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的夏天,加藤所在的公司附近新開了一家小酒吧。當他無意中邁入這家新店時,柜臺邊正站著招牌女店員洋子。
兩人聊了起來。加藤得知洋子還是個藝人,曾經出演過幾部電影。那時的洋子有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和微微上翹的嘴角。
店長開玩笑地說:“洋子啊,這位客人是我們店開張的第一位客人,你得好好和人家吃個飯。”沒想到,洋子竟當真翻開記事本,確認起空閑時間來。加藤慌忙說:“不用了,太麻煩你們了。”心里想著,不愧是藝人,真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啊。
從那之后,加藤就常常來店里。洋子在的話,一定會和他聊天。一開始,加藤覺得洋子大概是個又花哨又輕浮的女人,然而聊著聊著,卻發現她格外單純。和酒吧里的女人聊天,加藤原本只想著敷衍了事,沒想到當他支吾打岔時,洋子會堅決地說:“別敷衍,請好好說清楚。”
最初,洋子邀請加藤吃過一次飯。以此為契機,加藤來店里時,兩人便會一起用餐,或是出去看電影。一個月里,也有好幾次兩人獨處的日子。
加藤并不是個特別吸引人的男人,“為什么一個美麗的女人會看上我這樣平凡的男人呢?”加藤詢問洋子時,洋子笑著回答:“因為你很直率。”
加藤和妻子的關系也很融洽。和洋子在一起時,他完全不擔心家里或孩子的事,非常輕松自在。
并肩走時,洋子會挽著加藤的胳膊。看電影時,兩人也會手牽著手。但是,絕對沒有更進一步的身體接觸。晚上,加藤會送獨居的洋子回公寓,有時會在她的房間喝上一杯茶。加藤認為,自己絕對不能碰她。他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這樣沉重的事實,使得兩人無法越過那條線。
“我知道洋子所期望的并不是這種事,我也覺得這樣就很好了。如果我們有了那樣的關系,正直的她應該會非常痛苦吧。”
加藤自己從未對妻子感到愧疚,這也許與他們這種柏拉圖式的關系有關。
交往5年后,洋子的父母來到東京,說想和加藤見見面。加藤并未深想,便去和洋子的父親見了面。洋子的父親知道加藤是有妻有子的人,即便如此,他還是對著加藤深深地鞠了一躬:“女兒就拜托您照顧了。”
加藤也有一個女兒。他明白,要把自己的女兒托付給無法和她結婚的男人,是怎樣的心痛。面對洋子的父親,加藤只能深深地頷首。
洋子是個無欲無求的女人,但是,在一次酒席中,洋子半開玩笑地對加藤說:“和我結婚吧。”加藤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話,該有多好。”平時絕不允許加藤說敷衍話的洋子,這次卻什么都沒有說。
兩人不僅沒有過身體接觸,也未曾用言語確認過彼此的愛。直到兩年前,他們已相識40年,才初次表明心意。
那天,他們去醫院看望一位共同認識的朋友。在回程的車站上,洋子突然開口道:“我們倆,有著77歲和76歲的青春啊。”
“我們的交往可真是長久啊。我們的相遇,一定是命運的安排。”
“我也這么想。今后,我們也不會改變吧?”洋子說。
這仿佛戀愛中的少男少女一般的兩人,對視著,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現在,洋子住在距離加藤家一小時車程的地方。在加藤妻子患了帕金森綜合征的這兩年間,加藤足不出戶地照顧著,和洋子一次面也沒見過。加藤很想看看洋子那仍然優雅的臉龐,但因為不能長時間離開患病的妻子,無法去見她。維系著兩人的,是大約每月一次的書信往來和時不時的電話聯絡。
“即使無法相見,我們現在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改變。”誰都不知道,洋子這么說,到底是真心這么想,還是在逞強。
如今,78歲的洋子仍是單身。79歲的加藤依然足不出戶地照看妻子,并保持和洋子互通書信。
加藤一想到因為自己的原因,洋子沒有結婚,不能感受作為女人的幸福,就十分愧疚。對加藤來說,洋子是使他的人生更加充實、不可或缺的存在。他相信,洋子現在仍然對兩人的交往感到幸福。
有人問:“如果只能在妻子和洋子中選擇一個,你會怎么做?”
加藤思考了一會,這樣回答:“洋子一個人也能繼續生活,我妻子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