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夫在租來的一室一廳內生著一只久違的蜂窩煤爐子,打算煮一點稀粥,聊以打發一天的時光。自從到大型企業附屬醫院當醫生三十多年來一直使用液化氣燃氣,前一些年,川滬天然氣管道架設開通以來又改用天然氣,可是如今卻又撿起來蜂窩煤,簡直是歷史的大倒退,但是,這能怨誰呢?
人們常說,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大概正應了這句俗話,想想三十多年來自己走過的路,似乎也有風花雪月,繁花似錦,當然也有秋風蕭瑟,如今孤家寡人,眾叛親離,形影相吊,煢煢孑立靠政府低保度日真應了那句網絡語言——什嘛都是浮云。
醫科大畢業那一年,他剛剛二十四歲,中等身材,相貌堂堂,穿上白大褂,在醫院工作身邊自然不缺女孩,他眼界比較高,對于一般醫護人員他還愛理不理的,護士長劉大姐說:“小楊大夫,我們院里的這些女孩當真不入你的法眼?”
楊大夫笑著說:“不是這些醫護人員不入我的法眼,只是您看夫妻都從事同樣性質的工作,以后有小孩誰來帶呢?一值班都值班,總不能帶著孩子上夜班吧?最好夫妻間工作性質有互補性,以后家庭生活就比較和諧,您說是吧?”
劉護士長其實是一個有心人,她問這話也是多少帶有目的的,她煞有介事地“唔”了一聲說:“我有一個妹妹在一所中學里教語文,比你小兩歲,要不哪天見一面?”
劉老師高挑身材,瓜子臉,皮膚細膩,性情溫和。兩人一見鐘情,婚后生下一個活波可愛的女兒,家庭生活一直都很幸福。變故是從女兒兩歲那一年開始的,醫院里又分來一批大學生,李小鳳被醫院里分配給楊大夫當徒弟,李小鳳更年輕更漂亮,楊大夫很快就把握不住自己了,但是,人家是一個大姑娘,自己已婚,雖然吃不香睡不著,但還是不敢貿然下手。
李小鳳突然有一天對楊大夫說:“明天休息你有事嗎?”
楊大夫想了一想說:“難得休息一次,經常休息時又趕上突然來了病號,當醫生其實很令人心煩的,明天好好睡一覺。”
李小鳳說:“我姨媽是這家公司副老總,她老人家無兒無女,我是過繼給她的,所以才分配到企業來,可是一直都沒有去看望她老人家,你明天犧牲一下休息陪我去一趟吧?”
楊大夫想,我去算怎么一回事兒呢?還是不去吧!正在他猶豫之際,李小鳳又說:“我姨媽當領導時間長,脾氣大,她要是說什么你千萬別分辨,隨她說去,別惹得她不高興,不然沒你好果子吃!”
果然,他和李小鳳一進家門,她姨媽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埋怨:“你們小青年一點禮貌都不懂,長時間不來看望姨媽,簡直不像話,明天我給你們醫院院長小吳子打個電話,好好收拾你們一下,小楊是不是啊?趁早跟小鳳把婚事辦了,姨媽給你們操辦,熱鬧一下,我以后退下來了,誰來管你們的事?”
楊大夫本來要說明自己跟李小鳳壓根兒就沒那么一層關系,但是他想起李小鳳事先的關照,便不敢吭氣,過了幾天,整個醫院里就傳開了,說楊大夫這人怎么這樣?有家有老婆有孩子看著李小鳳家里有背景就這山望著那山高,鬧的滿城風雨,劉護士長甚至質問他:“良知道德在哪兒?”正在他進退兩難的時候,李小鳳跟他攤牌說:“我懷孕了,你是選擇離婚還是選擇犯強奸罪坐牢?”
楊大夫就是這樣稀里糊涂離婚又結婚,婚后又生了一個兒子,雖然醫院里廣大醫護人員對他多有微詞,但是家庭生活總的來說還算幸福,況且,他又有一個兒子傳宗接代,他以為生活就會這樣有滋有味地進行下去,后來醫院領導還提拔了他當了一個科室的主任。
前妻劉老師帶著這女兒改嫁給學校里一位喪偶的男教師,婚后夫妻互相體貼謙讓,日子也過得平談如水,從那以后女兒再也沒有認過他這個父親,他也樂得少一分負擔。
后來李小鳳的姨媽去世了,企業突然改革把附屬醫院從企業分離出來,醫院成為了自負盈虧經營機構,靠裙帶關系爬起來的楊大夫被協議解除了勞動合同,生活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李小鳳翻臉不認人,房子兒子都歸李小鳳所有了,他曾經比別人擁有更多,現在他卻一無所有了,他望著灰暗地蜂窩煤爐火,嗅著刺鼻一氧化碳氣體,他知道這就是真實的生活,以前兩個老婆,一女一子那都不過時過眼云煙,但愿政府別推遲養老年限,不然,三年低保吃完了后面還有幾年將毫無著落。