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春天,那三跟團去一個景點旅游,目的地是個山林公園,山石林立,古木參天,在樹林邊上還有一個池塘,池塘上設有供游客玩的水車、梅花樁,還有個小吊橋,寬有二尺,長有三十米,橋面悠悠蕩蕩,一看就叫人眼暈,游客們都“望橋興嘆”,沒人敢上去。那三是個愛出風頭的人,心想,小時候家鄉有一條鐵索橋,他在上面行走自如,奔跑如飛,想來這條小吊橋肯定不比家鄉的吊橋難走,于是他一個箭步跳了上去。
然而,沒等走上兩步,那三就傻了,這吊橋和家鄉的鐵索橋大不一樣,腳踩在上面軟軟的,不但上下顫,還左右晃,他硬著頭皮走到了中間,就再也不敢邁步了,只聽岸上有人在高呼:
“別低頭,向前看!”
“不要怕,前途是光明的,危險是暫時的。”
還有的竟然唱起來:“妹妹你大膽地向前走哇,向前走,莫回頭……”
那三亂了方寸,恰這時偏又趕上刮來了一陣風,吊橋蕩起了秋千,他想回來,可已經來不及了,只聽“撲通”一聲,一頭栽了下去,水花四濺,那三成了落湯雞,一時間,岸上沸騰起來:“你們看啊,那小子多虎!”
“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兒!”
“真有意思,太搞笑了,哈哈……”
池塘里水并不深,下面都是淤泥,那三撲騰了一會兒就上了岸,他那身挺闊的西裝掛滿了糨糊狀的東西,可憐他那雙新買的“老人頭”皮鞋,成了藏污納垢的地方。導游小姐聞聲跑了過來,氣呼呼地說:“你怎么回事?逞什么強啊?你要出點什么事,那就是事故,責任都在我導游身上,不把我坑了嗎?再說了,站不穩你怎么不把住上面的繩子?你腦子是不是……”導游還算口里留德,沒把話說下去。
這時那三才看到,在吊橋的上面,有一條與橋平行的纜繩,是專門為防止游客遇到意外時設的,只要抓住繩子,就什么事也不會發生。當時怎么就沒看見呢?那三真想抽自己幾個耳光。
那三面子丟大了,恍恍惚惚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車上去的。
在這個景點,那三用自己的拙劣表演給其他游客帶來了無限歡樂,除他自己外,大家都很開心。一個小時后,大巴車向另一個景點開去,那三蜷縮在靠椅上,一副沮喪相。窗外是一望無垠的金色麥浪,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一個顏色,有的游客玩夠了笑累了,便有些倦意,為了活躍氣氛,導游小姐一會兒唱歌,一會兒講笑話,最后又搞了個叫“吃豬”的游戲。這“吃豬”很簡單,就是虛擬一頭豬,從前排的人開始,每人“吃”豬身上的一樣東西,依次“吃”下去,不能重復。那三暗暗想,剛才實在太丟人了,這一回,一定得挽回面子。
“吃豬”很有意思,車里笑聲一陣高過一陣。
那三想,你吃我吃他也吃,太俗了,應該在“吃”字上來個突破,語不驚人誓不休。于是,他一邊琢磨著自己該“吃”什么,一邊冥思苦想怎么才能更出彩,以挽回剛才丟失的面子。
那三坐在后面,前面的人“得天獨厚”,豬心豬肝豬耳朵,“吃”得隨心所欲,可隨著豬身上的“部件”越剩越少,后面的人“吃”的難度就越來越大了,有的不得不“吃”豬大腸“吃”豬膀胱,甚至“吃”豬鞭,雖然不雅,可畢竟有的可“吃”,等輪到那三的頭上時,什么都沒了,導游小姐“咄咄逼人”,追問不止:“你吃什么,你吃什么呀?”一車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那三的身上,有人還跟著起哄。那三一時間真不知道還有什么可“吃”了,他焦急地想著,吃什么呢?吃什么呢?我的腦子平時挺靈活的呀,怎么關鍵時刻就不好使了呢,腦子……對,豬腦子還沒人吃呢,想出了吃的東西,他又想不能落入俗套再跟著人家說“吃”,要標新立異,找另外一個字代替,他脫口而出:
“我噬豬腦子。”
上學時老師教過那三,“噬”和“吃”是同義詞,“吃”就是“噬”,“噬”就是“吃”。也許導游小姐文化水平太低,竟然沒有聽懂他的話,瞪著眼睛問道:“什么什么?”
那三立時有了幾分成就感,鄭重地、一字一板地重復了一遍:“我——噬——豬——腦——子——”
導游小姐差點沒笑岔了氣,問道:“先生,你是說,你是豬腦子?”
這時那三才意識到,“噬”字和“是”諧音,用在這個地方實在不恰當,就急忙解釋說:“我不是豬腦子,我是‘噬’豬腦子,‘噬’,就是吃的意思,你聽懂了沒有?”
導游小姐說:“聽懂了,還是豬腦子,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呦,哈哈……不打自招……”
一石擊起千重浪,頓時車里笑翻了天,個個前仰后合,有個美女甚至都笑得抽了筋,好幾個人連拉帶掰才緩過來。那三無地自容,身上就像著了火一樣,他想要吸口涼爽的空氣,就猛地拉開了車窗,沒想到,導游小姐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大聲說:“先生,這只是游戲,你怎么當真了,要尋死是不是,那你可真是豬腦子了!”
這回,那三真想跳下車去,找個地縫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