒有君主;揚州,漢水以南,百越人住的地方,敝凱諸,夫風、余靡等部族那里,縛婁、陽禺、驩兜等國家,大都沒有君主,氐族、羌族,呼唐、離水以西,僰人、野人、篇笮川那里,舟人、送龍、突人等部族居住的地方,大都沒有君主,雁門以北,鷹隼、所鷙、須窺等國家,饕餮、窮奇等部族那里,叔逆族那里,儋耳族居住的地方,大都沒有君主。這是四方?jīng)]有君主的地方。那里的人民象麇鹿禽獸一樣,年輕人役使老年人,老年人畏懼牡年人,有力氣的人就被認為賢德,殘暴驕橫的人就受到尊重,人們?nèi)找够ハ鄽埡Γ瑳]有停息的時候,以此來滅絕自己的同類,圣人清楚地看到這樣做的危害,所以為天下做長遠的考慮,沒有比設立天子更好的了,為一國做長遠的考慮,沒有比設立國君更好的了。設立國君不是為了讓國君謀私利,設立天子不是為了讓天子謀私利,設立官長不是為了讓官長謀私利。等到道德衰微世道混亂的時代,然后天子才憑借天下謀私利,國君才憑惜國家謀私制,官長才憑借官職謀私利。這就是國家一個接一個興起、一個接一個滅掉的原因,這就是混亂災難所以時時發(fā)生的原因。所以忠臣和廉正之士,對內(nèi)就要敢于勸諫自己國君的過錯,對外就要敢于為維護臣子的道義而獻身。

豫讓想刺殺趙襄子,就剃掉胡須眉毛,自己動手毀壞了面容,裝扮成乞丐去他妻子那里乞討。他的妻子說:“這個人相貌沒有象我丈夫的地方,他的聲音怎么這樣象我的丈夫呀?”他又吞炭改變了自己的聲音。他的朋友對他說;“您所選取的道路很艱難而且沒有什么功效。要說您有決心那是對的,要說您聰明那就不對了。憑著您的才干去請求侍奉襄子,襄子必定親近您。您受到親近然后再做您想做的事,這樣就會很容易而且必定能成功。”豫讓笑著回答他說:“你說的這種做法是為了先知遇自己的人而去報復后知遇自己的人,是為了過去的主人而去殺害新的主人,使君臣之間的準則大亂的事沒有比這更大的了,這就失去我所以要行刺的目的了。我要行刺的目的,是為了讓君臣之間的道義彰明,并不是要拋棄君臣之義選取容易的道路。”

柱厲叔侍奉莒敖公,自己認為不被知遇,因而離開敖公到海邊居住。夏天吃菱角芡實,冬天吃橡樹籽。莒敖公遇難,柱厲叔辭別他的朋友要為敖公擊死。他的朋友說:“您自己認為不被知遇所以離開他,如爭又要為他去死,這樣看來,被知遇與不被知遇就沒有什么區(qū)別了,”柱厲叔說;“不是這樣。我自己認為不被知遇,所既離開了他,如今他死了我卻不為他去死,這就表明他果真了解我是不忠不義之臣了。我將為他而死,以便使后世當君主卻不了解自己臣子的人感到慚愧,用以激勵君主的品行,磨礪君主的節(jié)操。君主的品行得到激勵,節(jié)操受到磨礪,忠臣就有可能被了解,忠臣被了解,那么為君之道就牢固了。”

長利

天下杰出的凡士,考慮的是天下長遠的利益,而自己必定要身體力行。即使對現(xiàn)在有加倍的利益,只要對后世不利,也不去做,即使能長久安定,只要這些是為自己的子孫謀利,也不去做。由此看來,陳無宇的貪婪可恥也很嚴重了,他與伯成子高、周公旦、式夷相比,雖然同是人,但取舍的不同,相差難道不是很遠嗎?

堯管理天下時,伯成子高立為諸侯。堯把帝位讓給舜,舜把帝位讓給禹,伯成子高就辭去諸侯去耕種。禹去見他,他正在田里耕種。禹快步走到下風頭問道:“堯管理天下時,您立為諸侯。現(xiàn)在傳到我這里您卻辭去諸侯,這是什么原因呢?”伯成子高說:“堯的時候,不獎賞可是人們卻勉力向善,不懲罰可是人們卻畏懼為非。人們不知道什么是怨恨,不知道什么是高興,就象小孩子一樣和悅。現(xiàn)在獎賞和懲罰很頻繁,可是人們卻爭利而且不順服,道德從此衰微了,謀私利的事從此興起了,后世的混亂從此開始了。先生您為什么不走呢?您不要打擾我耕種的事。”說罷,面帶和悅之色來覆蓋種子,不再回頭看禹。當個諸侯,名聲顯赫榮耀,實際情況又很安逸快樂,后嗣都能得到恩惠,這些,伯成子高不須問便能知道,然而卻推辭不當諸侯,這是為了以此制止后世的混亂啊!

辛寬見到魯穆公以后說:“我從今以后,知道了我們先君周公在受封的問題上不如太公望聰明。從前太公望被封到營丘一帶濱海之地,那里是海阻山高,險要堅固的地方,所以地域日益廣大,子孫越來越昌盛。我們先君周公被封到魯國,這里沒有山林溪谷之險,諸侯從四面都可以侵入,所以地域日益縮小,子孫越來越衰撤。”辛寬出去以后,南官括進來見穆公。穆公說:“剛才辛寬責備周公,他的話是如此如此說的。”南宮括回答說:“辛寬是個年幼無知的人,不懂道理,您難道沒有聽說過成王建成成周時說的話嗎?他說的是:‘我營建并居住在成周,我有好地方容易被發(fā)現(xiàn),不好的地方容易受責備。’所以說,做好事的人得天下,干壞事的人失天下,這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律。賢德的人難道想讓自己的子孫憑借山林之險來長久地干無道之事嗎?辛寬是個小人啊!”如果讓燕雀為鴻鵠鳳凰謀劃,那一定不會得當。它們所謀求的,只不過是瓦縫之間、屋檐之下罷了,哪里比得上鴻鵠鳳凰一飛就有飛千里的志向,如果君主品德不隆厚、道義不宏大,就不飛到他的郊野。愚昧卑下的入,他們?yōu)橘t德的入謀劃,也和這相同。固陋狂妄,橫加誹謗,難道不是很可悲嗎?

式夷離開齊國到魯國去,天氣非常冷,城門關(guān)閉后才到達,就跟一個學生露宿城外。冷得越來越厲害了,他就對自己的學生說;“你把衣服給我,我就能活命;我把衣服給你,你就能活命。我是國家杰出的人,為天下著想會不得死,你是個不賢德的人,不值得愛惜生命。你把你的衣服給我吧。”學生說。“不賢德的人,又怎么能給國家杰出的人衣服呢?”式夷長嘆一聲說:“哎!道義大概行不通啦!”說罷就脫下自己的衣服給了學生,半夜里凍死了。學生終于括命了。要說式夷的才能一定能讓整個社會安定,那是不能知道的。至于他想對別人有利的思想,那是無以復加了。他通曉死和生的區(qū)別,仁愛之心是很誠懇的,所以他能用必死的行為來顯示自己的道義。

知分

通達事理的人士,通曉死生之義。通曉死生之義,那么利害存亡就不能使之迷惑了。所以,晏子與崔杼盟誓時,能夠不改變自己遵守的道義;廷陵季子,吳國人愿意讓他當王他卻不肯當,孫叔敖幾次當令尹并不顯得高興,幾次不當令尹并不顯得憂愁。這是因為他們都通曉理義啊。通曉理義,那么外物就不能使之迷惑了。

楚國有個叫次非的,在干遂得到了一把寶劍。回來的時候渡長江,到了江心,有兩條蛟龍從兩也纏繞住他乘坐的船。次非對船工說。“你曾見到過兩條蛟龍纏繞住船、龍和船上的人都能活命的嗎?”船工蛻:“沒有見到過。”次非捋起袖子,伸出胳膊,撩起衣服,拔出寶劍,說,“我至多不過成為江中的腐肉朽骨罷了,如果丟掉劍能保全自己,我何必要舍不得寶劍呢?”于是跳到江里去刺蛟龍,殺死蛟龍后又上了船。船里的人全都得以活命了。楚王聽到這事以后,封他為執(zhí)圭之爵。孔子聽到這事以后說:“好啊,不因為將成為腐內(nèi)朽骨而丟掉寶劍的,大概只有次非能做到吧!”

禹到南方巡視,當他渡江的時候,一條黃龍把他乘的船馱了起來。船上的人大驚失色。禹仰臉朝天感慨地說:“我從上天接受使命,盡力養(yǎng)育人民。生和死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對龍有什么害怕的呢?”龍伏下耳朵垂下尾巴游開了。這樣看來,禹是通曉死生之義、利害之道了。

凡是人和物,都是陰陽他育而成的。陰陽是由天創(chuàng)造而形成的。天本來就有衰微、虧缺、毀棄、隱伏,有興盛、盈余、聚積,生息;人也有困頓、窘迫、貧窮、匱乏,有充足、富饒、顯貴、成功。這些都是天包容萬物的原則,是命運不得不如此的規(guī)律。古代的圣人不因自己的私念傷害神性,只是安然地對待罷了。

晏予與崔杼盟誓。崔杼的誓詞說:“不親附崔氏而親附齊國公室的,遭受禍殃!”晏子低下頭含了血,仰起頭向上天呼告說,“不親附齊國公室而親附崔氏的,遭受這禍殃!”崔杼很不高興,用矛頂著他的胸,用戟勾住他的頸,對晏子說;“你改變你的話。那么我跟你共同享有齊國;你不改變你的話,那么現(xiàn)在就殺死你!”晏子說:”崔子,你難道沒有學過《詩》嗎?《詩》中說:‘密麻麻的葛藤,爬上樹干桂頭。和悅近人的君子,不以邪道求福。’我難道能夠以邪道求福嗎?你考慮考慮這些話吧!”崔杼說;“這是個賢德的人,不可以殺死他。”于是崔杼撒去兵器離開了。晏子拉著車上的繩索上了車,他的車夫要趕馬快跑,晏子撫摸著車夫的手說:“安穩(wěn)點,不要失去常態(tài)!快了不一定就能活,慢了不一定就會死。鹿生長在山上,可是它的命卻掌握在廚師手里。如今我的命也有人掌握著了。”晏子可以說是懂得命了。命指的是不知為什么會這樣但卻終于這樣了。靠耍聰明乖巧來做事的人,是不能領(lǐng)會這些的。所以命這東西,靠近它未必能得到,離開它未必能失去。國家杰出的人知道命是如此,所以按照義的原則決斷,安然地對待它。

白圭向鄒公子夏后啟問道;“正直之士的節(jié)操,平民百姓的志向,三家分晉的事情,這些都是天下最杰出的。因為我住在晉國,所以能經(jīng)常聽到晉國的事情,不曾聽到過正直之士的節(jié)操、平民百姓的志向。希望能聽您說一說。”夏后啟說;“我是鄙陋之人,哪里值得問?”白圭說;“希望您不要推辭。”夏后啟說:“認為可以做,所以就去做,做了,天下誰都不能禁止他,認為不可以做,所以就不去做,他不去做,夭下誰都不能驅(qū)使池。”白圭說;“利益也不能驅(qū)使他嗎?威嚴也不能禁止他嗎?”夏后啟說;“就連生存都不能驅(qū)使他,那么利益又怎么足以驅(qū)使他呢?連死亡都不足阻禁止他,那么禍害又怎么足以禁止他呢?”白圭無話回答。夏后啟告辭走了。

役使賢德之人和不肖之人方法不同:役使不肖之人用賞罰,役使賢德之人用道義。所以賢明的君主役使自己的臣屬一定要根據(jù)道義,慎重地施行賞罰,然后賢德之人和不肖之人就都能為自己所使用了。

召類

物類相同的就互相招引,氣味相同的就互相投合,聲音相同的就互相應和。所以敲擊宮則其他的宮與之共鳴,敲擊角則其他的角與之共振。用龍就能招來雨,憑形體就能找到影子。禍與福的到來,一般人認為是天命,哪里知道它們到來的原因?所以國家混亂不僅僅是內(nèi)部混亂,又必定會招致外患。國家僅僅是內(nèi)部混亂未必會滅亡,招致外患就無法保存了。

凡是用兵作戰(zhàn),應該用在有利的地方,用在符合道義的地方。攻打混亂的國家就能使之屈服,敵國屈服,那幺進攻的國家就有利;攻打混亂的國家就符臺道義,符臺道義,都么進攻的國家就榮耀。既榮耀又有利,中等才能的君主尚且會去做,更何況賢明的君主呢?所以割讓土地,獻出寶器,奉上金戈利劍,言辭卑謙,屈服于人,這些都不足以制止別國的進攻,只有國家治理得好才足以制止別國的進攻。國家治理得好,那么圖利的就不來進攻了,圖名的就不來討伐了。凡是發(fā)動攻伐的,不是圖利就一定是圖名。名利都得不到,國家即使強大,也不會發(fā)動進攻了。

戰(zhàn)爭的由來已經(jīng)很久了。堯在丹水邊作戰(zhàn),以便使南蠻歸服,舜擊退了苗民,改變了他們的習俗,禹攻打曹、魏,屈驁,有扈,以便推行自己的教化。由三王往上,本來都用過是。對發(fā)生混亂的國家就用兵,對治理得好的國家就不用兵。一個國家冶理得很好卻去攻打它,沒有比這更不吉祥的了,一個國家發(fā)生混亂卻不去討伐它,對人民的殘害沒有比這更大的了。這就是根據(jù)治亂不同而采取的不同策略,用文和用武就是由此發(fā)生的。用文是喜愛的表露,用武是厭惡的表現(xiàn)。喜愛或厭惡都遵循道義的原則,用文或用武都有常規(guī),這是圣人的根本。這就如同寒暑的更造一樣,時令到了就做相應的事情。圣人不能改變時令,卻能使所做的事情適應時令。做的事情適應時令,取得的功效就大。

士尹池為楚國出使到宋國去,司城子罕宴請他。子罕南邊鄰居的墻向前突出卻不拆了它取直,西邊鄰居家的積水流過子罕的院子卻不加制止。士尹池詢問這是為什么,司城子罕說:“南邊鄰居家是工匠,是做鞋的。我要讓他搬家,他的父親說:‘我家靠做鞋謀生已經(jīng)三代了,現(xiàn)在如果搬家,那么宋國那些要買鞋的,就不知道我的住處了,我將不能謀生。希望相國您憐憫我。’因為這個緣故,我沒有讓他搬家。兩邊鄰居家院子地勢高,我家院子地勢低,積水流過我家院子很便利,所以沒有加以制止。”士尹池回到楚國,楚王正要發(fā)兵攻打宋國,士尹池勸阻楚王說;“不可攻打宋國。它的君主賢明,它的國相仁慈。賢明的凡能得民心,仁慈的人別人能為他出力。楚國去攻打它,大概不會有功,而且還要為天下所恥笑吧!。所以楚國放棄了宋國而擊攻打鄭國。孔子聽到這事以后說。“在朝廷上修養(yǎng)自己的品德,卻能制勝敵軍于千里之外,這大概說的就是司城子罕吧!”宋國處在三個擁有萬輛兵車的大國之間,子罕當相的時候,一直沒有受到侵犯,四方邊境都很安寧,子罕輔佐平公、元公、最公一直到身終,這大概正是因為他既仁慈又節(jié)儉吧!所以仁慈和節(jié)儉的功效太大了。因此,天子理事的朝堂用茅草覆蓋屋頂,用蒿桿做柱子,土臺階只有三級,用這些來表示節(jié)儉。

趙簡子要攻打衛(wèi)國,派史默去衛(wèi)國觀察動靜,約定一個月為期。過了六個月史默才回來!趙簡子說;“怎么去了這么長時間呢?”史默說:“您要攻打衛(wèi)國是為了謀取利益,結(jié)果反要遭受禍害,這個情況您還不了解啊。如今衛(wèi)國蘧伯玉當相,史鰍輔佐衛(wèi)君,孔子當賓客,子貢在衛(wèi)君面前供茬邋,他們都很受衛(wèi)君信任。《周易》中說:‘渙其群,元吉。’‘渙’是賢德的意思,‘群’是眾多的意思,‘元’是吉的開始的意思。‘渙其群元吉’,是說他的輔佐有很多賢德之人。”于是趙簡子才按兵不動。

凡是進行謀劃,都是因為有疑惑。有疑惑,就要按照義的原則決斷事情。按照義的原則決斷事情,那么謀劃就不會失當。謀劃不失當,那么名聲和實利就會跟著到來。賢明君主行事,難道一定要弄得旗倒將死然后才知道勝敗嗎?明察事理,得失榮辱就能確定了。所以夏商周三代所尊崇的,沒有什么比得上賢德。

達郁

凡是人都有三百六十個骨節(jié),有九竅、五臟,六腑。肌膚應該讓它細密,血脈應該讓它通暢,筋骨應該讓它強壯,心志應該讓它平和,精氣應該讓它運行。這樣,病痛就無處滯留,惡疾就無法產(chǎn)生了。病痛的滯留;惡疾的產(chǎn)生,是因為精氣閉結(jié)。所以,水閉結(jié)就會變污濁,樹閉結(jié)就會生蛀蟲,草閉結(jié)就會枯死。國家也有閉結(jié)的情形。君主的道德不通達,百姓的愿望不能實現(xiàn),這就是國家的閉結(jié)。國家的閉結(jié)長期存在,那么各種邪惡都會一齊產(chǎn)生,所有災難都會一起到來了。高官與下民的互相殘害,就由此產(chǎn)生了。所以圣賢的君壬尊重豪杰和忠臣,這是因為他們敢于直言勸諫而且能排除阻塞。

周厲王殘害百姓,國人都指責他。召公把這情況告訴丁周厲王,說;“百姓們不能忍受您的政令了!”厲王派衛(wèi)國的.巫者監(jiān)視敢于指責的人,抓到以后就殺掉。都城內(nèi)沒有人敢再講話,彼此在道上相遇只是用眼看看而已。厲王很高興,把這種情況告訴了召公,說:“我能消除人們的怨言了!”召公說:“這只是阻止人們的指責,并不是消除人們的怨言啊。堵塞人們的嘴,其危害比堵寒流水還厲害。流水被堵塞,一旦決口,傷人必定很多。人民也是這樣。因此,治水的人應該排除阻塞,使水暢流,治理凡民的人應該引導人民,讓人民盡情講話。所以,天子處理政事,讓公卿列士直言勸諫,讓好學博聞之人獻上諷諫詩歌,讓樂官進箴言,讓樂師吟誦諷諫之詩,讓平民把意見轉(zhuǎn)達上來,讓身邊的臣子把規(guī)勸的話全講出來,讓同宗的大臣彌補天子的過失、監(jiān)督天子的政事,然后由天子斟酌去取,加以實行。因此,下邊沒有遺漏的善言,上邊沒有錯誤的舉動。如爭您堵住下邊人的嘴,從而鑄成君王的過錯,恐怕要成為國家的憂患。”厲壬不聽他的勸告。過了三年,國人把厲王放遂到彘地。這就是閉結(jié)造成的禍害。閉結(jié)就是喪失陽氣。周鼎上刻鑄著鼠形圖案,讓馬踩著它,就是因為它屬陰。喪失陽氣,這是亡國的特征。

管仲宴請齊桓公。天已經(jīng)黑了,桓公喝得很高興,讓點上燭火接著喝。管仲說:“白天招待您喝酒,我占卜過,至于晚上喝酒,我沒有占卜過。您可以走了。”桓公很不高興,說。“仲父您年老了,我跟您一塊享樂還能有多久呢!希望夜里繼續(xù)喝酒。”管仲說:“您錯了。貪圖美昧的人道德就微薄,沉湎于享樂的人最終要憂傷。壯年懈怠就會失去時機,老年懈怠就會喪失功名。我從現(xiàn)在開始將對您加以勉勵,怎么可以沉湎在飲酒中呢!”管仲可以說是能樹立品行了。凡是品行的墮落在于過分享樂,現(xiàn)在雖然宴樂,態(tài)度卻越發(fā)嚴正,品行的敗壞在于過分尊貴,現(xiàn)在君主想留下,他卻不答應。他申明白己的意志,按照原則行事,不因為尊貴和享樂就加以改變,用這種態(tài)度來侍奉自己的君主。這就是桓公之所以成就霸業(yè)的原因啊。

齊湣王對列精子高言聽計從。有一次列精子高穿著熟絹做的衣服,戴著白絹做的帽子,穿著粗劣的鞋子,天剛亮就特意在堂下撩起衣服走來走去,對自己的侍從說:“我的樣子怎么樣?”侍從說:“您又美好又漂亮。”列精子高子是走到井邊去照看,分明是個丑陋男子的形象。他慨嘆者說:“侍從因為齊王對我言聽計從,就這樣的曲意迎合我啊!更何況對于聽信實行我的主張的齊王呢?”對大國君主來說,人們曲意迎合他,也就更厲害了,可他自己卻無法看見自己的缺點,這樣,國破身亡也就沒有多久了。誰能夠幫他照見自己的缺點,大概只有賢士吧!人都知道喜歡鏡子能照出自己的形象,卻厭惡賢士指明自己的缺點。鏡子能照出自己的形象,功用很小,賢士能指明自己的缺點,功績很大。如果只知得到小的,而丟掉大的,這是不知道類比啊。

趙簡子說:“趙厥熱愛我,尹鐸不熱愛我。趙厥勸諫我的時候,一定在沒有人的地方;尹鐸勸諫我的時候,喜歡當著別人的面糾正我,一定讓我出丑。”尹鐸回答說,“趙厥顧惜您的出丑,卻不顧惜您的過錯,我顧惜您的過錯,卻不顧惜您的出丑。我曾經(jīng)從老師那里聽到過如何觀察人的相貌。相貌敦厚而且是黃色的能夠承受住出丑。我如果不在別人面前糾正您,恐怕您不能改正啊。”這就是簡子的賢明之處。君主賢明,那么臣子的諫言就嚴刻。如果簡子不賢聰,那么尹鐸最終連在趙地存身都不能,更何況呆在簡子身邊呢?

行論

君主的所作所為,與平民不同。形勢不好,時機不利,可以恃奉仇敵以便求得生存。君主掌握著人民的命運。掌握著人民的命運,是重大的責任,不能以恣心所欲為能事。平民如果在國內(nèi)也這樣做,那就不能在鄉(xiāng)里容身了。

堯把帝位讓給了舜。鯀當諸侯,他對堯發(fā)怒說:“符合天道的就當?shù)弁酰系氐赖木彤斎H缃裎曳系氐溃瑓s不讓我當三公。”鯀認為堯這樣做是喪失了原則,想得到三公的職位。他的憤怒超過了猛獸,想發(fā)動叛亂。他象猛獸把角并排起來一樣固城自守,象猛獸舉起尾巴一樣立旗為號。舜召見他他不來,在野外游蕩,以便給舜制造禍患。舜于是在羽山殺死了他,用鋒利的吳刀肢解丁他。禹對此不敢怨恨,反而侍奉舜。他擔任了司空之職,疏導洪水。他曬得面孔黧黑,累得步履艱難,七竅不能暢通.因而很得舜的歡心。

從前紂王暴虐無遭,殺死梅伯把他做成肉醬,殺死鬼侯把他做成肉干,在宗廟里用來宴請諸侯。文王流著眼淚為此嘆息。紂王擔心他背叛自己,想殺死文王滅掉周國。文王說,“父親即使無道,兒子敢不侍奉父親嗎?君主即使無道,臣子敢不恃奉君主嗎?君主怎么可以背叛呢?”紂王于是赦免了他。天下人聽到這件事,認為文王畏懼在上位的人而哀憐在下位的人。所以《詩經(jīng)》中說;“就是這個周文王,言與行小心翼翼。心地光明侍奉上帝。因而得來大福大吉。”

齊國攻打宋國,燕王派張魁率領(lǐng)燕國士兵去幫助齊國,齊王卻殺死丁張魁。燕王聽到送梢息,眼淚一行行落下來,召來有關(guān)官員告訴他說:“我派是參戰(zhàn)可是齊國卻殺死了我的使臣,我要立即發(fā)兵攻打齊國。”官員接受了命令。凡繇進來謁見燕王,勸諫說:“從前認為您是賢德的君主,所以我愿意當您的臣子。現(xiàn)在看來您不是賢德的君主,所以我希望辭官不再當您的臣子。”燕昭王說:“這是什么原因呢?”凡繇回答說:“松下之難,我們的先君不得安寧而被俘。您對此感到痛苦,但卻侍奉齊國,是因為力量不足啊。如今張魁被殺死,您卻要攻打齊國,這是把張魁看得比先君還重。”燕王說;“好吧。”凡繇請燕王停止出兵,燕王說:“然而應該怎么辦?”幾繇回答說;“請您穿上喪服離開官室住到郊外,派遣使臣到齊國,以客人的身分去謝罪,說:‘這都是我的罪過。大王您是賢德的君主,哪能全部殺死諸侯們的使臣呢?然而燕國的使臣獨被殺死,這是我國選擇人不慎重啊。希望能夠讓我改換使臣以表示請罪。”使臣到了齊國,齊王正在舉行盛大宴會,參加宴會的近臣、官員、待從很多,于是讓使臣前來稟告。使臣稟告,說是燕王非常恐懼,因而來請罪。使臣說完了,齊王又讓他重復一遍,以此來向近臣,官員、侍從炫耀。于是齊王就派出地位低微的使臣去讓燕王返回宮室屆住。這就是后來齊國之所以在濟水一帶被燕國打敗的原困,齊國因而變得很虛弱。七十余座被攻下的城邑,如果沒有田單,幾乎不能收復。齊湣王憑借著強大的齊國,因為驕橫而使國家殘破,田單憑借著即墨城,卻能立下大功。古詩說:“要想毀壞它,必先把它重疊起;要想摔倒它,必先把它高舉起。”大概說的就是這個吧!重疊起來卻能不被毀壞,高舉起來卻能不被摔倒,大概只有有道之人能做到吧!

楚莊王派文無畏出使齊國,途經(jīng)宋國,沒有事先借道。等他返回的時儐,華元對宋昭公說:“他去的時候不借道,回來的時候也不借道,這是把宋國當成楚國的邊遠城邑了。從前楚王眼您會獵時,在孟諸故意鞭打您的車夫。請您允許殺掉文無畏。”于是就在揚粱的堤防上殺死了文無畏。楚莊王正悠閑地把手揣在衣袖里,聽到達消息后說;“哼!”就拂袖而起,來不及穿鞋、佩劍、乘車,奉鞋的侍從追到庭院中才給他穿上鞋,奉劍的侍從追到寢門才給他佩上劍,駕車的馭者追到蒲疏街市上才讓他乘上車。接著住在了郊外。發(fā)兵圍困宋國九個月。宋國人彼此交換孩子殺了吃掉,劈開尸骨來燒火傲飯。宋國君主脫去衣服,露出臂膀,牽著純色牲,表示屈服,述說困苦狀況,說:“貴國如果打算赦免我的罪過,我將唯命是從。”莊王說:“宋國君主的話很誠懇啊!”因此就后退了四十里,駐扎在盧門那里,兩國媾和以后就返回去了。大凡事情的根本在于君主,君主的弊病,在于重事而輕人。輕視人,那么事情就會處于困境。現(xiàn)在臣子死得不應該,楚莊王親自率領(lǐng)士兵加以討伐,可以說是不輕視人了。宋國君主表示屈服述說困苦狀況之后,楚莊王就退軍了,可以說是不會處于困境了。他在漢水之北盟會諸侯,回國之后用飲至之禮向祖先報功,所以能如此,大概是因為他一進一退都根據(jù)義的原則吧,單憑強大是不足以達到這個地步的。

驕恣

亡國的君主,必然驕傲自滿,必然自以為聰明,必然輕視外物。驕傲自滿就會傲視賢士,自以為聰明就會獨斷專行,看輕外物就會沒有準備。沒有準備就會召致禍患,獨斷專行君位就會危險,傲視賢士聽聞就會閉塞。要想不閉塞,必須禮賢下士;要想君位不危險,必須得到眾人輔佐,要想不召致禍患,必須準備齊全。這三條,是君主治理國家的最大原則。

晉厲公奢侈放縱,喜歡聽信讒人之言,他想把他的大臣們都除掉,提拔他身迎的人為官。胥童對厲公說。“一定要先殺掉三個姓郄的。他們家族大,對公室有很多怨恨,除掉大家族,就不會威逼公室了。”厲公說;“好吧。”于是就派長魚矯在朝廷上殺死了郄犨、郄锜、郄至,陳列他們的尸體示眾。接著厲公到匠麗氏那里游樂,欒書,中行偃劫持并囚禁了他。諸侯們沒有人援救他,百姓們沒有幾哀憐他。過了三個月,就把他殺死了。君主的弊病,在于只知道自己能危害別人,卻不知道如果所害的人是不該害的反而會自己遭殃。這是為什么呢?這是因為智謀短淺啊。智謀短淺就不知道事物的變化,不知道事物變化的人一舉一動都會危害自己。

魏武侯謀劃事情總是很得當,有一次他在朝廷中捋袖伸臂大聲說:“大夫們的謀慮,沒有人趕得上我了。”只站了一會兒,這句話就說了好幾遍。李悝快步走上前說:“從前楚莊王謀劃事情很得當,成就了很大功業(yè),退朝以后卻面有憂色。身軍官的人說:‘大王您成就了很大的功業(yè),退朝以后卻面有憂色,請問這是什幺原因?’莊王說:‘仲虺有話,我很喜歡。他稅:“諸侯的品德,能為自己選取老師的,就會稱王天下,能為自己選取朋友的,就會保存自身,所選取的人不如自己的,就會遭到滅亡。”如今憑著我這樣不賢德,臣子們的謀劃,又都趕不上我,我大概要滅亡了吧!’”李悝接著又說道:“這就是成就霸王之業(yè)的人所憂慮的,可是您卻偏偏自夸,那怎么可以呢?”武侯說:“你說的好。”君主的弊病,不在于自己看輕自己,而在于自己看重自己。自己看重自己,那么該接受的意見就會加以拒絕。該接受的意見加以拒絕,那么進諫之路就堵塞了。李悝可以說是善于勸諫自己的君主了,他一勸諫,就讓武侯更加懂得了當君主的原則。

齊宣王修建大宮室,規(guī)模之大超過了一百畝,堂上設置三百座門。憑著齊國選樣的大國,修建了三年還沒有能修建成。臣子們沒有人敢勸阻齊王。春居向宣王說:“楚王拋棄了先王的禮樂,音樂因此變得輕浮了,請問楚國算是有賢明君主嗎?”宣王說;“沒有賢明君主。”春居說:“所謂的賢臣數(shù)以千計,卻沒有人敢勸諫,請問楚國算有賢臣嗎?”宣壬說:“沒有賢臣。”春居說:“如爭您修建大富室,富室之大超過了一百畝,堂上設置三百座門。憑著齊國這樣的大國,修建了三年仍不能夠修建成。臣子們沒有人敢勸阻,請問您算是有賢臣嗎?”宣王說;“沒有賢臣。”春居說:“我請您允許我離開吧!”說完就快步走出去。宣壬說;“春子!春子!回來,為什么這么晚才勸阻我呢?”趕緊召來記事的官員說,“寫上,我不賢德,喜歡修建大官室。春子阻止了我。”對于勸諫,不可不認真考慮。不敢勸諫的人,并不是不想勸諫。春居想要做的跟別人相同,而他采用的勸諫的方法跟別人不一樣。宣王如果沒有春居,幾乎要被天下人恥笑了。由此說來,亡國的君主,大都象宣王一樣,然而他們的禍患在于沒有春居那樣的臣子。所以那些敢于勸諫的忠臣,也應順勢加以勸諫,這是不可不慎重對待的。這是成敗的根本啊。

趙簡子把鸞徼沉沒到黃河里,說;“我曾經(jīng)愛好音樂女色,鸞徼就給我弄來,我曾經(jīng)愛好宮室臺榭,鸞徼就給我修建,我曾經(jīng)愛好良馬好馭手,鸞徼就培我找來。如今我愛好賢士六年了,可鸞徼不曾舉薦過一個人。這是助長我的過錯、磨滅我的長處啊。”所以象簡子這樣的人,是能嚴格地依照原則審察責求自己的臣子了。對自己的臣子依照原則審察責求,那么就可以跟他一起為善,而不可以跟他一起為非,可跟他一起做正直的事,而不可以跟他一起做邪曲的事。這是夏商周三代的美好教化.

觀表

凡是衡量人心,觀察事物,不可不精審,不可不深人。天算是很高了,而日月星辰云氣雨露卻不曾休止過,地算是很大了,而水泉草木飛禽走獸卻不曾滅絕過。凡是處于天地之問四方之內(nèi)的,本來都應該盡力做到互安互利,可是它們之間互相危害的,卻數(shù)不勝數(shù)。人和事情也都是如此。事情取決于人心,人心取決于欲望。欲望投有限度的,人心也役有限度。人心沒有限度的,那么他的新作所為就不可以被了解了。人的心思隱藏著,難以窺見,就象深淵難以測量一樣。所以圣人考察事情必先觀察行事之人的志向。圣人之所以超過一般人,是因為能先知先置,要先知先覺必須審察征兆和表象。沒有征兆表象卻想先知先覺,就是堯、舜也和一般人一樣不可能做到。雖然真象易于觀察,假象難于考查,圣人不論對哪種情況都不可以匆忙下結(jié)論。一般人不能審察征兆和表象,所以就無法達到先知先覺了。無法達到先知先覺,就認為先知者是靠神力,是靠僥幸。其實先知并不是靠神力,并不是靠僥幸,而是圣人根據(jù)征兆表象看到事理不得不如此。郈成子、吳起就接近于先知先覺了。

郈成子為魯國聘問晉國,路過衛(wèi)國,衛(wèi)國的右宰谷臣留下并宴請他,右宰谷臣陳列上樂器奏樂,樂曲卻不歡快,喝酒喝到暢快之際,把璧玉送給了郈成手。郈成子從晉國回來,經(jīng)過衛(wèi)國,卻不向右宰谷臣告別。他的車夫說;“先前右宰谷臣宴請您,感情很歡洽,如今為什么重新經(jīng)過這里卻不向他告別?”郈成子說:“他留下我并宴請我,是要跟我歡樂一番。可陳列上樂器奏樂,樂曲卻不歡快,這是向我表示他的憂愁啊。喝灑喝的正暢快之際,他把璧玉送給了我,這是把璧玉托付給我啊。如果從這些跡象來看,衛(wèi)國大概有禍亂吧!”郈成子離開衛(wèi)國三十里,聽到寧喜作亂殺死衛(wèi)君,右宰谷臣為衛(wèi)君殉難,就掉轉(zhuǎn)車子回去哭悼谷臣,哭了三次然后才回國。到了魯國,派人去接右宰谷臣的妻子孩子,把住宅隔開讓他們與自己分開居住,分出自己的俸祿來養(yǎng)活他們。右宰谷臣的族子長大了,郈成子把鐾玉還給了他。孔子聽到這件事,說;“論智慧可以通過隱微的方式跟他進行謀劃,論仁德可以托付給他財物的,大概就是郈成子吧!”郈成子觀察右宰谷臣,真是深人精妙了。不觀察他做的事情,而觀察他的思想,可以說是能觀察人了。

吳起冶理西河郡,王錯向魏武侯誣陷他,武侯派人召他回來。吳起到了岸門,停下車子休息,望著西河,眼淚一行行流了下來。他的車夫?qū)λf:“我私下觀察您的志向,您把拋棄天下看得象拋棄鞋子一樣。如今離開西河卻哭泣,這是為什么昵?”吳起擦掉眼淚回答他說:“你不知道啊。國君如果真的了解我,讓我把自己的才能都發(fā)揮出來,一定可以滅掉秦國,憑著西河就可以成就王業(yè)。現(xiàn)在國君聽信讒人之言,不了解我,西河不久就會成為秦國的了,魏國從此就要削弱了。”結(jié)果吳起離開魏國到了楚國,西河全部歸人秦國。魏國一天天削弱,秦國一天比一天強大。這就是吳起事先預見到這種情況固而哭泣的原因啊。

古代善子相馬的人,寒風是觀察品評馬的口齒,麻朝觀察品評馬的面頰,子女厲現(xiàn)察品評馬的眼睛,衛(wèi)忌觀察品評馬的須髭,許鄙觀察品評馬的臀部,投伐褐觀察晶評馬的胸肋.管青觀察品評馬的嘴唇,陳悲觀察品評馬腿,秦牙觀察品評馬的前部,贊君現(xiàn)察品評馬的后部。所有這十個人,都是天下的良工巧匠。也們用來相馬的方法不同,但他們看到馬的一處征象,就能知道馬骨節(jié)的高低,腿腳的快慢,體質(zhì)的強弱,才能的高下。不僅相馬是這樣,凡也有征兆,事情和國家都有征兆。圣人往上知道千年以前的事,往下知道千年以后的事,并不是靠猜想,而是有根據(jù)的。綠圖幡薄這些吉祥征兆,就從此產(chǎn)生了。

《呂氏春秋》審應覽原文及翻譯

導語:《呂氏春秋》大量吸收道家虛靜無為之說,并把它運用于為君之道的政治理念中,以道家學術(shù)貫穿全書。下面是《呂氏春秋》審應覽原文及翻譯,歡迎參考:

原文:

【審應】

一曰:人主出聲應容,不可不審。凡主有識,言不欲先。人唱我和,人先我隨,以其出為之入,以其言為之名,取其實以責其名,則說者不敢妄言,而人主之所執(zhí)其要矣。孔思請行,魯君曰:“天下主亦猶寡人也,將焉之?”孔思對曰:“蓋聞君子猶鳥也,駭則舉。”魯君曰:“主不肖而皆以然也,違不肖,過不肖,而自以為能論天下之主乎?凡鳥之舉也,去駭從不駭。去駭從不駭,未可知也。去駭從駭,則鳥曷為舉矣?”孔思之對魯君也,亦過矣。魏惠王使人謂韓昭侯曰:“夫鄭乃韓氏亡之也,愿君之封其後也。此所謂存亡繼絕之義。君若封之,則大名。”昭侯患之,公子食我曰:“臣請往對之。”公子食我至於魏,見魏王,曰:“大國命弊邑封鄭之後,弊邑不敢當也。弊邑為大國所患。昔出公之後聲氏為晉公,拘於銅鞮,大國弗憐也,而使弊邑存亡繼絕,弊邑不敢當也。”魏王慚曰:“固非寡人之志也,客請勿復言。”是舉不義以行不義也。魏王雖無以應,韓之為不義,愈益厚也。公子食我之辯,適足以飾非遂過。魏昭王問於田詘曰:“寡人之在東宮之時,聞先生之議曰:‘為圣易。’有諸乎?”田詘對曰臣之所舉也。”昭王曰:“然則先生圣于?”田詘對曰:“未有功而知其圣也,是堯之知舜也;待其功而後知其舜也,是市人之知圣也。今詘未有功,而王問詘曰‘若圣乎’,敢問王亦其堯邪?”昭王無以應。田詘之對,昭王固非曰“我知圣也”耳,問曰“先生其圣乎”己因以知圣對昭王。昭王有非其有,田詘不察。趙惠王謂公孫龍曰:“寡人事偃兵十馀年矣,而不成,兵不可偃乎?”公孫龍對曰:“偃兵之意,兼愛天下之心也。兼愛天下,不可以虛名為也,必有其實。今藺、離石入秦,而王縞素布總;東攻齊得城,而王加膳置酒。秦得地而王布總,齊亡地而王加膳,所非兼愛之心也。此偃兵之所以不成也。”今有人於此,無禮慢易而求敬,阿黨不公而求令,煩號數(shù)變而求靜,暴戾貪得而求定,雖黃帝猶若困。衛(wèi)嗣君欲重稅以聚粟,民弗安,以告薄疑曰:“民甚愚矣。夫聚粟也,將以為民也。其自藏之與在於上,奚擇?”薄疑曰:“不然。其在於民而君弗知,其不如在上也;其在於上而民弗知,其不如在民也。”凡聽必反諸己,審則令無不聽矣。國久則固,固則難亡。今虞、夏、殷、周無存者,皆不知反諸己也。公子沓相周,申向說之而戰(zhàn)。公子沓訾之曰:“申子說我而戰(zhàn),為吾相也夫?”申向曰:“向則不肖,雖然公子年二十而相,見老者而使之戰(zhàn),請問孰病哉?”公子沓無以應。戰(zhàn)者,不習也;使人戰(zhàn)者,嚴駔也。意者恭節(jié)而人猶戰(zhàn),任不在貴者矣。故人雖時有自失者,猶無以易恭節(jié)。自失不足以難,以嚴駔則可。

【重言】

二曰:人主之言,不可不慎。高宗,天子也。即位,諒暗。三年不言。卿大夫恐懼,患之。高宗乃言曰:“以余一人正四方,余唯恐言之不類也,茲故不言。”古之天子,其重言如此,故言無遺者。成王與唐叔虞燕居,援梧葉以為珪。而授唐叔虞曰:“余以此封女。”叔虞喜,以告周公。周公以請曰:“天子其封虞邪?”成王曰:“余一人與虞戲也。”周公對曰:“臣聞之,天子無戲言。天子言,則史書之,工誦之,士稱之。”於是遂封叔虞于晉。周公旦可謂善說矣,一稱而令成wang益重言,明愛弟之義,有輔王室之固。荊莊王立三年,不聽而好讔。成公賈入諫,王曰:“不谷禁諫者,今子諫,何故?”對曰:“臣非敢諫也,愿與君王讔也。”王曰:“胡不設不谷矣?”對曰:“有鳥止於南方之阜,三年不動不飛不鳴,是何鳥也?”王射之,曰:“有鳥止於南方之阜,其三年不動,將以定志意也;其不飛,將以長羽翼也;其不鳴,將以覽民則也。是鳥雖無飛,飛將沖天;雖無鳴,鳴將駭人。賈出矣,不谷知之矣。”明日朝,所進者五人,所退者十人。群臣大說,荊國之眾相賀也。故《詩》曰:“何其久也,必有以也。何其處也,必有與也。”其莊王之謂邪!成公賈之讔也,賢於太宰嚭之說也。太宰嚭之說,聽乎夫差,而吳國為墟;成公賈之讔。喻乎荊王,而荊國以霸。齊桓公與管仲謀伐莒,謀未發(fā)而聞於國,桓公怪之,曰:“與仲父謀伐莒,謀未發(fā)而聞於國,其故何也?”管仲曰:“國必有圣人也。”桓公曰:“嘻!日之役者,有執(zhí)蹠■而上視者,意者其是邪!”乃令復役,無得相代。少頃,東郭牙至。管仲曰:“此必是已。”乃令賓者延之而上,分級而立。管子曰:“子邪言伐莒者?”對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對曰:“臣聞君子善謀,小人善意。臣竊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對曰:“臣聞君子有三色:顯然喜樂者,鐘鼓之色也;湫然清靜者,衰绖之色也;艴然充盈、手足矜者,兵革之色也。日者臣望君之在臺上也,艴然充盈、手足矜者,兵革之色也。君呿而不唫,所言者‘莒’也;君舉臂而指,所當者莒也。臣竊以慮諸候之不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凡耳之聞,以聲也。今不聞其聲,而以其容與臂,是東郭牙不以耳聽而聞也。桓公、管仲雖善匿,弗能隱矣。故圣人聽於無聲,視於無形。詹何、田子方、老耽是也。

【精諭】

三曰:圣人相諭不待言,有先言言者也。海上之人有好蜻者,每居海上,從蜻游,蜻之至者百數(shù)而不止,前後左右盡蜻也,終日玩之而不去。其父告之曰:“聞蜻皆從女居,取而來,吾將玩之。”明日之海上,而蜻無至者矣。勝書說周公旦曰:“延小人眾,徐言則不聞,疾言則人知之。徐言乎,疾言乎?”周公旦曰:“徐言。”勝書曰:“有事於此,而精言之而不明,勿言之而不成。精言乎,勿言乎?”周公旦曰:“勿言。”故勝書能以不言說,而周公旦能以不言聽。此之謂不言之聽。不言之謀,不聞之事,殷雖惡周,不能疵矣。口昬不言,以精相告,紂雖多心,弗能知矣。目視於無形,耳聽於無聲,商聞雖眾,弗能窺矣。同惡同好,志皆有欲,雖為天子,弗能離矣。孔子見溫伯雪子,不言而出。子貢曰:“夫子之欲見溫伯雪子好矣,今也見之而不言,其故何也?”孔子曰:“若夫人者,目擊而道存矣,不可以容聲矣。”故未見其人而知其志,見其人而心與志皆見,天符同也。圣人之相知,豈待言哉?白公問於孔子曰:“人可與微言乎?”孔子不應。白公曰:“若以石投水,奚若?”孔子曰:“沒人能取之。”白公曰:“若以水投水,奚若?”孔子曰:“淄、澠之合者,易牙嘗而知之。”白公曰:“然則人不可與微言乎?”孔子曰:“胡為不可?唯知言之謂者為可耳。”白公弗得也。知謂則不以言矣。言者謂之屬也。求魚者濡,爭獸者趨,非樂之也。故至言去言,至為無為。淺智者之所爭則末矣。此白公之所以死於法室。齊桓公合諸侯,衛(wèi)人後至。公朝而與管仲謀伐衛(wèi),退朝而入,衛(wèi)姬望見君,下堂再拜,請衛(wèi)君之罪。公曰:“吾於衛(wèi)無故,子曷為請?”對曰:“妾望君之入也,足高氣強,有伐國之志也。見妾而有動色,伐衛(wèi)也。”明日君朝,揖管仲而進之。管仲曰:“君舍衛(wèi)乎?”公曰:“仲父安識之?”管仲曰:“君之揖朝也恭,而言也徐,見臣而有慚色,臣是以知之。”君曰:“善。仲父治外,夫人治內(nèi),寡人知終不為諸侯笑矣。”桓公之所以匿者不言也,今管子乃以容貌音聲,夫人乃以行步氣志。桓公雖不言,若暗夜而燭燎也。晉襄公使人於周曰:“弊邑寡君寢疾,卜以守龜,曰:‘三涂為祟。’弊邑寡君使下臣愿藉途而祈福焉。”天子許之,朝,禮使者事畢,客出。萇弘謂劉康公曰:“夫祈福於三涂,而受禮於天子,此柔嘉之事也,而客武色,殆有他事,愿公備之也。”劉康公乃儆戎車卒士以待之。晉果使祭事先,因令楊子將卒十二萬而隨之,涉於棘津,襲聊、阮、梁蠻氏,滅三國焉。此形名不相當,圣人之所察也,萇弘則審矣。故言不足以斷小事,唯知言之謂者可為。

【離謂】

四曰:言者以諭意也。言意相離,兇也。亂國之俗,甚多流言,而不顧其實,務以相毀,務以相譽,毀譽成黨,眾口熏天,賢不肖不分。以此治國,賢主猶惑之也,又況乎不肖者乎?惑者之患,不自以為惑,故惑惑之中有曉焉,冥冥之中有昭焉。亡國之主,不自以為惑,故與桀、紂、幽、厲皆也。然有亡者國,無二道矣。鄭國多相縣以書者,子產(chǎn)令無縣書,鄧析致之。子產(chǎn)令無致書,鄧析倚之。令無窮,則鄧析應之亦無窮矣。是可不可無辯也。可不可無辯,而以賞罰,其罰愈疾,其亂愈疾。此為國之禁也。故辯而不當理則偽,知而不當理則詐。詐偽之民,先王之所誅也。理也者,是非之宗也。洧水甚大,鄭之富人有溺者,人得其死者。富人請贖之,其人求金甚多。以告鄧析,鄧析曰:“安之。人必莫之賣矣。”得死者患之,以告鄧析,鄧析又答之曰:“安之。此必無所更買矣。”夫傷忠臣者有似於此也。夫無功不得民,則以其無功不得民傷之;有功得民,則又以其有功得民傷之。人主之無度者,無以知此,豈不悲哉?比干、萇弘以此死,箕子、商容以此窮,周公、召公以此疑,范蠡、子胥以此流,死生存亡安危,從此生矣。子產(chǎn)治鄭,鄧析務難之,與民之有獄者約:大獄一衣,小獄襦袴。民之獻衣襦袴而學訟者,不可勝數(shù)。以非為是,以是為非,是非無度,而可與不可日變。所欲勝因勝,所欲罪因罪。鄭國大亂,民口喧嘩。子產(chǎn)患之,於是殺鄧析而戮之,民心乃服,是非乃定,法律乃行。今世之人,多欲治其國,而莫之誅鄧析之類,此所以欲治而愈亂也。齊有事人者,所事有難而弗死也。遇故人於涂,故人曰:“固不死乎?”對曰:“然。凡事人,以為利也。死不利,故不死。”故人曰:“子尚可以見人乎?”對曰:“子以死為顧可以見人乎?”是者數(shù)傳。不死於其君長,大不義也,其辭猶不可服,辭之不足以斷事也明矣。夫辭者,意之表也。鑒其表而棄其意,悖。故古之人,得其意則舍其言矣。聽言者以言觀意也,聽言而意不可知,其與橋言無擇。齊人有淳于髡者,以從說魏王。魏王辨之,約車十乘,將使之荊。辭而行,有以橫說魏王,魏王乃止其行。失從之意,又失橫之事,夫其多能不若寡能,其有辯不若無辯。周鼎著倕而龁其指,先王有以見大巧之不可為也。

【淫辭】

五曰:非辭無以相期,從辭則亂。亂辭之中又有辭焉,心之謂也。言不欺心,則近之矣。凡言者以諭心也。言心相離,而上無以參之,則下多所言非所行也,所行非所言也。言行相詭,不祥莫大焉。空雄之遇,秦、趙相與約,約曰:“自今以來,秦之所欲為,趙助之;趙之所欲為,秦助之。”居無幾何,秦興兵攻魏,趙欲救之。秦王不說,使人讓趙王曰:“約曰:‘秦之所欲為,趙助之;趙之所欲為,秦助之。’今秦欲攻魏,而趙因欲救之,此非約也。”趙王以告平原君,平原君以告公孫龍,公孫龍曰:“亦可以發(fā)使而讓秦王曰:‘趙欲救之,今秦王獨不助趙,此非約也。’”孔穿、公孫龍相與論於平原君所,深而辯,至於藏三牙,公孫龍言藏之三牙深辯。孔穿不應,少選,辭而出。明日,孔穿朝,平原君謂孔穿曰:“昔者公孫龍之言甚辯。”孔穿曰:“然。幾能令藏三牙矣。雖然難。愿得有問於君:謂藏三牙甚難而實非也,謂藏兩牙甚易而實是也。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將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不應。明日,謂公孫龍曰:“公無與孔穿辯。”荊柱國莊伯令其父視曰,日“在天”;視其奚如,曰“正圓”;視其時,日“當今”。令謁者駕,曰“無馬”。令涓人取冠,“進上”。問馬齒,圉人曰“齒十二與牙三十”。人有任臣不亡者,臣亡,莊白決之,任者無罪。宋有澄子者,亡緇衣。求之涂,見婦人衣緇衣,援而弗舍,欲取其衣,曰:“今者我亡緇衣。”婦人曰:“公雖亡緇衣,此實吾所自為也。”澄子曰:“子不如速與我衣。昔吾所亡者,紡緇也;今子之衣,禪緇也。以禪緇當紡緇,子豈不得哉?”宋王謂其相唐鞅曰:“寡人所殺戮者眾矣,而群臣愈不畏,其故何也?”唐鞅對曰:“王之所罪,盡不善者也。罪不善,善者故為不畏。王欲群臣之畏也,不若無辨其善與不善而時罪之,若此則群臣畏矣。”居無幾何,宋君殺唐鞅。唐鞅之對也,不若無對。惠子為魏惠王為法。為法已成,以示諸民人,民人皆善之。獻之惠王,惠王善之,以示翟翦,翟翦曰:“善也。”惠王曰:“可行邪?”翟翦曰:“不可。”惠王曰:“善而不可行,何故?”翟翦對曰:“今舉大木者,前乎輿謣,後亦應之,此其於舉大木者善矣。豈無鄭、衛(wèi)之音哉?然不若此其宜也。夫國亦木之大者也。”

【不屈】

六曰:察士以為得道則未也,雖然,其應物也,辭難窮矣。辭雖窮,其為禍福猶未可知。察而以達理明義,則察為福矣;察而以飾非惑愚,則察為禍矣。古者之貴善御也,以逐暴禁邪也。魏惠王謂惠子曰:“上世之有國,必賢者也。今寡人實不若先生,愿得傳國。”惠子辭。王又固請曰:“寡人莫有之國於此者也,而傳之賢者,民之貪爭之心止矣。欲先生之以此聽寡人也。”惠子曰:“若王之言,則施不可而聽矣。王固萬乘之主也,以國與人猶尚可。今施,布衣也,可以有萬乘之國而辭之,此其止貪爭之心愈甚也。”惠王謂惠子曰:古之有國者,必賢者也。夫受而賢者,舜也,是欲惠子之為舜也;夫辭而賢者,許由也,是惠子欲為許由也;傳而賢者,堯也,是惠王欲為堯也。堯、舜、許由之作,非獨傳舜而由辭也,他行稱此。今無其他,而欲為堯、舜、許由,故惠王布冠而拘于鄄,齊威王幾弗受;惠子易衣變冠,乘輿而走,幾不出乎魏境。凡自行不可以幸為,必誠。匡章謂惠子於魏王之前曰:“蝗螟,農(nóng)夫得而殺之,奚故?為其害稼也。今公行,多者數(shù)百乘,步者數(shù)百人;少者數(shù)十乘,步者數(shù)十人。此無耕而食者,其害稼亦甚矣。”惠王曰:“惠子施也難以辭與公相應。雖然,請言其志。”惠子曰:“今之城者,或者操大筑乎城上,或負畚而赴乎城下,或操表掇以善睎望。若施者,其操表掇者也。使工女化而為絲,不能治絲;使大匠化而為木,不能治木;使圣人化而為農(nóng)夫,不能治農(nóng)夫。施而治農(nóng)夫者也,公何事比施於螣螟乎?”惠子之治魏為本,其治不治。當惠王之時,五十戰(zhàn)而二十敗,所殺者不可勝數(shù),大將、愛子有禽者也。大術(shù)之愚,為天下笑,得舉其諱。乃請令周太史更著其名。圍邯鄲三年而弗能取,士民罷潞,國家空虛,天下之兵四至,眾庶誹謗,諸侯不譽。謝於翟翦,而更聽其謀,社稷乃存。名寶散出,土地四削,魏國從此衰矣。仲父,大名也;讓國,大實也。說以不聽不信。聽而若此,不可謂工矣。不工而治,賊天下莫大焉。幸而獨聽於魏也。以賊天下為實,以治之為名,匡章之非,不亦可乎!白圭新與惠子相見也,惠子說之以強,白圭無以應。惠子出,白圭告人曰:“人有新取婦者,婦至,宜安矜煙視媚行。豎子操蕉火而鉅,新婦曰:‘蕉火大鉅’。入於門,門中有斂陷,新婦曰:‘塞之!將傷人之足。’此非不便之家氏也,然而有大甚者。今惠子之遇我尚新,其說我有大甚者。”惠子聞之,曰:“不然。《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愷者大也,悌者長也。君子之德,長且大者,則為民父母。父母之教子也,豈待久哉?何事比我於新婦乎?《詩》豈曰‘愷悌新婦’哉?”誹污因污,誹辟因辟,是誹者與所非同也。白圭曰:惠子之遇我尚新,其說我有大甚者。惠子聞而誹之,因自以為為之父母,其非有甚於白圭亦有大甚者。

【應言】

七曰:白圭謂魏王曰:“市丘之鼎以烹雞,多洎之則淡而不可食,少洎之則焦而不熟,然而視之蝺焉美,無所可用。惠子之言,有似於此。”惠子聞之,曰:“不然。使三軍饑而居鼎旁,適為之甑。則莫宜之此鼎矣。”白圭聞之,曰:“無所可用者,意者徒加其甑邪?”白圭之論自悖,其少魏王大甚。以惠子之言蝺焉美,無所可用,是魏王以言無所可用者為仲父也,是以言無所用者為美也。公孫龍說燕昭王以偃兵,昭王曰:“甚善。寡人愿與客計之。”公孫龍曰:“竊意大王之弗為也。”王曰:“何故?”公孫龍曰:“日者大王欲破齊,諸天下之士其欲破齊者,大王盡養(yǎng)之;知齊之險阻要塞、君臣之際者,大王盡養(yǎng)之;雖知而弗欲破者,大王猶若弗養(yǎng)。其卒果破齊以為功。今大王曰:我甚取偃兵。諸侯之士在大王之本朝者,盡善用兵者也。臣是以知大王之弗為也。王無以應。”司馬喜難墨者師於中山王前以非攻,曰:“先生之所術(shù)非攻夫?”墨者師曰:“然。”曰:“今王興兵而攻燕,先生將非王乎?”墨者師對曰:“然則相國是攻之乎?”司馬喜曰:“然。”墨者師曰:“今趙興兵而攻中山,相國將是之乎?”司馬喜無以應。路說謂周頗曰“公不愛趙,天下必從。”周頗曰“固欲天下之從也。天下從,則秦利也。路說應之曰:“然則公欲秦之利夫?”周頗曰:“欲之。”路說曰:“公欲之,則胡不為從矣?”魏令孟卬割絳、汾、安邑之地以與秦王。王喜,令起賈為孟卬求司徒於魏王。魏王不說,應起賈曰:“卬,寡人之臣也。寡人寧以臧為司徒,無用卬。愿大王之更以他人詔之也。”起賈出,遇孟卬於廷。曰:“公之事何如?”起賈曰:“公甚賤子公之主。公之主曰:寧用臧為司徒,無用公。”孟卬入見,謂魏王曰:“秦客何言?”王曰:“求以女為司徒。”孟卬曰:“王應之謂何?”王曰:“寧以臧,無用卬也。”孟卬太息曰:“宜矣王之制於秦也!王何疑秦之善臣也?以絳、汾、安邑令負牛書與秦,猶乃善牛也。卬雖不肖,獨不如牛乎?且王令三將軍為臣先,曰‘視卬如身’,是重臣也。令二輕臣也,令臣責,卬雖賢,固能乎?”居三日,魏王乃聽起賈。凡人主之與其大官也,為有益也。今割國之錙錘矣,而因得大官,且何地以給之?大官,人臣之所欲也。孟卬令秦得其所欲,秦亦令孟卬得其所欲,責以償矣,尚有何責?魏雖強,猶不能責無責,又況於弱?魏王之令乎孟卬為司徒,以棄其責,則拙也。秦王立帝,宜陽許綰誕魏王,魏王將入秦。魏敬謂王曰:“以河內(nèi)孰與梁重?”王曰:“梁重。”又曰:“梁孰與身重?”王曰:“身重。”又曰:“若使秦求河內(nèi),則王將與之乎?”王曰:“弗與也。”魏敬曰:“河內(nèi),三論之下也;身,三論之上也。秦索其下而王弗聽,索其上而王聽之,臣竊不取也。”王曰:“甚然。”乃輟行。秦雖大勝於長平,三年然後決,士民倦,糧食。當此時也,兩周全,其北存,魏舉陶削衛(wèi),地方六百,有之勢是而入,大蚤,奚待於魏敬之說也?夫未可以入而入,其患有將可以入而不入。入與不入之時,不可不熟論也。

【具備】

八曰:今有羿、蜂蒙、繁弱於此,而無弦,則必不能中也。中非獨弦也,而弦為弓中之具也。夫立功名亦有具,不得其具,賢雖過湯、武。則勞而無功矣。湯嘗約於郼、薄矣,武王嘗窮於畢、裎矣,伊尹嘗居於庖廚矣,太公嘗隱於釣魚矣。賢非衰也,智非愚也,皆無其具也。故凡立功名,雖賢,必有其具,然後可成。宓子賤治亶父,恐魯君之聽讒人,而令己不得行其術(shù)也,將辭而行,請近吏二人於魯君與之俱。至於亶父,邑吏皆朝。宓子賤令吏二人書。吏方將書,宓子賤從旁時掣搖其肘,吏書之不善,則宓子賤為之怒。吏甚患之,辭而請歸。宓子賤曰:“子之書甚不善,子勉歸矣!”二吏歸報於君,曰:“宓子不得為書。”君曰:“何故?”吏對曰:“宓子使臣書,而時掣搖臣之肘,書惡而有甚怒,吏皆笑宓子。此臣所以辭而去也。”魯君太息而嘆曰:“宓子以此諫寡人之不肖也。寡人之亂子,而令宓子不得行其術(shù),必數(shù)有之矣。微二人,寡人幾過。”遂發(fā)所愛而令之亶父,告宓子曰:“自今以來,亶父非寡人之有也,子之有也。有便於亶父者,子決為之矣。五歲而言其要。”宓子敬諾,乃得行其術(shù)於亶父。三年,巫馬旗短褐衣弊裘而往觀化於亶父,見夜?jié)O者,得則舍之。巫馬旗問焉,曰:“漁為得也,今子得而舍之,何也?”對曰:“宓子不欲人之取小魚也。所舍者小魚也。”巫馬旗歸,告孔子曰:“宓子之德至矣,使民暗行若有嚴刑於旁。敢問宓子何以至於此?”孔子曰:“丘嘗與之言曰:‘誠乎此者刑乎彼。’宓子必行此術(shù)於亶父也。”夫宓子之得行此術(shù)也,魯君後得之也。魯君後得之者,宓子先有其備也。先有其備,豈遽必哉?此魯君之賢也。三月嬰兒,軒冕在前,弗知欲也;斧鉞在後,弗知惡也;慈母之愛,諭焉。誠也。故誠有誠乃合於情。精有精乃通於天。乃通於天,水木石之性,皆可動也,又況於有血氣者乎?故凡說與治之務莫若誠。聽言哀者,不若見其哭也;聽言怒者,不若見其斗也。說與治不誠,其動人心不神。

譯文:

審應

君主對自己的言語神色,不可不慎重。凡是君主有見識的,言談都不想先開口。別人唱,自己應和,別人先做,自己隨著。根據(jù)他外在的表現(xiàn),考察他的內(nèi)心,根據(jù)他的言論,考察他的名聲,根據(jù)他的實際,推求他的名聲。這樣,那么游說的人就不敢胡言亂語,而君主就能掌握住根本了。

孔思請求離開魯國,魯國君主說,“天下的君主也都象我一樣啊,你將要到哪里去?”孔思回答說。“我聽說君子就象鳥一樣,受到驚嚇就飛走。”魯國君主說:“君主不賢德,天下都是這樣啊。離開不賢德的君主,還到不賢德的君主那里去,你自己認為這是能了解天下的君主嗎?凡鳥飛走,都是離開驚嚇它的地方不驚嚇它的地方去,驚嚇與不驚嚇,并不能知道,如果離開驚嚇它的地方到驚嚇它的地方去,那么鳥為什么要飛走呢?”孔思那樣回答魯國君主,是不對的。

魏惠王派人對韓昭侯說:“鄭國是韓國滅亡的,希望您封鄭國君主的后代。這就是所說的使滅亡的國家得以存在、使滅絕的諸侯得以延續(xù)的道義。您如果封鄭國君主的后代,那么您的名聲就會顯赫。”昭侯對此感到憂慮,公子食我說:“我請您允許我去回答弛。”公子食我到了魏國,見到魏王以后說;“貴國命令我國封鄭國君主的后代,我國不敢應承。我國一向被貴國視為禍患。從前晉出公的后代聲氏當晉國君主,后來被囚禁在銅鞮,貴國不憐憫他,卻讓我國保存滅亡的國家、延續(xù)滅絕的諸侯,我國不敢應承。”魏王慚愧地說;“這本來不是我的意思,請客人不要再說了。”這是舉出別人的不義行為來為自己做不義的事辯解。魏王雖然無話回答,但韓國做不義的事卻更加厲害了。公子食我的善辯,恰好足以文過飾非。

魏昭王向田詘問道:“我在東宮當太子的時候,聽到先生您議論說:‘當圣賢很容易。’有這樣的話嗎?”田詘回答說;“這是我說的話。”昭王說:“那么先生您是圣賢嗎?”田詘回答說:“沒有功績就能知道這人是圣賢,這是堯?qū)λ吹牧私猓鹊竭@人有了功績?nèi)缓蟛胖浪鞘ベt,這是一般人對舜的了解。現(xiàn)在我沒有功績,可是您卻問我說‘你是圣賢嗎’,請問您也是堯嗎?”昭王無話回答。田詘回答昭王的時候,昭王本來不是說“我了解圣賢”,而是問他說“先生您是圣賢喝”,田詘自己于是就用了解圣賢的話回答昭王,這樣,就使昭王享有了自己不應該享有的聲譽,而田詘在對答時也不省察。

趙惠王對公孫龍說;“我致力于捎除戰(zhàn)爭有十多年了,可是卻沒有成功。戰(zhàn)爭不可以消除嗎?”公孫龍回答說;“消除戰(zhàn)爭的本意,體現(xiàn)了兼愛天下人的思想。兼愛天下人,不可以靠虛名就能實現(xiàn),一定要有實際。現(xiàn)在藺,商石二縣歸屬了秦國,您就穿上喪國之服,向東攻打齊國奪取了城邑,您就安排酒筵加餐慶賀。秦國得到土地您就穿上喪服,齊國喪失土地您就加餐慶賀,這都不符舍兼愛天下人的思想。這就是消除戰(zhàn)爭之所以不能成功的原因啊。”假如有這樣個人,傲慢無禮卻想受到尊敬,結(jié)黨營私處事不公卻想得到好名聲,號令煩難屢次變更卻想平靜,乖良殘暴貪得無厭卻想安定,即使是黃帝也會束手無策的。

衛(wèi)嗣君想加重賦稅來聚積糧食,人民對此感到不安,他就把這種情況告訴薄疑說;“人民非常愚昧啊。我聚積糧食,是為人民著想。他們自己保存糧食與保存在官府里,有什么區(qū)別呢?”薄疑說:“不對。糧食保存在人民手里,您就不能得到,這就不如保存在官府里了;糧食保存在官府里,人民就不能得到,這就不如保存在人民手里了。”凡是聽到某種意見一定要反躬自求,能詳察,那么命令就沒有不被聽從的了。立國時間長了就穩(wěn)固,國家穩(wěn)固就難以滅亡。現(xiàn)在虞、夏、商、周沒有存在的,都是因為不知道反躬自求啊。

公子沓當周國的相,申向勸說他時戰(zhàn)栗不止。公子沓責備他說:“您勸說我時戰(zhàn)粟不止,是困為我是相吧?”申向說:“我是很不賢德,雖說這樣,但是您年紀二十歲就當了相,會見年老的人卻讓他戰(zhàn)粟不止,請問這是誰的過錯昵?”公子沓無話回答。戰(zhàn)栗不止是因為不習慣見尊者,讓人戰(zhàn)栗不止是因為嚴厲驕橫。倘或謙虛恭敬待人而別人還是戰(zhàn)栗不止,那么責任就不在尊貴的人了。所以,別人雖說時常有犯過失的,但自己還是不能改變謙虛恭敬待人的志度。別人犯過失不足以責難,用嚴厲驕橫的態(tài)度待人則應該責難。

重言

君主說話,不可不慎重。殷高宗是天子,即位以后,守孝三年不說話。卿、大夫們很恐懼,對此感到憂慮。高宗這才說道;“憑我直己的力量使四方得到糾正,我唯恐說的話不恰當啊,因此才不說話。”古代的天子,他們對說話慎重到如此地步,所以說的話沒有失誤的。

周成王與唐叔虞閑居時,摘下梧桐葉子當珪,交給唐叔虞說:“我拿這個親封你。”叔虞很高興,把這事告訴了周公。周公向成王請示說:“天子您封叔虞了吧?”成王說。“我是跟叔虞開玩笑呢。”周公回答說:“我聽說過,天子沒有開玩笑的話。天子一說話,史官就記下來,樂人就吟誦,士就頌揚。”成王于是就把叔虞封在晉。周公旦可以說是善于勸說了,他一勸說就使成王對言談更加慎重,使愛護弟弟這種道義彰明,又因為封叔虞于晉而使周王室更加穩(wěn)固。

楚莊王立為國君三年,不理政事,卻愛好隱語。成公賈入朝勸諫,莊王說:“我禁止人們來勸諫,現(xiàn)在你卻來勸諫,這是為什么?”成公賈回答說;“我不敢來勸諫,我希望跟您講隱語,”莊王說:“你何不對我講隱語昵?”成公賈回答說:“有只鳥停在南方的土山上,三年不動不飛不嗚,這是什么鳥啊?”莊王猜測說:“有只鳥停在南方的土山上,它之所以三年不動,是要借此安定意志,它之所以不飛,是要借此生長羽翼,它之所以不鳴,是要借此觀察民間的法度。這鳥雖然不飛,一飛就將沖上天空,雖然不鳴,一鳴就將使入驚恐。你出去吧,栽知道隱語的含義了。”第二天上朝,提拔的有五個人,罷免的有十個人。臣子們都非常高興,楚國的人們都互相慶賀。所以《詩》上說:“為什么這么久不行動呢,一定是有原因的。為什么安居不動呢,一定是有緣故的。”這大概說的就是莊王吧。成公賈講的隱語,勝過太宰豁勸說的言論。太宰話勸說的言論被夫差聽從了,吳國因此成為廢墟,成公賈講的隱語,被楚王理解了,楚國因此稱霸諸侯。

齊桓公與管仲謀劃攻打莒國,謀劃的事尚未公布就被國人知道了,桓公感到很奇怪,蛻;“與仲父謀劃攻打莒國,謀劃的事尚未公布就被國人知道了,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說。“國內(nèi)一定有聰明睿智的人。”柜公說:“嘻!那天服役的人有拿著來向上張望的,我料想大溉就是這個人吧!”干是就命令那天服役的人再來服役,不得替代。過了一會兒,東郭牙來了。管仲說:“這人一定是那個把消息傳出去的有了。”于是就派禮賓官員領(lǐng)他上來,管仲和他分賓主在臺階上站定。管仲說:“傳播攻打莒國消息的人是你吧?”東郭牙回菩說;“是的。”仲說;“我沒有說過攻打莒國的話,你為什么要傳播攻打莒菖國的消息呢?”東郭牙回答說:“我聽說君子善于謀劃,小人善干揣測,我是私下里揣測出來的。”管仲說;“我沒有說過攻打莒國的話,你根據(jù)什么揣測出來的?”東郭牙回答說:“我聽說君子有三種神色:面露喜悅之色,這是欣賞鐘鼓等樂器時的神色,面帶清冷安靜之色,這是居喪時的神色,怒氣沖沖、手足揮動,這是要用兵打仗的神色。那天我望見您在臺上怒氣沖沖、手足揮動,這就是要用兵打仗的神色。您的嘴張開了,沒有閉上,這表明您所說的是‘莒’。您舉起胳膊指點,被指的正是莒國。我私下考慮,諸侯當中不肯歸服齊國的,大溉只有莒國了吧,因此我就傳播了攻打莒國的消息。”大凡耳朵能聽到,是因為有聲音。現(xiàn)在沒有聽到聲音,卻根據(jù)別人的面部表情與手臂動作了解別人的意圖,這是東郭牙不靠耳朵就能聽到別人的話啊。桓公、管仲雖然善于保守秘密,也不能掩蓋住。所以,圣人能在無聲之中有所聽聞,能在無形之中有所察見。詹何,田子方、老耽就是這樣喇。

精諭

圣人相互曉諭不須言語,有先于言語表達思想的東西。

海上有個喜歡蜻蜒的人,每當他停留在海上,總跟蜻蜒在一起嬉戲,來的蜻蜓數(shù)以百計都不止,前后左右盡是蜻蜒,整天玩賞它們它們都不離開。他的父親告訴他說:“聽說蜻蜒都跟你在一起,你把它們帶來,我也要玩賞它們。”第二天到了海上,蜻蜒沒有一個來的了。

勝書勸說周公旦道:“廷堂小而人很多,輕聲說您不能聽到,大聲說別人就會知道。是輕聲說呢,還是大聲說呢?”周公旦說:“輕聲說。”勝書說:“假如有件事情,隱微地說不能說明白,不說就不能辦成。是隱微地說呢,還是不說呢?”周公旦說:“不說。”所以勝書能憑著不言勸說周公,而周公旦也能憑著對方的不言聽懂他的意思。這就叫做不用別人說話就能聽情。不說出親的計謀,聽不到的事情,商雖然厭惡周,也不能挑毛病。嘴巴不講話,通過神情告訴對方,紂雖然多心,也不能知道周的計謀。眼晴看到的都是無形的東西,耳朵聽到的都是無聲的東西,商探聽消息的人雖然很多,也不能窺見周的秘密。聽者與說者好惡相同,志欲一樣,雖然是天于,也不能把他們隔斷。

孔子去見溫伯雪子,不說話就出來了。子貢說:“先生您希望見到溫怕雪子已經(jīng)很久了,現(xiàn)在見到了卻不說話,這是什么原因呢?”孔子說:“象他那樣的人,用眼一看就知道他是有道之人,不著再講話了。”所以,還沒有見到那個人就能知道他的志向,見到那個人以后他的內(nèi)心與志向都能看清楚,這是因為彼此都與天道相合。圣人相互了解,哪里要等待言語呢?

白公向孔干問道:“人可以跟他講隱秘的話嗎?”孔子不同答。白公說“講的隱秘的話就如同把石頭投入水中一樣不為人所知,怎么樣?”孔子說:“在水中潛行的人能得到它。”白公說;“就如同把水倒入水中一樣不為人所知,怎么樣?”孔子說:“淄水、澠水匯臺在一起,易牙嘗嘗就能區(qū)分它們。”白公說:“這樣說來,那么人不可以跟他講隱秘的話了嗎?”孔子說;“為什么不可以?只有懂得說的話的意思的人才可以啊。”白公不懂得說的話的意思。懂得意思就可以不用言語了,因為言語是表達思想的。捕魚的要沾濕衣服,爭搶野獸的要奔跑,并不是他們愿意沾濕衣服或奔跑。所以,最高境界的言語是拋棄言語,最高境界的作為是無所作為。才智短淺的人他們所爭的已是很渺小了.這就是白公后來死在監(jiān)獄里的原因。

齊桓公盟會諸侯,衛(wèi)國人來晚了。桓公上朝時與管仲謀劃攻打衛(wèi)國。退朝以后進入內(nèi)室,衛(wèi)姬望見君主,下堂拜了兩拜,為衛(wèi)國君主請罪。柜公說:“我對衛(wèi)國沒有事,你為什么要請罪?”衛(wèi)姬回答說:“我望見您進來的時候,邁著大步,怒氣沖沖,有攻打別國的意思。見到我就變了臉色,這表明是要攻打衛(wèi)國啊。”第二天桓公上朝,向管仲作揖請他進來。管仲說:“您不攻打衛(wèi)國了吧?”桓公說。“仲父您怎么知道的?”管仲說;“您升朝時作揖很恭敬,見到我面有愧色,我因此知道的。”桓公說:“好。仲父治理宮外的事情,夫人治理宮內(nèi)的事情,我知道自己終究不會被諸侯們恥笑了。”桓公用以掩蓋自己意圖的辦法是不說話,現(xiàn)在管子卻憑著容貌聲音、夫人卻憑著走路氣質(zhì)察覺到了。桓公雖然不說話,他的意圖就象黑夜點燃燭火一樣看得清楚明白。

晉襄公派人去周朝說:“我國君主臥病不起,用龜甲占卜,卜兆說;‘是三涂山山神降下災禍。’我國君主派我來,希望借條路去向三涂山山神求福。”周天子答應了他,于是升朝,按禮節(jié)接待完使者,賓客出去了。萇弘對劉康公說:“向三涂山山神求福,在天子這里受禮遇,這是溫和美善的事情,可是賓客卻表現(xiàn)出勇武之色,恐怕有別的事情,希望您加以防備。”劉康公就讓戰(zhàn)車士卒做好戒備等待著。晉國果然先做祭祀的事,趁機派楊子率領(lǐng)十二萬士兵跟隨著,渡過棘津,襲擊聊,阮、粱等蠻人居住的城邑,滅掉了這三國。這就是實際和名稱不相符,這種情況是圣人所能明察的,萇弘對此就審察清楚了。所以單憑說的話不足以決斷事情,只有懂得說的話的意思才可以決斷事情。

離謂

說的話是為了表達意思的。說的話和意思相違背,是兇險的。造成國家混亂的習俗是,流言很多,卻不顧事實如何,一些人極力互相詆毀,一些人極力互相吹捧,詆毀的,吹捧的分別結(jié)成朋黨,眾口喧囂,氣勢沖天,賢與不肖不能分辨。靠著這些來治理國家,賢明的君主尚且會感到疑惑,更何況不賢明的君主呢?疑惑之人的禍患是,自己不感到疑惑。所以得道之人能在疑惑之中悟出事物的道理,能在昏暗之中看到光明的境界。亡國的君主,自己不感到疑惑,所以就與夏桀、商村、周幽王、周厲王一樣了。這樣看來,那些遭到滅亡的國家,都是沿著這條路走的了。

鄭國很多人把新法令懸掛起來,子產(chǎn)命令不要懸掛法令,鄧析就對新法加以修飾。子產(chǎn)命令不要修飾新法,鄧析就把新法弄得很偏頗。子產(chǎn)的命令無窮無盡,鄧析對付的辦法也就無窮無盡。這樣一來,可以的與不可以的就無法辨別了。可以的與不可以的無法辨別,卻用以施加賞罰,那么賞罰越厲害,混亂就會越厲害。這是治理國家的禁忌。所以,如果善辯但卻不符合事理就會奸巧,如果聰明但卻不符合事理就會狡詐。狡詐奸巧的人,是先王所懲處的人。事理,是判斷是非的根本啊。

清水很大,鄭國有個富人淹死了,有個人得到了這人的尸體。富人家里請求贖買尸體,得到尸體的那個人要的錢很多。富人家里把這情況告訴了鄧析,鄧析說:“你安心等待。那個人一定無處去賣尸體了。”得到尸體的人對此很擔憂,把這情況告訴了鄧析,鄧析又回答說:“你安心等待。這人一定無處再去買尸體了。”那些詆毀忠臣的人,與此很相似。忠臣沒有功勞不能得到人民擁護,就拿他們沒有功勞不能得到人民擁護詆毀他們,他們有功勞得到人民擁護,就又拿他們有功努得到人民擁護詆毀他們。君主中沒有原則的,就無了解這種情況。無法了解這種情況,難道不是很可悲嗎?比干、萇弘就是因此而被殺死的,箕子、商容就是因此受到猜疑的,范蠡、伍子胥就是因此而泛舟五湖、流尸干江的,生死,存亡、安危,都由此產(chǎn)生出來了。

子產(chǎn)治理鄭國,鄧析極力刁難他,跟有獄訟的人約定:學習大的獄訟要送上一伴上衣,學習小的張訟要耍送上短衣下衣。獻上上衣短衣下衣以便學習獄訟的人不可勝數(shù)。把錯的當成對的,把對的當成錯的,對的錯的沒有標準,可以的與不可以的每天都在改變。想讓人訴訟勝了就能讓人訴訟勝了,想讓人獲罪就能讓人獲罪。鄭國大亂,人民吵吵嚷嚷。子產(chǎn)對此感到憂慮,于是就殺死了鄧析并且陳尸示眾,民心才順服了,是非才確定了,法律才實行了。如今世上的人,大都想治理好自己的國家,可是卻不殺掉鄧析之類的人,這就是想把國家冶理好而國家卻更加混亂的原因啊。

齊國有個侍奉人的人,所侍奉的人遇難他卻不殉死。這人在路上遇到熟人,熟人說:“你果真不殉死嗎?”這個人回答說:“是的。凡是侍奉人,都是為了謀利。殉死不利,所以不殉死。”熟人文案;“您選樣還可以見人嗎?”這個人回答說:“你認為殉死以后倒可以見人嗎?”這樣的話他多次傳述。不為自己的君主上司殉死,是非常不義的,可是這個人還振振有詞。憑言辭不足以決斷事情,是很清楚的了。

言辭是思想的外在表現(xiàn),欣賞外在表現(xiàn)卻拋棄思想,這是胡涂的。所以古人懂得了人的思想就用不著聽他的言語了。聽別人講話是要通過其言語觀察其思想。聽別人講話卻不了解他的思想,那樣的言語就與乖戾之言沒有區(qū)別了。

齊國人有個叫淳于髡的,他用合縱之術(shù)勸說魏王。魏王認為他說得好,就套好十輛車,要派他到楚國去。他告辭要走的時侯,又用連橫之術(shù)勸說魏王,魏王于是就不讓他去了。既讓合縱的主張落空,又讓連橫的事落空,那么他才能多就不如才能少,他有辯才就不如沒有辯才。周鼎刻鑄上倕的圖像卻讓他咬新自己的手指,先王以此表明大巧是不可取的。

淫辭

沒有言辭就無法互相交往,只聽信言辭就會發(fā)生混亂。言辭之中又有言辭,這指的就是思想。言語不違背思想,那就差不多了。凡是說的話,都是為了表達思想的。說的話和思想相背離,可是在上位的卻無法考察,那么在下位的就會有很多說的話與做的事不相符,做的事與說的話不相符的情況。言行互相背離,沒有什么比這更不吉祥的了。

在空洛盟會的時候,秦國,趙國相互訂立盟約,盟約說;“從今以后,秦國想做的事,趙國予以幫助,趙國想做的事,秦國予以幫助。”過了不久,秦國發(fā)兵攻打魏國,趙國想援救魏國。秦王很不高興,派人責備趙王說:“盟約說;‘秦國想做的事,趙國予以幫助,趙國想做的事,秦國予以幫助。’現(xiàn)在秦國想攻打燕國,而趙國卻想援救它,這不符合臺盟約。”趙王把這些話告訴了平原君,平原君把這些話告訴了公孫龍,公孫龍說:“趙王也可以派使臣去責備秦王說:‘趙國想援救魏國,現(xiàn)在泰國卻偏偏不幫助趙國,這不符合盟約。”

孔穿、公孫龍在平原君那里互相辯論,言辭精深而雄辯,談到羊有三耳的命題,公孫龍說羊有三耳,說得頭頭是道。孔穿不回答,過了一會兒,就告辭走了。第二天,孔穿來朝見,平原君對孔穿說:“昨天公孫龍說的話非常雄辯。”孔穿說,“是的。幾乎能讓羊有三耳了。盡管這說法很難成立。我愿問問您,說羊有三耳難度很大,而實際上卻不是這樣,說羊有兩耳很容易,而事實確實是這樣。不知您將贊同容易而正確的說法呢,還是贊同困難而不正確的說法呢?”平原君不回答。第二天,平原君對公孫龍說:“你不要跟孔穿辯論了”。

楚國的柱國莊伯讓父親去看看太陽是早是晚,父親卻說“在天上”,看看太陽怎么樣了,卻說“正圓”,看看是什么時辰,卻說“正是現(xiàn)在”。讓謁者去傳令駕車,卻回答說“沒有馬”。讓涓人去拿帽子,回答說“呈上去了”。問馬的年齒,日人卻說“齒十二個,加上牙共三十個”。有個擔保人家的奴仆不逃跑的人,奴仆逃跑了,莊伯判決,擔保的人卻沒有罪。

宋國有個叫澄子的,丟了一件黑色衣服。他到路上去尋找,看見一個婦女穿著黑色衣服,就抓住她不放手,要脫掉她的衣服,說;“如今我丟了件黑色農(nóng)服。”婦女說;“您雖然丟了黑色衣服,不過這件衣服確實是我自己做的。”澄子說;“你不如趕快把衣服給我。昨天我丟的是紡絲的黑衣服,如今你的衣服是單面的黑衣服。用單面的黑衣服抵償紡絲的黑衣服,你難道還不占便宜嗎?”

宋王對他的相唐鞅說:“我殺死的人很多了,可是臣子們卻越發(fā)不是懼我,這是什么原因呢?”唐鞅回答說。“您治罪的,都是不好的人。對不好的人治罪,所以好人不畏懼。您想讓臣子們畏懼您,不如不要區(qū)分好與不好,不斷地治罪臣子,這樣,臣子們就會是懼了。”過了不久,宋國君主殺死了唐鞅。唐鞅的回答,還不如不回答。

惠子給魏惠王制定法令。法令已經(jīng)制定完了,拿來給人們看,人們都認為法令很好。把法令獻給惠王,惠王認為法令很好,拿來讓翟翦看,翟翦說:“好啊。”惠王說:“可以實行嗎?”翟翦說:“不可以。”惠王說:“好卻不可以實行,為什么?”翟翦回答說:“如今抬大木頭的,前面的唱號子,后面的來應和,這號子對于推大木頭的來說是很好了。難道沒有鄭國、衛(wèi)國那樣人民喜愛的音樂可唱嗎?然而唱那個不如唱這個適宜。治理國家也象抬大木頭一樣自有其適宜的法令啊。”

不屈

明察的士人,認為他得到了道術(shù)那倒未必。雖說這樣,可是他對答事物,言辭是難以窮盡的。言辭即使窮盡了,這到底是禍是福還是不可以知道。明察如果用以通曉事理弄清道義,那么明察就是福了,明察如果用以掩飾錯誤愚弄蠢人,那么明察就是禍了。古代之所以看重善于駕車的,是因為可以借以驅(qū)逐殘暴的人,制止邪惡的事。

魏惠王對惠子說:“前代享有國家的,一定是賢德的人。如今我確實不如先生您,我希望能把國家傳給您。”惠手謝絕了,魏王又堅決請求道;“假如我不享有這個國家,而把它傳給賢德的人,人們貪婪爭奪的想法就可以制止了。希望先生您因此而聽從我的話。”惠子說:“象您說的這樣,那我就不能聽從您的話了。您本來是大國的君主,把國家讓給別人尚且可以制止人們貪婪爭奪的想法,如今我是個平民,可以享有大國卻謝絕了,這樣,那就更能制止人們貪婪爭奪的想法了。”惠王對惠子說;古代享有國家的,一定是賢德的人。接受別人的國家而且自己又賢德的,是舜,這樣就是想讓惠子成為舜那樣的人,謝絕享有別人的國家而且自己又賢德的,是許由,這樣就是惠子想成為許由那樣的人;把國家傳給別人而且自己又賢德的,是堯,這就是惠王想成為堯那樣的人,堯、舜、許由所以名聞天下,不單單是堯把帝位傳給舜而舜接受了,堯把帝位傳給許由而許由謝絕了,他們其他的行為也與此相稱。如今沒有其他的行為,卻想成為堯、舜、許由那樣的人,所以惠王穿著喪國之服把自己拘禁在鄄請求歸服齊國,齊威王幾乎不肯接受他的歸服,惠子改換了衣帽,乘車逃走,幾乎逃不出魏國國境。大凡自己的行為,不可以憑僥幸之心去行動,一定要誠懇。

匡章在惠王面前惠子說:“螟蟲,農(nóng)夫捉住就弄死它,為什么?因為它損害莊稼。如今您一行動,多的時候跟隨若幾百輛車、幾百個步行的人,少的時候跟隨著幾十輛車、幾十個步行的人。這些都是不耕而食的人,他們損害莊稼也太厲害了。”惠王說;“惠子很難用言辭回答您,雖然如此,還是請惠子談談自己的想法。”惠子說:“如今修筑城墻的,有的拿著大杵在墟上搗士。有的背著畚箕在城下來來往往運土,有的拿著標志仔細觀望方位的斜正。象我這樣的,就是拿著標志的人啊。讓善于織絲的女子變成絲,就不能織絲了,讓巧匠變成木材,就不能處置木材了,讓圣人變成農(nóng)夫,就不能管理農(nóng)夫了。我就是能管理農(nóng)夫的人啊。您為什么把我比做螟蟲呢?”惠子以治理魏國為根本,他卻治理得不好。在惠王的時代,作戰(zhàn)五十次卻失敗了二十次,被殺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惠王的大將、愛子有被俘虜?shù)摹;葑又螄g(shù)的.愚惑,被天下人恥笑,天下人部得以稱舉他的過錯。惠王這才請求讓周天子的太史改變惠子仲父的名號。惠王包圍邯鄲三年卻不能攻下來,兵士和人民很疲憊,國家弄得很空虛,天下諸侯的救兵從四面到來解救邯鄲之圍,百姓們責難他,諸侯們不贊譽他。他向翟翦道歉,重新聽取翟翦的計謀,國家才保存住。名貴的寶物都失散到國外,土地被四鄰割去,魏國從此衰弱了。仲父是顯赫的名號,把國家讓給別人是高尚的行動。惠子用不可聽不可信之言勸說惠王。惠王如此聽從意見,不以叫做善于聽取意見。不善于聽取意見卻來治理國家,對天下人的危害沒有比這更大的了。幸好惠子的話只是被魏國聽從了。以危害天下人為實,卻以治理國家為名,匡章非難惠子,不是應該的嗎!

白圭剛與惠子相見,惠子就用如何使國家強大來勸說他,白圭無話回答。惠子出去阻后,白圭告訴別人說;“有個剛?cè)⑾眿D的人,媳婦到來時,應該安穩(wěn)持重,微視慢行。童仆拿的火把燒得太旺,新媳婦說:‘火把太旺。’進了門,門里有陷坎,新媳婦說;‘填上它!它將跌傷人的腿。’這對于她的夫家不是沒有利,然而太過分了些。如今惠子剛剛見到我,他勸說我的話太過分了些。”惠子聽到這話以后,說:“不對。《詩》上說:‘具有愷悌之風的君子,如同人民的父母。’愷是大的意思,悌是長的意思。君子的品德,高尚盛大的,就可以成為人民的父母。父母教育孩子,哪里要等好久呢?為什么把我比做新媳婦呢?《詩》上難道說過‘具有愷悌之風的薪媳婦’嗎?”用污穢責難污穢,用邪僻責難邪僻,這樣就是責難的人與被責難的人相同了。白圭說,惠子剛剛見到我,他勸說我的話太過分了些。惠子聽到達話以后就責難他,于是自認為可以成為他的父母,那惠子的錯誤比白圭說的太過分了還要嚴重得多。

應言

自圭對魏王說:“用帝丘出產(chǎn)的大鼎來煮雞,多加湯汁就會淡得沒法吃,少加湯汁就會燒焦可是卻不熟,然而這鼎看起來非常高大漂亮,不過沒有什么用處。惠子的話,就跟這大鼎相似。”惠子聽到這話以后,說;“不對。假使三軍士兵饑餓了停留在鼎旁邊,恰好弄到了蒸飯用的大甑,那么和甑搭配起來蒸飯就沒有比這鼎更合適的了。”白圭聽到這話以后,說;“沒有什么用處的東西,想來只能在上面放上甑蒸飯用啦!”白圭的評論自然是錯的,他太輕視魏王了。認為惠子的話只是說得漂亮,但沒什么用處,這樣就是魏王把說話沒什么用處的人當成仲父了,這樣就是把說話沒什用處的人當成完美的人了。

公孫龍用如何消除戰(zhàn)爭的話勸說燕昭王,昭王說;“很好。我愿意跟賓客們商議這件事。”公孫龍說;“我私下里估計大王您不會消除戰(zhàn)爭的。”昭王說;“為什么?”公孫龍說:“從前大王您想打敗齊國,天下杰出的人士中那些想打敗齊國的人,大壬您全都收養(yǎng)了他們,那些了解齊國的險阻要塞和君臣之間關(guān)系的人,大王您全都收養(yǎng)了他們;那些雖然了解這些情況但卻不想打贓齊國的人,大王您還是不肯收養(yǎng)他們,最后果然打敗了齊國,并以此為功勞。如今大王您說,我很贊成消除戰(zhàn)爭。可是其他諸侯國的人士在大王您朝廷里的,都是善于用兵的人。我因此知道大王您不會消除戰(zhàn)爭的。”昭王無話回答。

司馬喜在中山國王前就“非攻”的主張詰責墨家學派名叫師的人,說;“先生您所主張的是‘非攻’吧?”師說:“是的。”司馬喜說;“假如國王發(fā)兵攻打燕國,先生您將責備國王嗎?一師回答說:“這樣說來,那么相國您贊成攻打燕國嗎?”司馬喜說:“是的。”師說;“假如趙國發(fā)兵攻打中山國,相國您也將贊成攻打中山國嗎?”司馬喜無話回答。

路說對周頗說:“您如果不愛趙國,那么天下人一定會跟隨您。”周頗說:“我本來想讓天下人跟隨我啊。天下人跟隨我,那么秦國就有利。”路說回答他說;“這樣說來,那么您想讓秦國有利啦?”周頗說:“想讓秦國有利。”路文案;“您想讓秦國有利,那么為什么不因此而讓天下人跟隨您呢?”

魏王派孟卯割讓絳、竊、安邑等地給秦王。秦王很高興,讓起賈去向魏王為孟卯請求司徒的官職。魏王很不高興,回答起賈說:“孟卯是我的臣子。我寧肯用奴仆當司徒,也不用孟卯。希望大王另用其他的人詔示我。”起賈出來,在庭院里遇到孟卯。孟卯說:“您說的事情怎么樣?”超賈說:“您太受您的君主輕視了。您的君主說寧肯用奴仆當司徒,也不用您。”孟卯進去謁見,對魏王說:“秦國客人說什么?”魏王說:“請求用你當司徒。”孟卯說;“您怎樣回答他的?”魏_上說;“我說‘寧肯任用奴仆,也不用孟卯,。”孟卯長嘆道:“您受秦國控制是應該的了,秦國善待我,您對此為什么要猜疑呢?把絳、竊、安邑的地圖讓牛馱者獻給秦國,秦國尚且會好好對待牛。我雖然不好,難道還不如牛嗎?況且,您讓三位將軍先去秦國為我致意,說‘看待孟卯如同看待我一樣’,這是重視我啊。如今您輕視我,以后讓我擊索取秦國答應過的東西,我即使賢德,難道還能做到嗎?”過了三天,魏王才答應了起賈的請求。大凡君主給人大的官職,是因為他有益于國家。如今割讓國家少量土地,因而得到了大的官職,以后哪有那么多土地供給他割讓?大的官職,是臣子所希望得到的。孟卯讓秦國得到了它所希望的土地,秦國也讓孟卯得到了他所希望的官職。對方所欠的債已經(jīng)償還了,還有什么可索取的呢?魏國即使強大,也還不能向不欠債的素取債務,更何況它本身是弱小的國家呢?魏王讓孟卯當了司徒,從而失掉了自己向秦國提出要求的地位,這就很笨拙了。

秦王立為帝,宜陽令許綰騙魏王,魏王要去秦朝拜。魏敬對魏王說:“拿河內(nèi)和大梁比,哪一個重要?”魏王說:“大梁要。”魏敬又說;“大粱跟您自身比,哪一個重要?”魏王說:“自身重要。”魏敬又說:“假如秦國索取河內(nèi),那么您將給它碼?”魏王說。“不給它。”巍敬說:“河內(nèi)在三者之中占最下等,您自身在三者之中占最上等。秦國索取最下等的您不答應,索取最上等的您卻答應了。我私下里對此是不贊成的。”魏王說,“很對。”這才不去秦國。秦國雖然在長平打了大勝仗,但打了三年然后才決定勝負,它的兵士和人民很疲憊,糧食很匱乏。正當那個時候,東、西周尚束滅亡,大粱以北的地區(qū)尚未失去,魏國攻下了陶,奪取了衛(wèi)國城邑,土地有六百里見方。具有這樣的形勢,卻要去秦朝拜,那是太早了,何必要等魏敬勸說之后才不去秦朝拜呢?在不可去的時候卻要去,這種禍患與將來可以去的時候卻不去是一樣的。去與不去的時機,不可不仔細考察啊!

具備

假如有羿、蜂蒙這樣的善射之人和繁弱這樣的良弓,卻沒有弓弦,那么必定不能射中。射中不但僅是靠了弓弦,可弓弦是射中的條件。建立功名也要有條件。不具備條件,即使賢德超過了湯、武王,那也會勞而無功。湯曾經(jīng)在郼、亳受貧困,武王曾經(jīng)在畢、裎受困窘,伊尹曾經(jīng)在廚房里當仆隸,太公望曾經(jīng)隱居釣魚。他們的賢德并不是衰微了,他們的才智并不是愚蠢了,都是因為沒有具備條件。所以凡是建立功名,即使賢德,也必定要具備條件,然后才可以成功。

宓子賤去治理堂父,擔心魯國君主聽信讒人的壞話,從而使自己不能實行自己的主張,將要告辭走的時候,向魯國君主請求君主身邊的兩個官吏跟自己一起去.到了堂父,堂父的官吏都來朝見,宓子賤讓那兩個官吏書寫。官吏剛要書寫,宓子賤從旁邊不時地搖動他們的胳膊肘,官吏寫得很不好,宓必子賤就為此而發(fā)怒。官吏對此厭恨,就告辭請求回去。宓手賤說:“你們寫得很不好,你們趕快回去吧!”兩個官吏回去以后向魯國君主稟報說:”宓子這個人不可以給他書寫。”魯國君主說:“為什么?”官吏回答說:“宓子讓我們書寫,卻不時地搖動我們的胳膊肘,寫得不好又大發(fā)脾氣,堂父的官吏都因宓子這樣做而發(fā)笑。這就是們所以要告辭離開的原因。”魯國君主長嘆道:“宓子是用這種方式對我的缺點進行勸諫啊。我擾亂宓子,使宓子不能實行自己的主張,這樣的事一定多次發(fā)生過了。假如沒有這兩個人,我?guī)缀跻稿e誤。”于是就派所喜歡的人讓他去亶父,告訴宓子說;“從今以后,亶父不歸我所有,歸你所有。有對亶父蟹父有利的事情,你自己決斷去做吧。五以吼后報告施政的要點。”宓子恭敬地答應了,這才得以在亶父實行自己的主張。過了三年,巫馬旗穿著粗劣的衣服和破舊的皮衣,到亶父去觀察施行教化的情況,看到夜里捕魚的人,得到魚“就扔回水里。巫馬旗問他說:“捕魚是為了得到魚,現(xiàn)在你得到魚卻把它扔回水里,這是為什?”那人回答說:“宓子不想讓人們捕取小魚。我扔回水雖的都是小魚。”巫馬旗回去以后,告訴孔子說:“宓子的德政達到極點了,他能讓人們黑夜中獨自做事,就象有嚴刑在身旁一樣不敢為非作歹。請問宓子用什么辦法達到這種境地的?”孔子說:“我曾經(jīng)跟他說過:‘自己心誠的,就能在外實行。’宓子一定是在亶父實行這個主張了。”宓子得以實行這個主張,是因為魯國君主后來領(lǐng)悟到這一點。魯國君主之所以后來能領(lǐng)悟到這一點,是因為宓子事先有了準備。事先有了準備,難道就一定能讓君主領(lǐng)悟到嗎?這就是魯國君主的賢明之處啊。

三個月的嬰兒,軒冕在前邊不知道羨慕,斧鋮在后邊不知道厭惡,對慈母的愛卻能懂得。這是因為嬰兒的心赤誠意啊,所以誠而又誠才合乎真情,精而又精才與天性相通。與天性相通,水、木,石的本性都可以改變,更何況有血氣的人呢?所以凡是勸說別人與治理政事,要做的事沒有比赤誠更重要的了。聽別人說的話很悲哀,不如看到他哭泣,聽別人說的話很憤怒,不如看到他搏斗,勸說別人與治理政事不赤誠,那就不能感化人心。

《呂氏春秋》離俗覽原文及翻譯

導語:《呂氏春秋》雜采諸家,但又不死守一家,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后人關(guān)于《呂氏春秋》的研究評價,褒之貶之,都因于此。下面是《呂氏春秋》離俗覽原文及翻譯,歡迎閱讀:

原文:

【離俗】

一曰:世之所不足者,理義也;所有馀者,妄茍也。民之情,貴所不足,賤所有馀,故布衣、人臣之行,潔白清廉中繩,愈窮愈榮,雖死,天下愈高之,所不足也。然而以理義斫削,神農(nóng)、黃帝猶有可非,微獨舜、湯。飛兔、要褭,古之駿馬也,材猶有短。故以繩墨取木,則宮室不成矣。舜讓其友石戶之農(nóng),石戶之農(nóng)曰:“棬々乎后之為人也!葆力之士也。”以舜之德為未至也,於是乎夫負妻戴,攜子以入於海,去之終身不反。舜又讓其友北人無擇,北人無擇曰:“異哉后之為人也!居於畎畝之中,而游入於堯之門。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漫我,我羞之。”而自投於蒼領(lǐng)之淵。湯將伐桀,因卞隨而謀,卞隨辭曰:“非吾事也。”湯曰:“孰可?”卞隨曰:“吾不知也。”湯又因務光而謀,務光曰:“非吾事也。”湯曰:“孰可?”務光曰:“吾不知也。”湯曰:“伊尹何如?”務光曰:“強力忍詬,吾不知其他也。”湯遂與伊尹謀夏伐桀,克之。以讓卞隨,卞隨辭曰:“后之伐桀也,謀乎我,必以我為賊也;勝桀而讓我,必以我為貪也。吾生乎亂世,而無道之人再來詬我,吾不忍數(shù)聞也。”乃自投於潁水而死。湯又讓於務光曰:“智者謀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位之?請相吾子。”務光辭曰:“廢上,非義也;殺民,非仁也;人犯其難,我享其利,非廉也。吾聞之,非其義,不受其利;無道之世,不踐其土。況於尊我乎?吾不忍久見也。”乃負石而沈於募水。故如石戶之農(nóng)、北人無擇、卞隨、務光者,其視天下,若六合之外,人之所不能察。其視貴富也,茍可得已,則必不之賴。高節(jié)厲行,獨樂其意,而物莫之害。不漫於利,不牽於埶,而羞居濁世。惟此四士者之節(jié)。若夫舜、湯,則苞裹覆容,緣不得已而動,因時而為,以愛利為本,以萬民為義。譬之若釣者,魚有小大,餌有宜適,羽有動靜。齊、晉相與戰(zhàn),平阿之馀子亡戟得矛,卻而去,不自快,謂路之人曰:“亡戟得矛,可以歸乎?”路之人曰:“戟亦兵也,矛亦兵也,亡兵得兵,何為不可以歸?”去行,心猶不自快,遇高唐之孤叔無孫,當其馬前曰:“今者戰(zhàn),亡戟得矛,可以歸乎?”叔無孫曰:“矛非戟也,戟非矛也,亡戟得矛,豈亢責也哉?”平阿之馀子曰:“嘻!”還反戰(zhàn),趨尚及之,遂戰(zhàn)而死。叔無孫曰:“吾聞之,君子濟人於患,必離其難。”疾驅(qū)而從之,亦死而不反。令此將眾,亦必不北矣;令此處人主之旁,亦必死義矣。今死矣而無大功,其任小故也。任小者,不知大也。今焉知天下之無平阿馀子與叔無孫也?故人主之欲得廉士者,不可不務求。齊莊公之時,有士曰賓卑聚。夢有壯子,白縞之冠,丹績之衤旬。東布之衣,新素履,墨劍室,從而叱之,唾其面。惕然而寤,徒夢也。終夜坐,不自快。明日,召其友而告之曰:“吾少好勇,年六十而無所挫辱。今夜辱,吾將索其形,期得之則可,不得將死之。”每朝與其友俱立乎衢,三日不得,卻而自歿。謂此當務則未也,雖然,其心之不辱也,有可以加乎?

【高義】

二曰:君子之自行也,動必緣義,行必誠義,俗雖謂之窮,通也。行不誠義,動不緣義,俗雖謂之通,窮也。然則君子之窮通,有異乎俗者也。故當功以受賞,當罪以受罰。賞不當,雖與之必辭;罰誠當,雖赦之不外。度之於國,必利長久。長久之於主,必宜內(nèi)反於心不慚然後動。孔子見齊景公,景公致廩丘以為養(yǎng)。孔子辭不受,入謂弟子曰:“吾聞君子當功以受祿。今說景公,景公未之行而賜之廩丘,其不知丘亦甚矣!”令弟子趣駕,辭而行。孔子,布衣也,官在魯司寇,萬乘難與比行,三王之佐不顯焉,取舍不茍也夫!子墨子游公上過於越。公上過語墨子之義,越王說之,謂公上過曰:“子之師茍肯至越,請以故吳之地陰江之浦書社三百以封夫子。”公上過往復於子墨子,子墨子曰:“子之觀越王也,能聽吾言、用吾道乎?”公上過曰:“殆未能也。”墨子曰:“不唯越王不知翟之意,雖子亦不知翟之意。若越王聽吾言用吾道,翟度身而衣,量腹而食,比於賓萌,未敢求仕。越王不聽吾言、不用吾道,雖全越以與我,吾無所用之。越王不聽吾言、不用吾道,而受其國,是以義翟也。義翟何必越,雖於中國亦可。”凡人不可不熟論。秦之野人,以小利之故,弟兄相獄,親戚相忍。今可得其國,恐虧其義而辭之,可謂能守行矣。其與秦之野人相去亦遠矣。荊人與吳人將戰(zhàn),荊師寡,吳師眾。荊將軍子囊曰:“我與吳人戰(zhàn),必敗。敗王師,辱王名,虧壤土,忠臣不忍為也。”不復於王而遁。至於郊,使人復於王曰:“臣請死。”王曰:“將軍之遁也,以其為利也。今誠利,將軍何死?”子囊曰:“遁者無罪,則後世之為王臣者,將皆依不利之名而效臣遁。若是,則荊國終為天下?lián)稀!彼旆鼊Χ馈M踉唬骸罢埑蓪④娭x。”乃為之桐棺三寸,加斧锧其上。人主之患,存而不知所以存,亡而不知所以亡。此存亡之所以數(shù)至也。郼、岐之廣也,萬國之順也,從此生矣。荊之為四十二世矣,嘗有干溪、白公之亂矣,嘗有鄭襄、州侯之避矣,而今猶為萬乘之大國,其時有臣如子囊與!子囊之節(jié),非獨厲一世之人臣也。荊昭王之時,有士焉曰石渚。其為人也,公直無私,王使為政。道有殺人者,石渚追之,則其父也。還車而反,立於廷曰:“殺人者,仆之父也。以父行法,不忍;阿有罪,廢國法,不可。失法伏罪,人臣之義也。”於是乎伏斧锧,請死於王。王曰:“追而不及,豈必伏罪哉!子復事矣。”石渚辭曰:“不私其親,不可謂孝子;事君枉法,不可謂忠臣。君令赦之,上之惠也;不敢廢法,臣之行也。”不去斧锧,歿頭乎王廷。正法枉必死,父犯法而不忍,王赦之而不肯,石渚之為人臣也,可謂忠且孝矣。

【上德】

三曰:為天下及國,莫如以德,莫如行義。以德以義,不賞而民勸,不罰而邪止。此神農(nóng)、黃帝之政也。以德以義,則四海之大,江河之水,不能亢矣;太華之高,會稽之險,不能障矣;闔廬之教,孫、吳之兵,不能當矣。故古之王者,德回乎天地,澹乎四海,東西南北,極日月之所燭。天覆地載,愛惡不臧。虛素以公,小民皆之,其之敵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謂順天。教變?nèi)莞乃祝闷渌苤酥^順情。故古之人,身隱而功著,形息而名彰,說通而化奮,利行乎天下,而民不識,豈必以嚴罰厚賞哉?嚴罰厚賞,此衰世之政也。三苗不服,禹請攻之,舜曰:“以德可也。”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孔子聞之,曰:“通乎德之情,則孟門、太行不為險矣。故曰德之速,疾乎以郵傳命。”周明堂金在其後,有以見先德後武也。舜其猶此乎!其臧武通於周矣。晉獻公為麗姬遠太子。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麗姬謂太子曰:“往昔君夢見姜氏。”太子祠而膳于公,麗姬易之。公將嘗膳,姬曰:“所由遠,請使人嘗之。”嘗人,人死;食狗,狗死。故誅太子。太子不肯自釋,曰:“君非麗姬,居不安,食不甘。”遂以劍死。公子夷吾自屈奔梁。公子重耳自蒲奔翟。去翟過衛(wèi),衛(wèi)文公無禮焉。過五鹿,如齊,齊桓公死。去齊之曹,曹共公視其駢脅,使袒而捕池魚。去曹過宋,宋襄公加禮焉。之鄭,鄭文公不敬,被瞻諫曰:“臣聞賢主不窮窮。今晉公子之從者,皆賢者也。君不禮也,不如殺之。”鄭君不聽。去鄭之荊,荊成王慢焉。去荊之秦,秦繆公入之。晉既定,興師攻鄭,求被瞻。被瞻謂鄭君曰:“不若以臣與之。”鄭君曰:“此孤之過也。”被瞻曰:“殺臣以免國,臣愿之。”被瞻入晉軍,文公將烹之,被瞻據(jù)鑊而呼曰:“三軍之士皆聽瞻也:自今以來,無有忠於其君,忠於其君者將烹。”文公謝焉,罷師,歸之於鄭。且被瞻忠於其君,而君免於晉患也;行義於鄭,而見說於文公也。故義之為利博矣。墨者鉅子孟勝,善荊之陽城君。陽城君令守於國,毀璜以為符,約曰:“符合聽之。”荊王薨,群臣攻吳起,兵於喪所,陽城君與焉。荊罪之,陽城君走。荊收其國。孟勝曰:“受人之國,與之有符。今不見符,而力不能禁,不能死,不可。”其弟子徐弱諫孟勝曰:“死而有益陽城君,死之可矣;無益也,而絕墨者於世,不可。”孟勝曰:“不然。吾於陽城君也,非師則友也,非友則臣也。不死,自今以來,求嚴師必不於墨者矣,求賢友必不於墨者矣,求良臣必不於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義而繼其業(yè)者也。我將屬鉅子於宋之田襄子。田襄子,賢者也,何患墨者之絕世也?”徐弱曰:“若夫子之言,弱請先死以除路。”還歿頭前於孟勝。因使二人傳鉅子於田襄子。孟勝死,弟子死之者百八十。三人以致令於田襄子,欲反死孟勝於荊,田襄子止之曰:“孟子已傳鉅子於我矣,當聽。”遂反死之。墨者以為不聽鉅子不察。嚴罰厚賞,不足以致此。今世之言治,多以嚴罰厚賞,此上世之若客也。

【用民】

四曰:凡用民,太上以義,其次以賞罰。其義則不足死,賞罰則不足去就,若是而能用其民者,古今無有。民無常用也,無常不用也,唯得其道為可。闔廬之用兵也,不過三萬。吳起之用兵也,不過五萬。萬乘之國,其為三萬五萬尚多,今外之則不可以拒敵,內(nèi)之則不可以守國,其民非不可用也,不得所以用之也。不得所以用之,國雖大,勢雖便,卒雖眾,何益?古者多有天下而亡者矣,其民不為用也。用民之論,不可不熟。劍不徒斷,車不自行,或使之也。夫種麥而得麥,種稷而得稷,人不怪也。用民亦有種,不審其種,而祈民之用,惑莫大焉。當禹之時,天下萬國,至於湯而三千馀國,今無存者矣,皆不能用其民也。民之不用,賞罰不充也。湯、武因夏、商之民也,得所以用之也。管、商亦因齊、秦之民也,得所以用之也。民之用也有故,得其故,民無所不用。用民有紀有綱。壹引其紀,萬目皆起;壹引其綱,萬目皆張。為民紀綱者何也?欲也惡也。何欲何惡?欲榮利,惡辱害。辱害所以為罰充也,榮利所以為賞實也。賞罰皆有充實,則民無不用矣。闔廬試其民於五湖,劍皆加於肩,地流血幾不可止。句踐試其民於寢宮,民爭入水火,死者千馀矣,遽擊金而卻之。賞罰有充也。莫邪不為勇者興懼者變,勇者以工,懼者以拙,能與不能也。夙沙之民,自攻其君而歸神農(nóng)。密須之民,自縛其主而與文王。湯、武非徒能用其民也,又能用非己之民。能用非己之民,國雖小,卒雖少,功名猶可立。古昔多由布衣定一世者矣,皆能用非其有也。用非其有之心,不可察之本。三代之道無二,以信為管。宋人有取道者,其馬不進,倒而投之鸂水。又復取道,其馬不進,又倒而投之鸂水。如此三者。雖造父之所以威馬,不過此矣。不得造父之道,而徒得其威,無益於御。人主之不肖者,有似於此。不得其道,而徒多其威。威愈多,民愈不用。亡國之主,多以多威使其民矣。故威不可無有,而不足專恃。譬之若鹽之於味,凡鹽之用,有所托也。不適,則敗托而不可食。威亦然,必有所托,然後可行。惡乎托?托於愛利。愛利之心諭,威乃可行。威太甚則愛利之心息,愛利之心息,而徒疾行威,身必咎矣。此殷、夏之所以絕也。君利勢也,次官也。處次官,執(zhí)利勢,不可而不察於此。夫不禁而禁者,其唯深見此論邪!

【適威】

五曰:先王之使其民,若御良馬,輕任新節(jié),欲走不得,故致千里。善用其民者亦然。民日夜祈用而不可得,茍得為上用,民之走之也,若決積水於千仞之溪,其誰能當之?《周書》曰:“民,善之則畜也,不善則讎也。”有讎而眾,不若無有。厲王,天子也,有讎而眾,故流于彘,禍及子孫,微召公虎而絕無後嗣。今世之人主,多欲眾之,而不知善,此多其讎也。不善則不有。有必緣其心,愛之謂也。有其形不可為有之。舜布衣而有天下,桀,天子也,而不得息,由此生矣。有無之論,不可不熟。湯、武通於此論,故功名立。古之君民者,仁義以治之,愛利以安之,忠信以導之,務除其災,思致其福。故民之於上也,若璽之於涂也,抑之以方則方,抑之以圜則圜;若五種之於地也,必應其類,而蕃息於百倍。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身已終矣,而後世化之如神,其人事審也。魏武侯之居中山也,問於李克曰:“吳之所以亡者何也?”李克對曰:“驟戰(zhàn)而驟勝。”武侯曰:“驟戰(zhàn)而驟勝,國家之福也,其獨以亡,何故?”對曰:“驟戰(zhàn)則民罷,驟勝則主驕。以驕主使罷民,然而國不亡者,天下少矣。驕則恣,恣則極物;罷則怨,怨則極慮。上下俱極,吳之亡猶晚。此夫差之所以自歿於干隧也。”東野稷以御見莊公,進退中繩,左右旋中規(guī)。莊公曰:“善。”以為造父不過也。使之鉤百而少及焉。顏闔入見,莊公曰:“子遇東野稷乎?”對曰:“然,臣遇之。其馬必敗。”莊公曰:“將何敗?”少頃,東野之馬敗而至。莊公召顏闔而問之曰:“子何以知其敗也?”顏闔對曰:“夫進退中繩,左右旋中規(guī),造父之御,無以過焉。鄉(xiāng)臣遇之,猶求其馬,臣是以知其敗也。”故亂國之使其民,不論人之性,不反人之情,煩為教而過不識,數(shù)為令而非不從,巨為危而罪不敢,重為任而罰不勝。民進則欲其賞,退則畏其罪。知其能力之不足也,則以為繼矣。以為繼,知,則上又從而罪之,是以罪召罪。上下之相讎也,由是起矣。故禮煩則不莊,業(yè)煩則無功,令苛則不聽,禁多則不行。桀、紂之禁,不可勝數(shù),故民因而身為戮,極也,不能用威適。子陽極也好嚴,有過而折弓者,恐必死,遂應猘狗而弒子陽,極也。周鼎有竊曲,狀甚長,上下皆曲,以見極之敗也。

【為欲】

六曰:使民無欲,上雖賢,猶不能用。夫無欲者,其視為天子也,與為輿隸同;其視有天下也,與無立錐之地同;其視為彭祖也,與為殤子同。天子,至貴也;天下,至富也;彭祖,至壽也。誠無欲,則是三者不足以勸。輿隸,至賤也;無立錐之地,至貧也;殤子,至夭也。誠無欲,則是三者不足以禁。會有一欲,則北至大夏,南至北戶,西至三危,東至扶木,不敢亂矣;犯白刃,冒流矢,趣水火,不敢卻也;晨寤興,務耕疾庸,巽為煩辱,不敢休矣。故人之欲多者,其可得用亦多;人之欲少者,其得用亦少;無欲者,不可得用也;人之欲雖多,而上無以令之,人雖得其欲,人猶不可用也。令人得欲之道,不可不審矣。善為上者,能令人得欲無窮,故人之可得用亦無窮也。蠻夷反舌殊俗異習之國,其衣服冠帶、宮室居處、舟車器械、聲色滋味皆異,其為欲使一也。三王不能革,不能革而功成者,順其天也;桀、紂不能離。不能離而國亡者,逆其天也。逆而不知其逆也,湛於俗也。久湛而不去則若性。性異非性,不可不熟。不聞道者,何以去非性哉?無以去非性,則欲未嘗正矣。欲不正,以治身則夭,以治國則亡。故古之圣王,審順其天而以行欲,則民無不令矣,功無不立矣。圣王執(zhí)一,四夷皆至者,其此之謂也!執(zhí)一者至貴也,至貴者無敵。圣王托於無敵,故民命敵焉。群狗相與居,皆靜無爭。投以炙雞,則相與爭矣。或折其骨,或絕其筋,爭術(shù)存也。爭術(shù)存,因爭;不爭之術(shù)存,因不爭。取爭之術(shù)而相與爭,萬國無一。凡治國,令其民爭行義也;亂國,令其民爭為不義也。強國,令其民爭樂用也;弱國,令其民爭競不用也。夫爭行義樂用與爭為不義競不用,此其為禍福也,天不能覆,地不能載。晉文公伐原,與士期七日。七日而原不下,命去之。謀士言曰:“原將下矣。”師吏請待之,公曰:”信,國之寶也。得原失寶,吾不為也。”遂去之。明年,復伐之,與士期必得原然後反。原人聞之,乃下。衛(wèi)人聞之,以文公之信為至矣,乃歸文公。故曰“攻原得衛(wèi)”者,此之謂也。文公非不欲得原也,以不信得原,不若勿得也。必誠信以得之。歸之者非獨衛(wèi)也。文公可謂知求欲矣。

【貴信】

七曰:凡人主必信,信而又信,誰人不親?故《周書》曰:“允哉!允哉!”以言非信則百事不滿也。故信之為功大矣。信立則虛言可以賞矣。虛言可以賞,則六合之內(nèi)皆為己府矣。信之所及,盡制之矣。制之而不用,人之有也;制之而用之,己之有也。己有之,則天地之物畢為用矣。人主有見此論者,其王不久矣;人臣有知此論者,可以為王者佐矣。天行不信,不能成歲;地行不信,草木不大。春之德風;風不信,其華不盛,華不盛,則果實不生。夏之德暑,暑不信,其土不肥,土不肥,則長遂不精。秋之德雨,雨不信,其谷不堅,谷不堅,則五種不成。冬之德寒,寒不信,其地不剛,地不剛,則凍閉不開。天地之大,四時之化,而猶不能以不信成物,又況乎人事?君臣不信,則百姓誹謗,社稷不寧。處官不信,則少不畏長,貴賤相輕。賞罰不信,則民易犯法,不可使令。交友不信,則離散郁怨,不能相親。百工不信,則器械苦偽,丹漆染色不貞。夫可與為始,可與為終,可與尊通,可與卑窮者,其唯信乎!信而又信,重襲於身,乃通於天。以此治人,則膏雨甘露降矣,寒暑四時當矣。齊桓公伐魯。魯人不敢輕戰(zhàn),去魯國五十里而封之。魯請比關(guān)內(nèi)侯以聽,桓公許之。曹翙謂魯莊公曰:“君寧死而又死乎,其寧生而又生乎?”莊公曰:“何謂也?”曹翙曰:“聽臣之言,國必廣大,身必安樂,是生而又生也;不聽臣之言,國必滅亡,身必危辱,是死而又死也。”莊公曰:“請從。”於是明日將盟,莊公與曹翙皆懷劍至於壇上。莊公左搏桓公,右抽劍以自承,曰:“魯國去境數(shù)百里。今去境五十里,亦無生矣。鈞其死也,戮於君前。”管仲、鮑叔進。曹翙按劍當兩陛之間曰:“且二君將改圖,毋或進者!”莊公曰:“封於汶則可,不則請死。”管仲曰:“以地衛(wèi)君,非以君衛(wèi)地。君其許之!乃遂封於汶南,與之盟。歸而欲勿予,管仲曰:“不可。人特劫君而不盟,君不知,不可謂智;臨難而不能勿聽,不可謂勇;許之而不予,不可謂信。不智不勇不信,有此三者,不可以立功名。予之,雖亡地,亦得信。以四百里之地見信於天下,君猶得也。”莊公,仇也;曹翙,賊也。信於仇賊,又況於非仇賊者乎?夫九合之而合,壹匡之而聽,從此生矣。管仲可謂能因物矣。以辱為榮,以窮為通,雖失乎前,可謂後得之矣。物固不可全也。

【舉難】

八曰:以全舉人固難,物之情也。人傷堯以不慈之名,舜以卑父之號,禹以貪位之意,湯、武以放弒之謀,五伯以侵奪之事。由此觀之,物豈可全哉?故君子責人則以人,自責則以義。責人以人則易足,易足則得人;自責以義則難為非,難為非則行飾。故任天地而有馀。不肖者則不然。責人則以義,自責則以人。責人以義責難瞻,難瞻則失親;自責以人則易為,易為則行茍。故天下之大而不容也,身取危,國取亡焉。此桀、紂、幽、厲之行也。尺之木必有節(jié)目,寸之玉必有瑕適。先王知物之不可全也,故擇務而貴取一也。季孫氏劫公家,孔子欲諭術(shù)則見外,於是受養(yǎng)而便說。魯國以訾。孔子曰:“龍食乎清而游乎清,螭食乎清而游乎濁,魚食乎濁而游乎濁。今丘上不及龍,下不若魚,丘其螭邪!”夫欲立功者,豈得中繩哉?救溺者濡,追逃者趨。魏文侯弟曰季成,友曰翟璜。文侯欲相之,而未能決,以問李克,李克對曰:“君欲置相,則問樂騰與王孫茍端孰賢。”文侯曰:“善。”以王孫茍端為不肖,翟璜進之;以樂騰為賢,季成進之。故相季成。凡聽於主,言人不可不慎。季成,弟也,翟璜,友也,而猶不能知,何由知樂騰與王孫茍端哉?疏賤者知,親習者不知,理無自然。自然而斷相,過。李克之對文侯也亦過。雖皆過,譬之若金之與木,金雖柔,猶堅於木。孟嘗君問於白圭曰:“魏文侯名過桓公,而功不及五伯,何也?”白圭對曰:“文侯師子夏,友田子方,敬段干木,此名之所以過桓公也。卜相曰‘成與璜孰可’,此功之所以不及五伯也。相也者,百官之長也。擇者欲其博也。今擇而不去二人,與用其讎亦遠矣。且?guī)熡岩舱撸梢?戚愛也者,私安也。以私勝公,衰國之政也。然而名號顯榮者,三士羽翼之也。”寧戚欲干齊桓公,窮困無以自進,於是為商旅將任車以至齊,暮宿於郭門之外。桓公郊迎客,夜開門,辟任車,爝火甚盛,從者甚眾。寧戚飯牛居車下,望桓公而悲,擊牛角疾歌。桓公聞之,撫其仆之手曰:“異哉!之歌者非常人也!”命後車載之。桓公反,至,從者以請。桓公賜之衣冠,將見之。寧戚見,說桓公以治境內(nèi)。明日復見,說桓公以為天下。桓公大說,將任之。群臣爭之曰:“客,衛(wèi)人也。衛(wèi)之去齊不遠,君不若使人問之。而固賢者也,用之未晚也。”桓公曰:“不然。問之,患其有小惡。以人之小惡,亡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士也已。”凡聽必有以矣,今聽而不復問,合其所以也。且人固難全,權(quán)而用其長者,當舉也。桓公得之矣。

譯文:

離俗

社會上不足的東西,是理義,有余的東西,是胡作非為。人之常情是,以不足的東西為貴,以有余的東西為賤。所以平民、臣子的品行,應該純潔清廉,合乎法度,越窮困越感到榮耀,即使死了,天下的人也越發(fā)尊崇他們,這是因為社會上這種品行不足啊。然而如果按照理義的標準來衡量,連神農(nóng)、黃帝都還有可以非難的地方,不僅僅是舜,湯而已。飛免、要褭,是古代的駿馬,它們的力氣尚且有所不足。所以如果用墨繩嚴格地量取木材,那么房屋就不能建成。

舜把帶位讓給自己的朋友石戶之農(nóng),石戶之農(nóng)說:“君王您的為人真是孜孜不倦啊!是個勤勞任力的人。”認為舜的品德尚未完備,于是丈夫背著東西,妻子頭頂著東西,領(lǐng)著孩子去海上隱居,離開了舜,終身不再回來。舜又把帝位讓給自己的朋友北人無擇,北人無擇說:“君王您的為人真是與眾不同啊,本來居住在鄉(xiāng)野之中,卻到堯那里繼承了王位。不僅僅是這樣就罷了,又想用自己恥辱的行為玷污我,我對此感到羞恥。”因而自己跳到蒼領(lǐng)的深淵中。

湯將要討伐桀,去找卞隨謀劃,卞隨謝絕說:“這不是我的事情。”湯說:“誰可以謀劃?”卞隨說:“我不知道。”湯又去找務光謀劃,務光說;“這不是我的事情。”湯說,“誰可以謀劃?”務光說:“我不知道。”揚說;“伊尹怎么樣?”務光說;“他能奮力做事,忍受恥辱,我不知道他別的情況了。”揚子是就跟伊尹謀劃討伐夏桀,戰(zhàn)勝了夏桀。湯把王位讓給卞隨,卞隨謝絕說;“君王您討伐桀的時候,要跟我謀劃,一定是認為我殘忍,戰(zhàn)勝桀后要把王位讓給我,一定是認為我貪婪。我生在亂世,而無道之人兩次來污辱我,我不忍心屢次聽這樣的話。”于是就自己就跳入穎水而死。湯又把王位讓給務光,說:“聰明的人謀劃它,勇武的人實現(xiàn)它,仁德的人享有它,這是自古以來的原則。您何不居王位呢?我甘愿輔佐您。”務光謝絕說:“廢棄君主桀,這是不義的行為,作戰(zhàn)殺死人民,這是不仁的行為,別人冒戰(zhàn)爭的危難,我享受戰(zhàn)爭的利益,這是不廉潔的行為。我聽說過這樣的話,不符合義,就不接受利益,不符合道義的社會,就不踏上它的土地。我不忍心長久地看到這種情況。”于是就背負石頭沉沒在募水之中。

所以象石戶之農(nóng)、北人無擇、卞隨、務光這樣的人,他們看待天下,就如同天外之物一樣,這是一般人所不能理解的。他們看待富貴,即使可以得到,也一定不把它當作有利的事。他們節(jié)操高尚,品行堅貞,獨自為堅持自己的理想而感到快樂,因而外物沒有什么可以危害他們。他們不為利益玷污,不受權(quán)勢牽制,以居于污濁的社會為恥。只有這四位賢士具有這樣的節(jié)操。

至于舜,湯,則無所不包,無所不容,因為迫不得已而采取行動,順應時勢而有所作為,把愛和利怍為根本,把為萬民作為義的準則。這就如同釣魚的人一樣,魚有小有大,釣餌與之相應,釣浮有動有靜,都要相機而行。

齊國、晉國相互怍戰(zhàn),平阿邑的士卒丟失了戟截,得到了矛,后退時,自己很不高興,對路上的人說:“我丟失了戟,得到了矛,可以回去嗎?”路上的人說;“戟也是兵器,矛也是兵器,丟失了兵器又得到了兵器,為什么不可以回去?”士卒又往回走,自己心里還是不高興,遇到高唐邑的守邑大夫叔無孫,就在他的馬前說:“今天作戰(zhàn)時,我丟失了戡,得到了矛,可以回去碼?”叔無孫說:“矛不是戟,戟不是矛,丟失了戟,得到了矛,怎么能交待得了呢?”那個士卒說了聲:“嘿!”又返回去作戰(zhàn),跑到戰(zhàn)場,還趕上作戰(zhàn),終千戰(zhàn)死丁。叔無孫說:“我聽說過,君子讓人遭受禍患,自己一定要跟他共患難。”急速趕馬去追他,也死在戰(zhàn)場上沒有回來。假使讓這兩個人統(tǒng)率軍隊,也必定不會戰(zhàn)敗逃跑,假使讓他們處于君主身邊,也必定會為道義而獻身。如今他們死了,卻沒有什么大功勞,這是因為他們職位小的緣故。職位小的人是不考慮大事情的。現(xiàn)在怎么知道天下沒有平阿的士卒與叔無孫那樣的人呢?所以君主中那些希望得到廉正之士的人,不可不努力尋求這樣的人。

齊莊公時,有個士人名叫賓卑聚。他夢見有個強壯的男子,藏著白絹做的帽子,系著紅麻線做的帽帶,穿著熟絹做的衣服,白色的新鞋,佩帶著黑鞘寶劍,走上前來叱責他,用唾沫吐他的臉。他嚇醒了,原來只是一個夢。坐了整整一夜,自己很不高興。第二天,召來他的朋友告訴說。“我年輕時就愛好勇力,年紀六十了,沒有遭受過挫折悔辱。現(xiàn)在夜里遭到悔辱,我將尋求這個人的形跡,如期得到還可以,如果得不到我將為此而死。”每天早晨跟他的朋友一起站在四通八達的街道上,過了三天沒有得到,回去以后就自刎而死。要說這是應當盡力去做的卻未必,雖說如此,但是他的內(nèi)心不可受辱,這一點還有能超過的嗎?

高義

君子自身的所作所為,舉動必須遵循衛(wèi)的原則,行為必須忠于義的原則,世俗雖然認為行不通,但君子認為行得通。行為不忠于義的原則,舉動不遵循義的原則,世俗雖然認為行得通,但君子認為行不通。這樣看來,那么君子的所謂行不通或行得通,就跟世俗不同了。所以有功就接受相應的獎賞,有罪就接受相應的懲罰。如果不該受賞,那么即使賞給自己,也一定謝絕,如果應該受罰,那么即使赦免自己,也不躲避懲罰.用這種原則考慮國家大事,一定會對國家有長遠的利益。要對君主有長遠的利益,君子一定應該內(nèi)心反省不感到慚愧然后才行動。

孔子謁見齊景公,景公送給他廩丘作為食邑。孔子謝絕了,不肯接受,出來以后對學生們說:“我聽說君子有功因而接受俸祿,現(xiàn)在我勸悅景公聽從我的主張,景公還沒有實行,卻要賞賜給我廩丘,他太不了解我了。”讓學生們趕快套好車,告辭以后就走了。孔子這時是平民,他在魯國只當過司寇的官,然而擁有萬輛兵車的大國君主難以跟他相提并論,三位帝王的輔佐之臣不比他顯赫,這是因為他取舍都不茍且啊!

墨子讓公上過到越國游說。公上過講述了墨子的主張,越王很喜歡,對公上過說:“您的老師如果肯到越國來,我愿把過去吳國的土地陰江沿岸三百社的地方封給他老先生,”公上過回去稟報給墨子,墨子說;“你看越王能聽從我的話、采納我的主張嗎?”公上過說:“恐怕不能。”墨子說:“不僅越王不了解我的心意,就是你也不了解我的心意。假如越王聽從我的話、采納我的主張,我衡量自己的身體穿衣,估量自己的肚子吃飯,我將處于客居之民的地位,不敢要求做官,假如越王不聽從我的話、不采納我的主張,即使把整個越國給我,我也用不著它。越王不聽從我的話,不采納我的主張,我卻接受他的國家,選就是拿原則做交易。拿原則做交易,何必到越國去?即使是中原之國也是可以的。”大凡對于人不可不仔細考察。秦國的鄙野之人,因為一點小利的緣故,弟兄之間就相互打官司,親人之間就相互殘害。現(xiàn)在墨子可以得到越王的國土,卻擔心損害了自己的道義,因而謝絕了,這可以說是能保持操行了。秦國的鄙野之人與他相距也太遠了。

楚國人與吳國人將要作戰(zhàn),楚國軍隊人少,吳國軍隊人多。楚國將軍子囊說:“我國與吳國人作戰(zhàn),必定失敗。讓君主的軍隊失敗,讓君主的名聲受辱,使國家的土地受損失,忠臣不忍心這樣做。”沒有向楚王稟告就跑回來了。到了郊外,派人向楚王稟告說;“我請求被處死。”楚王說:“將軍你跑回來,是認為這樣做有利啊。現(xiàn)在確實有利,將軍你為什么要死呢?”子翼說;“跑回來的如果不加懲處,那么后世當君主將領(lǐng)的人,都會借口作戰(zhàn)不利而效法我逃跑。達樣,那么楚國最終就會被天下的諸侯挫敗。”于是就用劍自殺而死。楚王說:“讓我成全他的道義。”就給他做了三寸厚的桐木棺表示懲處,把斧子砧子等刑具放在棺上表示處以死刑。君主的弊病是,保存住國家卻不知道為什么會保存住,喪失掉國家卻不知道為什么會喪失掉。這就是保存住國家與喪失掉國家的情況頻繁出現(xiàn)的原因。郼、岐的擴大,各國的歸順,由此就產(chǎn)生了。楚國成為國家已經(jīng)四十二代了,曾經(jīng)有過靈王被迫在干溪自縊而死、白公勝殺死子西子旗攻陷楚都那樣的禍亂,曾經(jīng)有過鄭袖、州侯幫楚王行邪僻的事情,可是如今仍然是個擁有萬輛兵車的大國,這大概就是因為它經(jīng)常有象子囊那樣的臣子吧!子囊的氣節(jié),不只是磨礪一代的臣子啊!

楚昭王時,有個賢士名叫石渚。他為人公正無私,昭王讓他治理政事。有個在道上殺人的人,石渚去追趕這個人,原來是他父親。他掉轉(zhuǎn)車子返回來,站在朝廷上說:“殺人的人是我父親。對父親施刑法,我不忍心偏袒有罪之人,廢棄國家刑法,這不可以。執(zhí)法有失要受懲處,這是臣子應遵守的道義。”于是就趴伏在刑具上,請求在昭王面前受死。昭王說:“追趕殺人的人沒有追上,哪里一定要受懲處呢?你重新?lián)温殑瞻伞!笔菊f:“不偏愛自己的父親,不可以叫做孝子,侍奉君主而違法曲斷,不可以叫做忠臣。您命令赦免我,這是君主的.恩惠,不教廢棄刑法,這是臣子的操行。”他不讓拿掉刑具,在昭王朝廷上自刎而死。按照公正的刑法,違法必定處死,父親犯法,自己不忍心處以死刑,君主教免了自己,卻不肯接受赦免。石渚作為臣子,可以說是又忠又孝了。

上德

治理天下和國家,莫過于用德,莫過于行義。用德用義,不靠賞賜人民就會努力向善,不靠刑罰邪惡就能制止。這是神農(nóng)、黃帝的政治。用德用義,那么四海的廣大,長江黃河的流水,都不能抵御,華山的高大,會稽山的險峻,都不能阻擋,闔廬的教化,孫武、吳起的軍隊,都不能抵擋。所以古代稱王的人,他們的道德布滿天地之間,充滿四海之內(nèi),東西南北,一直到達日月所能照耀刊的地方。他們的道德象天一樣覆蓋萬物,象地一樣承載萬物,無論對喜愛的還是厭惡的,都不藏匿其道德。他們恬淡質(zhì)樸,處事公正,小民們也都隨之公正,小民與王一起公正處事,自己卻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這就叫做順應了天性。王的教化改變了小民的面貌和習俗,小民自己卻不知道受了教化,這就叫做順應了人情。所以古代的人,他們自身隱沒了,可是功績卻卓著,他們本身死了,可是名聲卻顯揚。他們的主張暢通,教化大行。他們給天下人帶來利益,可是人民并不能察覺到。哪里一定要用嚴刑厚賞呢?嚴刑厚賞,這是衰落社會的政治。

三苗不歸服,禹請求攻打它,舜說,“用德政就可以了。”實行德政三年,三苗就歸服了。孔子聽到了這件事,說:“通曉了德教的實質(zhì),那么孟門、太行山都算不得險峻了。所以說德教的迅速,比用驛車傳遞命令還快。”周代的朝堂把金屬樂器和器物擺在后邊,這是用來表示先行德教后用武力啊。舜大概就是這樣做的吧,他不輕易動用武力的精神流傳到周代了。

晉獻公為了麗姬的緣故而疏遠了太子。太子申生住在曲沃,公子重耳住在蒲城,公子夷吾住在屈邑。麗姬對太子說:“前幾天夜里君主夢見了姜氏。”太子就祭祀姜氏,并把食品奉獻給獻公,麗姬用毒食替換了膳食。獻公要吃膳食,麗姬說:“膳食從遠處進來的,請讓人先嘗嘗。”讓人嘗,人死了,讓狗吃,狗死了。所以要殺死太子。太子不肯為自己申辯,說;“君主如果沒有麗姬,睡覺就不安穩(wěn),吃飯就不香甜。”于是就用劍自殺了。公子夷吾從屈邑逃到粱國。公子重耳從蒲城逃到翟。離開翟,經(jīng)過衛(wèi)國,衛(wèi)文公不以禮相待。經(jīng)過五鹿,到了齊國,正趕上齊桓公死了.又離開齊國到了曹國,曹共公想看看他緊緊相連的肋骨,就讓他脫了衣服去捕池里的魚。離開曹國,經(jīng)過宋國,宋襄公以禮相待。到了鄭國,鄭文公不尊重他,被瞻勸告說;“我聽說賢明的君主不會永遠困厄。現(xiàn)在晉公子隨行的人,都是賢德之人。您不以禮相待,不如殺了他。”鄭國君主不聽從他的勸告。離開鄭國,到了楚國,楚成王對他很不敬。離開楚國,到了秦國,秦穆公把他進回晉國。重耳即位以后,發(fā)兵攻打鄭國,索取被瞻。被瞻對鄭國君主說:“不如把我交給晉國。”鄭國君主說:“這是我的過錯。”被瞻說;“殺死我從而使國家免于災難,我愿意這樣做。”被瞻到了晉國軍隊里,晉文公要煮死他,被瞻抓住大鍋喊遭:“三軍的兵士都聽我說:從今以后,不要再忠于自己的君主了,忠子自己君主的人將被煮死。”文公向他道歉,撤回了軍隊,讓被瞻回到了鄭國。被瞻忠于自己的君主,因而君主避免了晉國的禍患;他在鄭國按義的原則行事,因而受到了晉文公的喜歡。所以義帶來的利益太大了。

墨家學派的鉅子孟勝,與楚國的陽城君友好。陽城君讓他守衛(wèi)自己的食邑,剖分開璜玉作為符信,與他約定說:“合符以后才能聽從命令。”楚王死了,大臣們攻打吳起,在停喪的地方動起了兵器,陽城君參與了這件事。楚國治罪這些大臣,陽城君逃走了。楚國要收回他的食邑。孟勝說;“我接受了人家的食邑,與人家有符信為憑證。現(xiàn)在沒有見到符信,而自己的力量又不能禁止楚國收回食邑,不能為此而死,是不行的。”他的學生徐弱勸阻他說:“死了如果對陽城君有好處,那么為此而死是可以的,如果對陽城君沒有好處,卻使墨家在社會上斷絕了,這不可以。”孟勝說;“不對。我對于陽城君來說,不是老師就是朋友,不是朋友就是臣子。如果不為此而死,從今以后,尋求嚴師一定不會從墨家中尋求了,尋求賢友一定不會從墨家中尋求了,尋求良臣一定不會從墨家中尋求了。為此而死,正是為了實行墨家的道義從而使墨家的事業(yè)得以繼續(xù)啊!我將把鉅子的職務托付給宋國的田襄子。田襄于是賢德的人,哪里用得若擔心墨家在社會上斷絕呢?”徐弱說:“象先生您說的這樣,那我請求先死以便掃清道路。”轉(zhuǎn)過身去在孟勝之前刎頸而死。孟勝于是就派兩個人把鉅子的職務傳給田襄子。孟勝死了,學生們?yōu)樗乘赖挠幸话侔耸恕D莾蓚€人把孟勝的命令傳達紿田襄子,想返回去在楚國為孟勝殉死,田襄子制止他們說:“孟于已把鉅子的職務傳給我了,你們應當聽我的。兩個人終于返回去為孟勝殉死。墨家認為不聽從自己的鉅子的話就是不知墨家之義。嚴刑厚賞,不足以達到這樣的地步。現(xiàn)在社會上談到治理天下國家,大都認為要用嚴刑厚賞,這就是古代所認為的以繁煩苛酷為明察啊。

用民

大凡使用人民,最上等的是用義,其次是用賞罰。義如果不足以讓人民效死,賞罰如果不足以讓人民去惡向善,這樣卻能使用自己人民的,從古到今都沒有。人民并不永遠被使用,也不永遠不被使用,只有掌握了正確的方法,人民才可以被使用。闔廬用兵,不超過三萬。吳起用兵,不超過五萬。擁有萬輛兵車的大國,它們用兵比三萬五萬還多,可是如今對外不可以御敵,對內(nèi)不可以保國,它們的人民并不是不可以使用,只是沒有掌握恰當?shù)氖褂萌嗣竦姆椒ā]有掌握恰當?shù)氖褂萌嗣竦姆椒ǎ瑖壹词购艽螅蝿菁词购苡欣勘词购芏啵惺裁匆嫣?古代有很多享有天下可是最后卻遭到滅亡的,就是因為人民不被他們使用啊。使用人民的道理,不可不詳盡了解。

劍不會自己憑空砍斷東西,車不會自己行走,是有人讓它們這樣的。播種麥子就收獲麥子,播種糜子就收獲糜子,人們對此并不感到奇怪。使用人民也有播什么種子的問題,不考察播下什么種子,卻要求人民被使用,沒有比這更胡涂的了。

在禹那個時代,天下有上萬個諸侯國,到湯那個時代有三千多個諸侯國,這些諸侯國現(xiàn)在沒有存在的了,都是因為不能使用自己的人民啊。人民不受使用,是因為賞罰不能兌現(xiàn)。湯、武王憑惜的是夏朝、商朝的人民,這是因為他們掌握了恰當?shù)氖褂萌嗣竦姆椒ā9茆纭⑸眺币彩菓{借的齊國、秦國的人民,這是因為他們掌握了恰當?shù)氖褂萌嗣竦姆椒āH嗣癖皇褂檬怯性虻模昧诉@原因,人民就會聽憑使用了。使用人民也有綱,一舉起綱來,萬目都隨之張開。成為人民的綱的是什么呢?是希望和厭惡。希望什么厭惡什么?希望榮耀利益,厭惡恥辱禍害。恥辱禍害是用來實現(xiàn)懲罰的,榮耀利益是用來實現(xiàn)賞賜的。賞賜懲罰都能實現(xiàn),那人民就沒有不被使用的了。闔廬在五湖檢驗他的人民,劍都刺到了肩頭,血流遍地,幾乎都不能制止人民前進。勾踐在寢官著火時檢驗他的人民,人民爭著赴湯蹈火,死的人有一千多,趕緊鳴金才能讓人民后退。這是因為賞罰都能兌現(xiàn)。莫邪那樣的良劍不因為勇敢的人與怯懦的人而改變鋒利的程度,勇敢的人靠了它更加靈巧,怯懦的人靠了它更加笨拙,這是由于他們善于使用或不善于使用造成的。

夙沙國的人民,自己殺死自己的君主來歸附神農(nóng)。密須國的人民,自己捆上自己的君主來歸附周文王。湯、武王不只是能他用自己的人民,還能使用不屬于自己的人民。能使用不屬于自己的人民,國家即使小,士兵即使少,功名仍然可以建立。古代有很多由平民而平定天下的人,這是因為他們都能使用不屬于自己所有的人民啊。使用不屬于自己所有的人民這種心思,是不可不考察清楚的根本啊。夏,商、周三代的法則沒有別的,就是把信用作為準繩。

宋國有個趕路的人,他的馬不肯前進,就殺死它把它扔到溪水里。又重新趕路,他的馬不肯前進,又殺死它把它扔到溪水里。這樣反復了三次。即使是造父對馬村立威嚴的方法,也不過如此。那個宋國人沒有學到造父馭馬的方法,卻僅僅學到了威嚴,這對于駕馭馬沒有什么好處。君主當中那些不賢德的人,與此相似。他們沒有學到當君主的方法,卻僅僅學到很多當君主的威嚴。威嚴越多,人民越不被使用。亡國的君主,大都憑著威嚴使用人民。所以威嚴不可以沒有,也不足以專門依仗。這就譬如鹽對于味道一樣,凡是使用鹽,一定要有憑借的東西。用量不適度,就毀壞了所憑借的東西,因而就不可食用了。威嚴也是這樣,一定要有所憑借,然后才可以施以威嚴。憑借什么?憑借愛和利。愛和利的心被人曉喻了,威嚴才可以施行。威嚴太過分了,那愛和利的心就會消失。愛和利的心消失了,卻只是厲行威嚴,自身必定遭殃。這就是夏、商之所以滅亡的原因。君主有利有勢,能決定官吏的等級。處于決定官吏等級的地位,掌握著利益和權(quán)勢,君主對這種情況不可不審察清楚。不須刑罰禁止就能禁止人們?yōu)榉堑模蟾胖挥猩羁痰卣J識到達個道理才能做到吧。

適威

先王役使自己的百姓,就象駕馭好馬一樣,讓馬拉著輕載,手里拿著馬鞭,馬想盡情跑也辦不到,所以能達到千里遠的地方。善于役使自己的百姓的人也是這樣。百姓日夜祈求被使用可是卻不能夠被使用,如果能夠被君主使用,百姓為君主奔走,就象積水從萬丈深的溪中決口沖出來,誰又能阻擋得住呢?

《周書》上說;“百姓,善待他們,他們就和君主友好,不善待他們,他們就和君主成為仇人。”有很多仇人,就不如沒有好。周厲王是天子,他有很多仇人,所以被放逐到彘,災禍連累到子孫,如果沒有召公虎,就斷絕了后嗣。現(xiàn)世上的君主,大都想使自己百姓眾多,卻不知道善待百姓,這只是使仇人增多啊。不善待百姓,就不能得到百姓擁護。得到百姓擁護,必須讓百姓從內(nèi)心里擁護,這就是所說的愛戴了。只占有百姓的軀體不能叫做得到了百姓擁護。舜是平民,卻占有了天下。桀是天子,卻不得安居其位。這些都是從能否得民心這里產(chǎn)生出來的。得失民心的道理,不可不認真審察。湯、武王精通達個道理,所以功成名就。

古代當君主的人,用仁和義治理百蛀,用愛和利使百姓安定,用忠和信引導百姓,致力于為民除害,想著為民造福。所以百姓對于君主來說,就象把璽印打在封泥上一樣,用方形的按壓就成為方形的,用圓形的按壓就成為圓形的,就象把五谷種在土地上一樣,收獲的果實必定與種子同類,而且能成百倍地增長。這就是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于天下的原因。他們自己雖然去世了,可是后世蒙受他們的教化如同神靈一般,這是因為他們對人世間的各種事情實行的準則經(jīng)過認真審察。

魏武侯當中山君的時候,向李克問道:“吳國之所以滅亡的原因是什么呢?”李克回答說:“是因為屢戰(zhàn)屢勝。”武侯說:“屢戰(zhàn)屢勝,這是國家的福分,它卻偏偏因此滅亡,是什么原因呢?”李克回答說,“多次作戰(zhàn)百姓就疲憊,多次勝利君主就驕傲。用驕傲的君主役使疲憊的百姓,選樣國家卻不滅亡的,天下太少了。驕傲就會放縱,放縱就會用盡所欲之物,疲憊就會怨恨,怨恨就會用盡巧詐之心。君主和百姓都達到極點,吳國被滅亡還算晚了呢。這就是夫差之所以在干隧自刎的原因。

東野稷在莊公面前表演自己的駕車技術(shù),前進后退都符合規(guī)則,左轉(zhuǎn)右轉(zhuǎn)都臺乎規(guī)矩。莊公說:“好。”認為造父也不能超過他。又讓他的馬繞一百個圈之后再回來。過了一會兒,顏闔來謁見莊公,莊公說。“你遇到東野稷了嗎?”顏闔回答說:“是的,我遇到了他。他的馬一定要累壞。”莊公說;“怎么會累壞呢?”過了一會兒,東野稷把馬累壞回來了。莊公召米顏闔問他說:“你怎么知道他的馬要累壞呢?”顏闔回答說:“前進后退部符合規(guī)則,左轉(zhuǎn)右轉(zhuǎn)都合乎規(guī)矩,造父駕車的技術(shù)都無法超過他了。剛才我遇到他,他還在無止境地要求自己的馬,我因此知道他的馬要累壞。”

所以,混亂的國家役使自己的百姓,不了解人的本性,不反求人的常情。頻繁地制訂教令,而對人們不能掌握卻加以責備,屢次下達命令,而對人們不能聽從卻加以非難,制造巨大的危難,而對人們不敢迎難而上卻加以治罪;把任務弄得十分繁重,而對人們不能勝任卻加以懲罰。百姓前進就希望得到賞賜,后退就害怕受到懲處,當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時,就會做虛假的事了。做虛假的事,君主知道了,跟著又加以懲處。這樣就是因為畏罪而獲罪。君主和百姓相互仇恨,就由此產(chǎn)生了。

所以,禮節(jié)繁瑣就不莊重,事情繁瑣就不能成功,命令嚴苛就不被聽從,禁令多了就行不通。桀、紂的禁令不可勝數(shù),所以百姓因此而背叛,他們自己也被殺死,這是因為他們過分到極點了。子陽喜好嚴厲,每個人犯了過失弄斷了弓,擔心一定會被殺死,于是就乘追趕瘋狗之機殺死了子陽,這是因為他過分到極點了。周鼎上鑄有竊曲形的花紋,花紋很長,上下都是彎曲的,以此表明過分到極點的害處。

為欲

假使人們沒有欲望,君主即使賢明,還是不能使用他們。沒有欲望的人,他們看待當天子,跟當奴仆相同,他們看待享有天下,跟沒有立錐之地相同,他們看待當個彭祖那樣長壽的人,跟當個夭折的孩子相同。天子是最尊貴的了,天下是最富饒的了,彭祖是最長壽的了,如果沒有欲望,那么這三種情況都不足以鼓勵人們,奴仆是最低賤的了,沒有立錐之地是最貧窮的了,夭折的孩子是最短命的了,如果沒有欲望,那么這三種情況都不足以禁止人們。如果有一種欲望,那向北到大夏,向南到北戶,向西刮三危,向東到扶桑,人們就都不敢作亂了,迎著閃光的刀,冒著飛來的箭,奔赴水火之中,人們也不敢后退,清早就起身,致力于耕種,受人雇傭,從事繁雜勞昔的耕作,也不敢休息。所以,欲望多的人,可以使用的地方也就多,欲望少的人,可以使用的地方也就少,沒有欲望的人,就不可以使用了。人們的欲望即使很多,可是君主沒有恰當?shù)姆椒ㄒ凼顾麄儯藗冸m然得到了自己的欲望,還是不可以使用。讓人們得到欲望的方法,不可不審察清楚。

善于當君主的人,能夠讓人們無窮無盡地得到欲望,所以人們也就可以無窮無盡地被役使。言語、風俗,習慣與華夏都不同的蠻夷之國,他們的衣服、帽子、衣帶,房屋、住處,車船、器物,聲音、顏色、飲食,都與華夏不同,但是他們?yōu)橛?qū)使卻與華夏是一樣的。三王不能改變這種情況,不能改變這種情況而能成就功業(yè),這是因為順應了人們的天性,桀、紂不能背離這種情況,不能背離這種情況而國家遭到滅亡,這是因為違背了人們的天性。違背了天性可是卻還不知道,這是因為沉溺在習俗中了。長期沉弱在習俗中而不能自拔,那就變成自己的習性了。本性與非本性不同,這是不可不認真分辨清楚的。不懂得讓人們得到欲望的方法的人,怎么能去掉非本性的東西呢?沒有辦法去掉非本性的東西,那么欲望就不會正當了。欲望不正當,用它來治理自身就會夭折,用它來治理國家就會亡國。所以古代的圣賢君主,審察并順應人們的天性,以便滿足人們的欲望,那么人們就沒有不聽從命令的了,功業(yè)就沒有不建立的了。圣賢的君王執(zhí)守根本,四方部族都來歸服,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執(zhí)守根本的人是最尊貴的,最尊貴的人沒有對手。圣賢的君主立身于沒有對手的境地,所以人們的命運就都依附于他們了。

一群狗相互呆在一起,都安安靜靜地無所爭奪。把烤熟的雞扔給它們,就相互爭奪了。有的被咬折了骨,有的被咬斷了筋,這是因為存在著爭奪的條件。存在著爭奪的條件,就爭奪,不存在爭奪的條件,就不爭奪。不存在爭奪的條件卻相互爭奪,所有的國家沒有任何一國有這樣的事。

凡是安定的國家,都是讓人們爭著做符合道義的事,混亂的國家,都是讓人們爭著傲不符合道義的事。強大的國家,都是讓人們爭著樂于為君主所使用,弱小的國家,都是讓人們爭著不為君主所使用。爭著做符合道義的事、爭著為君主所使用與爭著做不符合道義的事、爭著不為君主所使用,這兩種情況帶來的禍和福,天都不能覆蓋住,地都不能承載起。

晉文公攻打原國,與士兵約定七天為期。過了七天可是原國卻不投降,文公就命令離開。將士們說:“原國就要投降了。”軍官們都請求等待一下,文公說:“信用是國家的珍寶。得到原國失掉珍寶,我不這樣做。”終于離開了。第二年,又攻打原國,與士兵約定一定得到原國然后才返回。原國人聽到這約定,于是就投降了。衛(wèi)國人聽到過件事,認為文公的信用真是達到極點了,就歸順了文公。所以人們說的“攻打原國同時得到了衛(wèi)國”,指的就是這個。文公并不是不想得到原國,以不守信用為代價得到原國,不如不得到。一定要靠誠信來得到:歸順的不僅僅是衛(wèi)國啊,文公可以說是懂得如何實現(xiàn)自己的欲望了。

貴信

凡是君主一定要誠信,誠信了再誠信,誰能不親附呢?所以《周書》上說:“誠信啊!誠信啊!”這是說如果不誠信,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不能成功。因此,誠信所產(chǎn)生的功效太大了。誠信樹立了,那么虛假的話就可以鑒別了。虛假的話可以鑒別,那么整個天下就都成為自己的了。誠信所達到的地方,就都能夠控制了。能夠控制卻不加以利用,仍然會為他人所有,能夠控制而又加以利用,才會為自己所有。為自己所有,那么天地間的事物就全都為自己所用了。君主有知道這個道理的,那他很快就能稱王了,臣子如有知道這個道理的,就可以當?shù)弁醯妮o佐了。

天的運行不遵循規(guī)律,就不能形成歲時;地的運行不遵循規(guī)律,草木就不能長大。春天的特征是風,風不能按時到來,花就不能盛開,花不能盛開,那么果實就不能生長。夏天的特征是炎熱,炎熱不能按時到來,土地就不肥沃,土地不肥沃,那么植物生長成熟的情況就不好.秋天的特征是雨,雨不能按時降下,谷粒就不堅實飽滿?谷粒不堅實飽滿,那么五谷就不能成熟。冬天的特征是寒冷,寒冷不能按時到來,地凍得就不堅固,地凍得不堅固,那么就不能凍開裂縫。天地如此之大,四時如此變化,尚且不能以不遵循規(guī)律生成萬物,更何況人事呢?

君臣不誠信,那百姓就會批評指責,國家就不得安寧。當官不誠信,那年輕的就不敬畏年長昀,地位尊貴的和地位低下的就會互相輕視。賞罰不誠信,那么百姓就會輕易地犯法,不可以役使。結(jié)交朋友不誠信,那么就會離散怨恨,不能互相親近。各種工匠不誠信,那么制造器物就會粗劣作假,丹和漆等顏料就不純正。可以跟它一塊開始可以跟它一塊終止,可以跟它一塊尊貴顯達,可以跟它一塊卑微窮困的,大概只有誠信吧!誠信了再誠信,誠信重疊于身,就能與天意相通。靠這個來治理人,那么滋潤渦大地的雨水和甜美的露水就會降下來,寒暑四季就會得當了。

齊桓公攻打魯國冒。魯國人不敢輕率作戰(zhàn),離魯國都城五十里封土為界。魯國請求象齊國的封邑大臣一樣服從齊國,桓公答應了。曹翙對魯莊公說;“您是愿意死而又死呢,還是愿意生而又生?”莊公說;“你說的是什幺意思呢?”曹翙說:“您聽從我的話,國土必定廣大,您自身必定安樂,這就是生而又生,若不聽從我的話,國家必定滅亡,您自身必定遭到危險恥辱,這就是死而又死。”莊公說;“我愿意聽從你的話。”于是第二天將要盟會時,莊公與曹翙都懷揣著劍到了盟會的土壇上。莊公左手抓住桓公,右手抽出劍來指向自己,說:“魯國都城本來離邊境幾百里。如今離邊境只有五十里,反正也無法生存了。削減領(lǐng)土不能生存與跟你拼命同樣是死,讓我死在您而前。”管仲、鮑叔要上去,曹翙手接著劍站在兩階之上說。“兩位君主將另作商量,誰都不許上去。”莊公說:“在汶水封土為界就可以,不然的話就請求一死。”管仲對桓公說:“是用領(lǐng)土保衛(wèi)君主,不是用君主保衛(wèi)領(lǐng)土。您還是答應了吧!”于是終于在汶水之南封士為界,跟魯國訂立丁盟約。桓公回國以后想不還給魯國土地,管仲說:“不可以。人家只是要劫持您,并不想跟您訂立盟約,可是您卻不知道,這不能說是聰明,面對危難卻不能不受人家脅迫,這不能說是勇敢,答應了人家卻不還給人家土地,這不能算作誠信。不聰明、不勇敢、不誠信,有這三種行為的,不可以建立功名。還給它土地,這樣雖說失去了土地,也還能得到.誠信的名聲。用四百里土地就在天下人面前顯示出誠信來,您還是舍算的。”莊公是仇人,曹翙是敵人,對仇人敵人都講誠信,更何況對不是仇人敵人的人呢?桓公多次盟會諸侯而能成功,使天下一切都得到匡正而天下能聽從,就由此產(chǎn)生出來了。管仲可以說是能因勢利導了。他把恥辱變成光榮,把困窘變成通達。雖說前邊有所失,不過可以說后來有所得了。事情本來就不可能十全十美啊。

舉難

用十全十美的標準舉薦人必然很難,這是事物的實情。有人用不愛兒子的名聲詆毀堯,用不孝順父親的稱號詆毀舜,用內(nèi)心貪圖帝位來詆毀禹,用謀劃放逐、殺死君主來詆毀湯、武王,用侵吞掠奪別國來詆毀五霸。由此看來,事物怎么能十全十美呢?所以,君子要求別人按照一般的標準,要求自己按照義的標準。按照一般的標準要求別人就容易得到滿足,容易得到滿足就能受別人民擁護,按照義的標準要求自己就難以做錯事,難做錯事行為就嚴正。所以他們承擔天地間的重任還游刃有余。不賢德的人就不是這樣了。他們要求別人按照義的標準,要求自己按照一般的標準。按照義的標準要求別人就難以滿足,難以滿足就連最親近的人也會失去;按照一般的標準要求自己就容易做到,容易做到行為就茍且。所以天下如此之大他們卻不能容身,自己召致危險,國家召致滅亡。這就是桀、紂、周幽王、周厲王的所作所為啊。一尺長的樹木必定有節(jié)結(jié),一寸大的玉石必定有瑕疵。先王知道事物不可能十全十美,所以對事物的選擇只看重其長處。

季孫氏把持公室政權(quán),孔子想曉之以理,但這樣就會被疏遠,于是就去接受他的衣食,以便向他進言。魯國人因此都責備孔子。孔子說:“龍在清澈的水里吃東西,在清澈的水里游動,螭在清澈的水里吃東西,在渾濁的水里游動,魚茌渾濁的水里吃東西,在渾濁的水里游動。現(xiàn)在我往上趕不上龍,往下不象魚那樣,我大概象螭一樣吧!”那些想建立功業(yè)的人,哪能處處都合乎規(guī)則呢?援救溺水之人的人要沾濕衣服,追趕逃跑之人的人要奔跑。

魏文侯的弟弟名叫季成,朋友名叫翟璜。文侯想讓他們當中的一個人當相,可是不能決斷,就詢問李克,李克回答說;“您想立相,那么看看樂騰與王孫茍端哪一個好些就可以了。文侯說:“好。”文侯認為王孫茍端不好,而他是翟璜舉薦的,認為樂騰好,而他是季成舉薦的。所以就讓季成當了相。凡是言淪被君主聽從的人,談論別人不可不慎重。季成是弟弟,翟璜是明友,而文侯尚且不能了解,又怎么能夠了解樂騰與王孫茍端呢?對疏遠低賤的人卻了解,對親近熟悉的人卻不了解,沒有這樣的道理。沒有這樣的道理卻要以此決斷相位,這就措了。李克同答文侯的話也錯了。他們雖然都錯了,但是就如同金和木一樣,金雖然軟,但還是此木碣。

孟嘗君向白圭問道:“魏文侯名聲超過了齊桓公,可是功業(yè)卻趕不上五霸,這是為什幺呢?”白圭回答說;“文侯以子夏為師,以田子方為友,敬重段干木,這就是他的名聲超過桓公的原因。選擇相的時候說‘季成與翟璜哪一個可以’,這就是他的功業(yè)趕不上五霸的原因。相是百官之長。選擇時要從眾人中挑選。現(xiàn)在選擇相卻離不開那兩個人,這跟桓公任用自己的仇人管仲為相相差太遠了。況且以師友為相,是為了公利,以親屬寵愛的人為相,是為了私利。把私利放在公利之上,這是衰微國家的政治。然而他的名聲卻顯赫榮耀,這是因為有三位賢士輔佐他。

寧戚想向齊桓公謀求官職,但處境窮困,沒有辦法使自己得到舉薦,于是就給商人趕著裝載貨物的車子到了齊國,傍晚住往城門外。桓公到郊外迎客,夜里打開城門,讓裝載貨物的車子躲開,火把很明亮,跟隨的人很多。寧戚在車下喂牛,望見桓公,心里很悲傷,就敲著牛角大聲唱起歌來。桓公聽到歌聲,撫摸著自己車夫的手說:“真是與眾不同啊!這個唱歌的不是一般人!就命令副車載著他。桓公回去,到了朝廷里,跟隨的人請示桓公如何安置寧戚。桓公賜給他衣服帽子,準備召見他。寧戚見到桓公,用如何治理國家的話勸說桓公。第二天又礙見恒公,用如何治理天下的話勸說桓公。桓公非常高興,準備任用他。臣子們勸諫說:“這個客人是衛(wèi)國人。衛(wèi)國離齊國不遠,您不如去詢問一下。如果確實是賢德的人,再任用他也不晚。”桓公說:“不是這樣。去詢問,擔心他有小毛病。因為人家的小毛病,丟掉人家的大優(yōu)點,這是君主失掉天下杰出人才的原因。”凡是聽取別人的主張一定是有根據(jù)的了,現(xiàn)在聽從了他的主張而不再去追究他的為人如何,這是因為其主張符合聽者心目中的標準。況且人本來就難以十全十美,衡量以后用其所長,這是舉薦人才的恰當做法。桓公算是掌握住這個原則了。

《呂氏春秋》有始覽原文

《呂氏春秋》作為十二紀、八覽、六論,注重博采眾家學說,以道家思想為主體兼采陰陽、儒墨、名法、兵農(nóng)諸家學說而貫通完成的一部著作,下面是其有始覽原文,歡迎閱讀:

【有始】

一曰:天地有始,天微以成,地塞以形,天地合和,生之大經(jīng)也。以寒暑日月晝夜知之,以殊形殊能異宜說之。夫物合而成,離而生。知合知成,知離知生,則天地平矣。平也者,皆當察其情,處其形。天有九野,地有九州,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澤有九藪,風有八等,水有六川。何謂九野?中央曰鈞天,其星角、亢、氐;東方曰蒼天,其星房、心、尾;東北曰變天,其星箕、斗、牽牛;北方曰玄天,其星婺女、虛、危、營室;西北曰幽天,其星東壁、奎、婁;西方曰顥天,其星胃,昴,畢;西南曰朱天,其星觜巂、參、東井;南方曰炎天,其星輿鬼、柳、七星;東南曰陽天,其星張、翼、軫。何謂九州?河、漢之間為豫州,周也;兩河之間為冀州,晉也;河、濟之閑為兗州,衛(wèi)也;東方為青州,齊也;泗上為徐州,魯也;東南為揚州,越也;南方為荊州,楚也;西方為雍州,秦也;北方為幽州,燕也。何謂九山?會稽、太山、王屋、首山、太華、岐山、太行、羊腸、孟門。何謂九塞?大汾、冥厄、荊阮、方城、殽、井陘、令疵、句注、居庸。何謂九藪?吳之具區(qū),楚之云夢,秦之陽華,晉之大陸,梁之圃田,宋之孟諸,齊之海隅,趙之鉅鹿,燕之大昭。何謂八風?東北曰炎風,東方曰滔風,東南曰熏風,南方曰巨風,西南曰凄風,西方曰飂風,西北曰厲風,北方曰寒風。何謂六川?河水、赤水、遼水、黑水、江水、淮水。凡四海之內(nèi),東西二萬八千里,南北二萬六千里。水道八千里,受水者亦八千里。通谷六,名川六百,陸注三千,小水萬數(shù)。凡四極之內(nèi),東西五億有九萬七千里,南北亦五億有九萬七千里。極星與天俱游,而天樞不移。冬至日行遠道,周行四極,命曰玄明。夏至日行近道,乃參于上。當樞之下無晝夜。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無影,呼而無響,蓋天地之中也。天地萬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謂大同。眾耳目鼻口也,眾五谷寒暑也,此之謂眾異。則萬物備也。天斟萬物,圣人覽焉,以觀其類。解在乎天地之所以形,雷電之所以生,陰陽材物之精,人民禽獸之所安平。

【應同】

二曰:凡帝王者之將興也,天必先見祥乎下民。黃帝之時,天先見大螾大螻。黃帝曰:“土氣勝。”土氣勝,故其色尚黃,其事則土。及禹之時,天先見草木秋冬不殺。禹曰:“木氣勝。”木氣勝,故其色尚青,其事則木。及湯之時,天先見金刃生於水。湯曰:“金氣勝。”金氣勝,故其色尚白,其事則金。及文王之時,天先見火赤烏銜丹書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氣勝。”火氣勝,故其色尚赤,其事則火。代火者必將水,天且先見水氣勝。水氣勝,故其色尚黑,其事則水。水氣至而不知數(shù)備,將徙于土。天為者時,而不助農(nóng)於下。類固相召,氣同則合,聲比則應。鼓宮而宮動,鼓角而角動。平地注水,水流濕;均薪施火,火就燥;山云草莽,水云魚鱗,旱云煙火,雨云水波,無不皆類其所生以示人。故以龍致雨,以形逐影。師之所處,必生棘楚。禍福之所自來,眾人以為命,安知其所。夫覆巢毀卵,則鳳凰不至;刳獸食胎,則麒麟不來;干澤涸漁,則龜龍不往。物之從同,不可為記。子不遮乎親,臣不遮乎君。君同則來,異則去。故君雖尊,以白為黑,臣不能聽;父雖親,以黑為白,子不能從。黃帝曰:“芒芒昧昧,因天之威,與元同氣。”故曰同氣賢於同義,同義賢於同力,同力賢於同居,同居賢於同名。帝者同氣,王者同義,霸者同力,勤者同居則薄矣,亡者同名則觕矣。其智彌觕者,其所同彌觕;其智彌精者,其所同彌精。故凡用意不可不精。夫精,五帝三王之所以成也。成齊類同皆有合,故堯為善而眾善至,桀為非而眾非來。《商箴》云:“天降災布祥,并有其職。”以言禍福人或召之也。故國亂非獨亂也,又必召寇。獨亂未必亡也,召寇則無以存矣。凡兵之用也,用於利,用於義。攻亂則脆,脆則攻者利;攻亂則義,義則攻者榮。榮且利,中主猶且為之,況於賢主乎?故割地寶器,卑辭屈服,不足以止攻,惟治為足。治則為利者不攻矣,為名者不伐矣。凡人之攻伐也,非為利則因為名也。名實不得,國雖強大者,曷為攻矣?解在乎史墨來而輟不襲衛(wèi),趙簡子可謂知動靜矣!

【去尤】

三曰:世之聽者,多有所尢。多有所尢,則聽必悖矣。所以尤者多故,其要必因人所喜,與因人所惡。東面望者不見西墻,南鄉(xiāng)視者不睹北方,意有所在也。人有亡鈇者,意其鄰之子。視其行步,竊鈇也;顏色,竊鈇也;言語,竊鈇也;動作態(tài)度,無為而不竊鈇也。抇其谷而得其鈇,他日,復見其鄰之子,動作態(tài)度,無似竊鈇者。其鄰之子非變也,己則變矣。變也者無他,有所尢也。邾之故法,為甲裳以帛。公息忌謂邾君曰:“不若以組。凡甲之所以為固者,以滿竅也。今竅滿矣,而任力者半耳。且組則不然,竅滿則盡任力矣。”邾君以為然,曰:“將何所以得組也?”公息忌對曰:“上用之則民為之矣。”邾君曰:“善。”下令,令官為甲必以組。公息忌知說之行也,因令其家皆為組。人有傷之者曰:“公息忌之所以欲用組者,其家多為組也。”邾君不說,於是復下令,令官為甲無以組。此邾君之有所尢也。為甲以組而便,公息忌雖多為組,何傷也?以組不便,公息忌雖無為組,亦何益也?為組與不為組,不足以累公息忌之說,用組之心,不可不察也。魯有惡者,其父出而見商咄,反而告其鄰曰:“商咄不若吾子矣。”且其子至惡也,商咄至美也。彼以至美不如至惡,尢乎愛也。故知美之惡,知惡之美,然後能知美惡矣。《莊子》曰:“以瓦殶者翔,以鉤殶者戰(zhàn),以黃金殶者殆。其祥一也,而有所殆者,必外有所重者也。外有所重者泄,蓋內(nèi)掘。”魯人可謂外有重矣。解在乎齊人之欲得金也,及秦墨者之相妒也,皆有所乎尤也。老聃則得之矣,若植木而立乎獨,必不合於俗,則何可擴矣。

【聽言】

四曰:聽言不可不察,不察則善不善不分。善不善不分,亂莫大焉。三代分善不善,故王。今天下彌衰,圣王之道廢絕。世主多盛其歡樂,大其鐘鼓,侈其臺榭苑囿,以奪人財;輕用民死,以行其忿。老弱凍餒,夭瘠壯狡,汔盡窮屈,加以死虜。攻無罪之國以索地,誅不辜之民以求利,而欲宗廟之安也,社稷之不危也,不亦難乎?今人曰:“某氏多貨,其室培濕,守狗死,其勢可穴也。”則必非之矣。曰:“某國饑,其城郭庳,其守具寡,可襲而篡之。”則不非之。乃不知類矣。《周書》曰:“往者不可及,來者不可待,賢明其世,謂之天子。”故當今之世,有能分善不善者,其王不難矣。善不善本於義,不於愛。愛利之為道大矣。夫流於海者,行之旬月,見似人者而喜矣。及其期年也,見其所嘗見物於中國者而喜矣。夫去人滋久,而思人滋深歟!亂世之民,其去圣王亦久矣。其愿見之,日夜無間。故賢王秀士之欲憂黔首者,不可不務也。功先名,事先功,言先事。不知事,惡能聽言?不知情,惡能當言?其與人谷言也,其有辯乎,其無辯乎?造父始習於大豆,蜂門始習於甘蠅,御大豆,射甘蠅,而不徙人以為性者也。不徙之,所以致遠追急也,所以除害禁暴也。凡人亦必有所習其心,然後能聽說。不習其心,習之於學問。不學而能聽說者,古今無有也。解在乎白圭之非惠子也,公孫龍之說燕昭王以偃兵及應空洛之遇也,孔穿之議公孫龍,翟翦之難惠子之法。此四士者之議,皆多故矣,不可不獨論。

【謹聽】

五曰:昔者禹一沐而三捉發(fā),一食而三起,以禮有道之士,通乎己之不足也。通乎己之不足,則不與物爭矣。愉易平靜以待之,使夫自得之;因然而然之,使夫自言之。亡國之主反此,乃自賢而少人。少人則說者持容而不極,聽者自多而不得。雖有天下,何益焉?是乃冥之昭,亂之定,毀之成,危之寧。故殷周以亡,比干以死,悖而不足以舉。故人主之性,莫過乎所疑,而過於其所不疑;不過乎所不知,而過於其所以知。故雖不疑,雖已知,必察之以法,揆之以量,驗之以數(shù)。若此則是非無所失,而舉措無所過矣。夫堯惡得賢天下而試舜?舜惡得賢天下而試禹?斷之於耳而已矣。耳之可以斷也,反性命之情也。今夫惑者,非知反性命之情,其次非知觀於五帝三王之所以成也,則奚自知其世之不可也?奚自知其身之不逮也?太上知之,其次知其不知。不知則問,不能則學。《周箴》曰:“夫自念斯學,德未暮。”學賢問,三代之所以昌也。不知而自以為知,百禍之宗也。名不徒立,功不自成,國不虛存,必有賢者。賢者之道,牟而難知,妙而難見。故見賢者而不聳,則不惕於心。不惕於心,則知之不深。不深知賢者之所言,不祥莫大焉。主賢世治,則賢者在上;主不肖世亂,則賢者在下。今周室既滅,而天子已絕。亂莫大於無天子。無天子,則強者勝弱,眾者暴寡,以兵相殘,不得休息。今之世當之矣。故當今之世,求有道之士,則於四海之上,山谷之中,僻遠幽閑之所,若此則幸於得之矣。得之,則何欲而不得?何為而不成?太公釣於滋泉,遭紂之世也,故文王得之而王。文王,千乘也;紂,天子也。天子失之,而千乘得之,知之與不知也。諸眾齊民,不待知而使,不待禮而令。若夫有道之士,必禮必知,然後其智能可盡。解在乎勝書之說周公,可謂能聽矣;齊桓公之見小臣稷,魏文侯之見田子方也,皆可謂能禮士矣。

【務本】

六曰:嘗試觀上古記,三王之佐,其名無不榮者,其實無不安者,功大也。《詩》云:“有唵凄凄,興云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三王之佐,皆能以公及其私矣。俗主之佐,其欲名實也,與三王之佐同,而其名無不辱者,其實無不危者,無公故也。皆患其身不貴於國也,而不患其主之不貴於天下也;皆患其家之不富也,而不患其國之不大也。此所以欲榮而愈辱,欲安而益危。安危榮辱之本在於主,主之本在於宗廟,宗廟之本在於民,民之治亂在於有司。《易》曰:“復自道,何其咎,吉。”以言本無異,則動卒有喜。今處官則荒亂,臨財則貪得,列近則持諫,將眾則罷怯,以此厚望於主,豈不難哉!今有人於此,修身會計則可恥,臨財物資盡則為己,若此而富者,非盜則無所取。故榮富非自至也,緣功伐也。今功伐甚薄而所望厚,誣也;無功伐而求榮富,詐也。詐誣之道,君子不由。人之議多曰:“上用我,則國必無患。”用己者未必是也,而莫若其身自賢。而己猶有患,用己於國,惡得無患乎?己,所制也;釋其所制而奪乎其所不制,悖。未得治國治官可也。若夫內(nèi)事親,外交友,必可得也。茍事親未孝,交友未篤,是所未得,惡能善之矣?故論人無以其所未得,而用其所已得,可以知其所未得矣。古之事君者,必先服能,然後任;必反情,然後受。主雖過與,臣不徒取。《大雅》曰:“上帝臨汝,無貳爾心。”以言忠臣之行也。解在鄭君之問被瞻之義也,薄疑應衛(wèi)嗣君以無重稅。此二士者,皆近知本矣。

【諭大】

七曰:昔舜欲旗古今而不成,既足以成帝矣;禹欲帝而不成,既足以正殊俗矣;湯欲繼禹而不成,既足以服四荒矣;武王欲及湯而不成,既足以王道矣;五伯欲繼三王而不成,既足以為諸侯長矣;孔丘、墨翟欲行大道於世而不成,既足以成顯名矣。夫大義之不成,既有成矣已。《夏書》曰:“天子之德廣運,乃神,乃武乃文。”故務在事,事在大。地大則有常祥、不庭、歧毋、群抵、天翟、不周,山大則有虎、豹、熊、螇蛆,水大則有蛟、龍、黿、鼉、鳣、鮪。《商書》曰:“五世之廟,可以觀怪。萬夫之長,可以生謀。”空中之無澤陂也,井中之無大魚也,新林之無長木也。凡謀物之成也,必由廣大眾多長久,信也。季子曰:“燕雀爭善處於一室之下,子母相哺也,姁々焉相樂也,自以為安矣。灶突決,則火上焚棟,燕雀顏色不變,是何也?乃不知禍之將及己也。”為人臣免於燕雀之智者寡矣。夫為人臣者,進其爵祿富貴,父子兄弟相與比周於一國,姁々焉相樂也,以危其社稷。其為灶突近也,而終不知也,其與燕雀之智不異矣。故曰:“天下大亂,無有安國;一國盡亂,無有安家;一家皆亂,無有安身。”此之謂也。故小之定也必恃大,大之安也必恃小。小大貴賤,交相為恃,然後皆得其樂。定賤小在於貴大,解在乎薄疑說衛(wèi)嗣君以王術(shù),杜赫說周昭文君以安天下,及匡章之難惠子以王齊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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