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田軍計劃每月存1000元,3年后就可以在郊區按揭購買一套住房做新房,到時,我們還要補辦一個簡樸但隆重的婚禮。可就在我們憧憬著美好未來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5月26日下班后,我和田軍剛打開家門,就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正站在屋子里。他開口就向我們討要房租。我們連忙解釋說租金已經付給矮個子男人了。眼鏡男人出示了房產證和身份證,說我們被騙了,他才是房子真正的主人,矮個子男人是原來的租房人。
我們哪里拿得出幾千元呢?在屋外徘徊了半個小時后,我們不得不沮喪地抱著被褥離開了。我們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看到別人幸福的樣子,我終于壓抑不住,對田軍說:“都怪你租房時不謹慎。現在辛苦攢下的錢全沒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一直不停地嘮叨著,他低著頭嘟囔:“如果不是你堅持要租一年,我們的損失就會少一點。”
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盡管后來田軍不停向我道歉,但我還是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
最后,我們不得不搬進各自工廠的宿舍住,連田軍許諾的每天送我一支冰淇淋也吃不上了。躺在10 人一間的宿舍里,我輾轉難眠,第一次理解了貧賤夫妻百事哀這句話。
5月30日早上,我在食堂吃飯時,田軍調皮地眨著眼睛說會給我一個驚喜。一對窮人會有什么驚喜呢?我將信將疑。下班后,我和他牽著手在公園散步時,看到樹蔭里有一個天藍色的小帳篷,“這可是新鮮事物呀!”很多鍛煉身體的老人圍著帳篷議論著。
從小就喜歡湊熱鬧的我跑到帳篷前觀看。帳篷不大,占地3平方米。為了不損傷草皮,帳篷搭在林間的水泥地上。帳篷的頂端有小小的天窗,從那里看下去,里面有一張厚厚的氣墊子。
“躺在氣墊上一定會很舒服!”觀察10分鐘后,我對田軍發表自己的看法。“為什么不親自試一試呢?”他笑著對我說。直到田軍拉開帳篷的圍簾,坐在氣墊上對我招手,我才明白這就是他所說的驚喜。原來,這個帳篷是田軍買下來,為我們度蜜月用的新房。為了省錢,田軍只買了一個單人氣墊,只夠我一個人躺在上面。坐在一旁的他一會兒從儲物袋里掏出一只橘子,一會兒拿出一袋爆米花。
我呵呵地傻笑著,直到他變戲法似地拿出一只冰激凌,我的眼圈紅了,問:“這冰激凌為什么還沒有融化呀?”田軍掀開氣墊,原來,下面還鋪著一床厚厚的棉被,而冰激凌一直放在天然冰箱——棉被里。
我開心地讓他也嘗一口冰淇淋,田軍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我緊張地想:“完了,冰激凌要被他吃完了。”沒想到他的血盆大口很快變成了櫻桃小嘴,他只是伸出舌頭,象征性地舔了舔,逗得我哈哈大笑。
看著我愉快地笑了,田軍說:“小小,對不起。因為我的疏忽,我們連蜜月都不能住在一起。現在我們有了自己的帳篷,以后還會有自己的房子。那時,我要從真正的冰箱里給你取出最好的冰激凌。”抱著田軍,我感動地哭了。
接下來,我們每天下班后,就迫不及待地到公園搭起帳篷。我們坐在氣墊上聊天,看藍藍的天空和美麗的云彩。天色漸暗時,我們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宿舍睡覺。田軍告訴我帳篷是在野營商店買的,花了280元,氣墊則是98元錢。憑著聰明和愛心,他只花掉了378元,就建起了我們溫暖的小家。
由于有了帳篷這個臨時新房,我們的蜜月時光過得非常幸福。我買來漂亮但便宜的印花的確良布,為帳篷圍上清爽的墻裙;給天窗固定上厚厚的紗窗,防止不速之客蚊子的突然闖入;田軍則采來野花,掛在帳篷的各個角落,然后變戲法地拿出我喜愛的零食。最讓人興奮的一次,我和田軍正在聊天時,一位老人走過來,禮貌地敲門,問他可不可以參觀我們的帳篷。“歡迎歡迎。”我激動地說。老人觀看了我們的帳篷后,連連夸太漂亮、太溫馨了。我們高興極了。
因為帳篷搭在公共場所,我和田軍只能聊天,牽手,甚至連擁抱都不可能,但能和他待在一起享受二人世界,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6月7日,田軍拉著我的手,告訴我他要將我們的家建在沈陽有名的步行街——中街旁邊。田軍說,“中街的房價平均1萬多元1平方米。我們剛結婚就在房價這么高的地方有了家,意味著我們將來的住房一定又大又漂亮。”
大膽的想法讓我們興奮異常,但我也擔心:在人群熙攘的中街哪有帳篷棲身的場所啊?好不容易,我們在一條深巷里找到了一塊巴掌大的空地,隨后,我們便開始搭起我們的家。在我忙著收拾屋子的時候,田軍一趟趟地跑向附近的商場,并不斷匯報,“小小,興隆大家庭的夏裝正在打折;小小,商業城正在搞促銷;小小,新開業的快餐廳正在派送免費午餐。”
中午12點左右,我開心地撕開方便筷,打算享用田軍帶回的免費午餐。這時候,他突然喊,“快逃!城管來了。”遠遠看去,兩個穿制服的家伙正向我們走來。我們嚇得立刻從帳篷里躥了出來。可是,我們沒跑多遠,就被城管抓到了。所幸城管聽說我們是因為租房被騙,才在帳篷里度蜜月,而且帳篷搭在僻靜的場所,沒有影響別人,只是將我們教育了一通,便放行了。
第二天,田軍將我帶到與東北大學一墻之隔的公園里。他搭起小小的帳篷后,指著大學里高高在上的大學生說:“我們一定要生一個聰明的小孩,讓他也上大學,出國,賺很多錢報答我們。”那天,躺在帳篷里的我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見自己真的生了一個很優秀的兒子……
第三天,征得管理員的同意后,我們買了10元錢的參觀券,將帳篷搭在了故宮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田軍站在故宮的臺階上,大聲地喊:“先皇先帝,請你們為我作證:我一定要給小小幸福……”
第四天,我和田軍在市郊的護城河邊高興地搭起了帳篷。為了省錢,田軍沒有買氣墊充氣用的氣槍。看著他一次又一次蹲在地上對著充氣口吹氣,累得面紅耳赤,我心疼地把他拽到一旁,對著充氣口吹了起來。可很長的時間過去了,氣墊不僅沒有吹脹,反而癟了不少。我只好無奈地將氣墊重新遞回給田軍。他說,“你的嘴巴是不是漏氣啊?”“哪有?你的嘴巴才漏氣吶!”我還噘起嘴給田軍看。他突然俯下頭,吻上了我的唇……
第五天,我們特地趕到位于渾河的本山影視基地,說服那里的工作人員,走進基地里,和著名笑星趙本山及他的眾多弟子成了鄰居。雖然只是短短的10分鐘,但欣喜心跳的感覺讓我向姐妹炫耀了一整天……
第六天是星期日,我睡完懶覺后,就跑到男工宿舍樓下喊田軍的名字。很長時間過后,睡眼惺忪的他才下了樓。呵!這家伙居然還在睡覺吶!
我翹著二郎腿,坐在帳篷里監視在帳篷外罰站的田軍,誰讓他比我還懶呢?就在我昏昏欲睡時,他突然大叫一聲,“呀,地上的水漫進帳篷了!”我嚇得趕緊摸自己的衣服,“完了完了,衣服一定浸濕了!”這可是我最好的一套衣服啊,我平時舍不得穿,特地留到周末才穿的。但是,我發現我的衣服干干的;田軍在帳篷里一陣亂找,也沒有找到進水的地方。他突然換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商店老板說過帳篷能防水的,不好意思,我忘了!”我回過神后,撲過去掐他時,發現他正舒服地躺在氣墊上對我咧著嘴笑……
第七天……
6月20日是我們蜜月的最后一天,和田軍搭完帳篷分手后,我想起宿舍鑰匙放在他的衣兜里,便來到男工宿舍樓下,想托和他同宿舍的向義幫我找他。向義說:“田哥每天和你分手后都不回宿舍,而是到廠區外面的建筑工地搬砂石,他說他要盡快攢夠租房的錢……嫂子,你要對田哥不好,我們都不會答應哦!”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明白了一切。怪不得從不睡懶覺的田軍開始賴床了;怪不得他吹完氣墊后不停地喘氣!
第二天午休時,我主動找到田軍,想告訴他我什么都知道了。田軍卻神秘地笑著,將我帶到一個很舊的居民區。在我疑惑的目光中,他打開一扇門,我看到了五臟俱全的小屋。田軍說:“小小,這一個月里,我帶你到處搭帳篷的同時,還用自己上個季度的獎金租到了這間屋子。從今天起,我再也不讓你風餐露宿,也不讓你陪我受城管的責罵,我們終于可以像真正的夫妻那樣生活在一起了。”
田軍一個季度的獎金遠遠不夠租下這間屋子,其余的,恐怕是他搬運砂石賺來的錢吧!我什么都說不出來了,我撲進田軍懷里,流下了幸福的淚,并暗暗發誓:會用一生的愛回報他。
現在,一年多過去了,我和田軍實現了最初的愿望——我當上了拉長,他跳槽到裝修公司當了一名小工頭。我們在渾南開發區按揭購買了一套80平米的住房,小區環境清新優雅。但每到周末,我們還是喜歡在附近的田野里搭上蜜月帳篷,坐在帳篷里聊天,回憶當初貧窮但快樂的時光……
帳篷里度過的甜蜜又辛酸的蜜月,教會了我們理解、呵護自己的愛人,是我們一生中寶貴的財富。一個共同的家,哪怕小,哪怕只是一間簡陋的帳篷,如果有愛作支架,呵護作篷面,開一扇理解的天窗,一樣可以度過風雨飄搖的冬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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