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畢業后,我應聘到深圳一家公司工作。
臨行前,我對父母說:“以后有事我們就用電話聯系。”父親卻揚揚手機說:“長途電話費貴,短信便宜,還是發短信吧。”父親是從艱苦歲月中走過來的人,節約已成了他的習慣。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剛到吉安火車站,我的手機就響了幾聲,那是新短信提示。我打開一看,竟然是父親發來的:“我是爸爸,到車站了嗎?車票好買吧?”我的眼睛有點濕潤,馬上回復:“剛到。現在是淡季,車站沒什么人,不用排隊。”剛上火車不久,父親又發來短信問:“上火車了嗎?”我回復道:“我已經上車了,不要擔心。”隨后又收到了他的短信:“一路順風。”
上了火車不久,我竟不知不覺睡著了。由于這幾日過于疲憊,我睡得很沉,醒來時已是上午(火車是晚上發出的)。掏出手機看時間,發現沒電了。我換了一塊電池,再開機,手機立即歡唱起來,連續不斷的短信,差點讓手機死機。我嚇了一跳,手機中竟有十幾條短信,十多個未接來電。我不知道電話那頭的父親急成了什么樣子,慌忙拿起手機,準備給父親報個平安,誰知這時手機沒了信號。
過了十多分鐘,火車終于穿越了崇山峻嶺,駛入平原地帶,手機又有了信號。我趕緊拿起手機給父親打電話,撥了好幾次,聽到的總是:“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我明白了,可能是父親一直在按重撥。于是,我放下手機,果然響了起來。聽到我的聲音,父親長長地舒了口氣說:“謝天謝地,總算平安無事。”
到了深圳,剛下火車,就收到了父親的短信:“到了嗎?”這是父親在詢問我是否到達目的地,我回復:“到了。”父親回過來一個簡短的“好”字。我知道,直到此時,父親才放心。
以后,我經常會收到父親發來的短信,有時字數很少,有點像電報,大意差不多都是注意安全、保重身體、干好工作之類的話。有時,一天就發過來好幾條,甚至睡覺、開會、上網的時候都會收到父親的短信。如果忘記給家里打電話了,父親總會發一條“工作很忙?家中好,勿念!”看著手機里滿滿的父親的短信,我笑笑,覺得他還真是個老小孩。而我的回復也從一段話,變成了一句話,最后只簡單地回一個字——好。或者干脆回一條通發的短信給他。父親對我的回復并不生氣,也沒有抱怨,只是一如既往地每天用短信“騷擾”我。在工作緊張期間,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報名參加一個短期高級培訓班,矛盾之下發了一條短信詢問父親,父親立刻打來電話,然后又發來短信:“孩子,路靠你自己走。你也大了,有事應該自己做主。爸爸希望你爭取,為日后生活鋪路。”
有一天,父親短信問我最近心情怎樣,他知道我多愁善感。我回復說,心情不太好,老是感覺提不起精神似的。過了一會兒,父親的短信來了:“你要多與人接觸交往,不要封閉自己,為自己訂立一個奮斗目標。年輕人,有了目標才有奔頭有精神!”
前些日子鬧情緒,跟死黨在電話里聊了很久,而那晚父親恰巧給我打電話,當然怎么都打不通了,等到11點多了,我掛了電話,父親在打了N次后終于聽到了我的聲音,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電話這么難打?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聽到我沮喪的腔調時,又心疼地安慰我,掛了電話,他又發來短信說:“父親這根老翅膀,還是要為你保暖的!”看到這短信的瞬間,我淚流滿面……
有一次,因為一點小事和父親在電話里起了爭執,還沒等父親說完,我就憤憤地掛了電話。看著手機里父親的名字亮起,電話、短信接二連三地進來,我索性將手機放進包里,不聽也不理。馬上就到年底,公司到了最忙的時候,我漸漸把和父親的這次矛盾忘到了九霄云外。大概半個月后,突然收到父親一條短信:“家中好,勿念!”正在我猶豫要不要回信時,接到了母親的電話。母親放低了聲音和我說:“今天是你爸生日,你就別和他鬧別扭了。他這半個月一直都在等你短信,又怕打電話會打擾你的生活,連睡覺都把手機放枕頭邊上……”后面母親說了什么我沒有聽清,眼淚就嘩嘩地掉下來了。一向含蓄的父親把手機當成了風箏的線,女兒遠走高飛了,把線牢牢地攥在手里,他就踏實和安穩了。短信,成了他的一種寄托,一種掛念。
以后我便總是在工作閑暇、天氣變化之際主動給父親發條短信,再陪他一來一回地聊上幾句,主動匯報一通生活瑣事。這天是父親節,和朋友一起去玩,想給父親買件禮物。于是,就發短信給他:“爸爸,父親節快樂!您想要點什么寶貝啊?我買了給您快遞過去。”幾分鐘后,父親的短信回了過來:“我最想要的寶貝,在28年前就已經得到了。只要她好好的,爸爸什么都不需要。”
那一刻,站在異鄉的街頭,我對著如潮的人流,突然間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